3、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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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板虽然还在笑，但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那是对颜信的不满，对颜信打他脸的不满。
见颜信不吭声，大老板又用不友善的口气给她施压：“颜信，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听见了吗？”
大老板把话明明白白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傻子也听得出来这是他给颜信下的最后通牒。
一时之间，偌大的春花厅突然鸦雀无声，同事们个个敛声屏气，不敢说话。
颜信和大老板之间无声的对峙使包厢里的气氛顿时跌入冰点，持续焦灼。
赵庆这人，颜信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接触过一两回。
赵庆结婚已经有十六年，妻子是和他一起奋斗发家的原配，二人育有一个的女儿，刚上初中。但赵庆这人心术不正，之前来公司的时候就常借着工作的名义故意调戏撩骚公司的女同事，就连范秘也被他言语骚扰，开过黄色笑话。
而颜信更是他的重点骚扰对象。
所以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颜信一向都躲着他走，偶尔碰上几回他到公司来，颜信也都会带上耳机装听不见他说话，也不跟他搭话。
其实在座的同事从赵庆踏入包厢的那一刻起心里都门儿清赵庆这货色肯定没安好心，只是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倒霉鬼成为他“开涮”的对象。
所以当他坐在颜信隔壁的时候，女同事们既是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也那面同情颜信倒霉成了那个冤大头。
在众人严阵以待的时候，颜信低垂的目光忽然一抬落在墙上一副画着水果篮的装饰油画上，画上那粒意外掉出篮子的紫红葡萄格外抢眼。
她嫣然一笑，一声不吭地拿起红酒瓶往酒杯里面倒酒。
这是从赵庆进入包厢之后，颜信第一次笑。
眼瞧着高冷美人态度有所软化，大老板脸上的笑几乎映出了昏黄的油光。
赵庆更是一脸的得意，却又不露出一丁点儿笑，只是示威一样地盯着颜信，仿佛在说：“任你傲到天上去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敬酒？”
颜信却没看他，只是盯着闪着荧光的紫红色液体沿着杯壁滑入杯底，将底部那一层稀薄的乳白色液体彻底冲散到不成样子，难以维持它原有的颜色。
当那些乳白色液体完完全全被酒杯里的酒红色液体所稀释，融合，酒杯里的酒已经倒了有大半杯。
余芳和范秘都替颜信捏了一把冷汗，忙提醒她：“颜信，够了。你不会喝酒，别倒太多。”
她们这话既是说给颜信听，也是说给大老板听，让他记着颜信不会喝酒，不要太为难颜信。
大老板看向颜信：“可以了，今天就先喝这些。”
颜信却没停，还在继续倒。
大老板嘴上说着“可以了”，但看着酒杯里的酒越倒越多，他脸上的油光越发亮了几分。
毕竟颜信驳他面子在前，现在颜信如果真能喝下一整杯红酒倒也可以算是她诚心认错，挽回他的面子。
直到酒杯里的酒被溅起许多细小的酒滴落在桌布上染红酒桌，颜信才终于停下来。
到了此时，大老板和赵庆脸上基本就和刻着春风得意四个字没差了。
赵庆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全桌，最后停在大老板身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酒桌上就是要有女的才有意思，不然这酒喝下去就和喝白开水一样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大老板心领神会一般地笑笑。
颜信倒酒的举动一顿。
拿女孩子下酒是么？
颜信起身举起酒杯：“赵总，我敬您。”
众人眼睁睁看见颜信把满满一杯的红酒一口气猛灌下去。
余芳和范秘的身子都不自觉往前倾了一倾，随时准备起身扶颜信。
满满一杯的红酒很快就被颜信喝了一小半。
反观赵庆却只是浅饮一口红酒，跟着就饶有兴致地盯着颜信。
颜信盯着墙上的油画，突然就被呛了一下，她忍不住咳了一声，于是嘴里含着的一大口红酒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吐在了赵庆身上。
不巧赵庆今天穿的是灰色夹克，白色衬衫。
这一口红酒兜头盖脸浇在他身上，不止染红了他稀疏的发顶，就连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衣服也留下了斑驳痕迹。
一时之间同事都瞪大了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颜信捂着嘴连连咳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也因为喘不上气而憋得通红。
余芳忙冲过来扶着她：“怎么样？没事吧？”
而大老板和范秘拿纸的拿纸，整理酒桌的整理酒桌，也都慌作一团。
颜信故意咳得大声，带着歉意断断续续地说：“赵……总，对不……起。”
门外扶着门把的许容过肩膀一抖，那杯酒她统共就喝了一口。
他嘴角勾出一抹痞气十足的笑。
颜信是真故意还是假故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至于她的道歉……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说是装傻逗那人。
恶趣味十足。
许容过后退小半步，拿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起电话：“卧槽，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小子你可真行啊，悄悄摸摸回国，愣是一个屁都不放，要不是老杨告诉我，怎么着，您老是不打算告诉我一声您大驾回国了是不是？”
许容过没理对方一连串酸到掉渣的埋怨，只撂下一句话：“我们和川合的合作停了。”
电话那头语调陡然提高八个度：“你丫玩儿我？我们和川合的合同明天就要签了，你现在和我说不签了？不是，许容过你几个意思？你是对我意见，还是对人民币有意见？”
许容过：“停了，就这样。”
“哎，喂……”
“嘟，嘟，嘟。”
短暂的手忙脚乱过去，赵庆甩了甩身上擦不掉的红酒渍，一脸凶相地瞪着目光有些迷离，像是醉了酒的颜信。
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受大家的欢迎的聚餐随着赵庆的大老板前后脚的离开戛然而止。
范秘急急追着大老板出去。
余芳看颜信似乎有些站不稳的样子，一刻也没离开地扶着她：“你不想要工作了？老板那人心眼那么小，你还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得罪就得罪吧。”
今天这次聚餐让她彻底想明白，也看清楚了。
这些以贬低女性为生，隐形强迫女员工卖笑的公司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她。
余芳原本想送她回去，但她们两个的方向一东一西，压根不顺路，所以颜信就没让余芳送她回去。
从酒店出来，颜信一眼看见了站在路口的许容过。
刚才在酒店大堂那儿说话的人果然是许容过。
他侧身站在五步之外的路口那儿，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一件宽松落肩款牛仔外套套在他身上，长腿傲人，精瘦结实的肩膀更是远远看着都让人安心。
他身后是闪着各色灯光的车辆，川流不息，而他就好比完全独立于这个繁忙星球的独立个体，任凭外面的世界多么肮脏，多么慌乱，那都不是属于他的兵荒马乱，更别妄图叫他染上这个星球的半点脏污。
颜信盯着他看了很久，目光渐渐贪婪地肆意起来。
人群之外的他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猛地朝她方向看过来。
二人的目光凭空遇上。
倏忽中，周围的霓虹灯，嘈杂人声悉数化为漫天的流星粒子，一一陨落成灰。
尽管她极力掩饰意外重逢后内心的慌乱，可她的眼神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
局促二字几乎已经刻进她眼底深处，而他的目光却被夜晚寒风吹拂而起的额前碎发遮了一大半。
看不清他的双眼。
更无法分辨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
“许容过。”
穿黑色棉服的男生从颜信身后走来。
那人看上去和许容过差不多大，二人似乎是朋友。
颜信低了低头，不再看许容过。
一开始老杨先注意到的是许容过的目光，跟着才发现颜信和许容过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乍一看，倒有点都市言情剧那味儿了。
命中注定的恋人？
杨昭停在二人中间，左看看颜信，又看看许容过：“你们认识？”
许容过收起手机走向杨昭，平静的眼神不起一丝波澜，似乎真的只是在偶然在路上遇见一个老同学一样自然地问颜信：“来吃饭？”
颜信点头，回以极为简短的几个字：“和同事聚餐。”
许容过没再说话。
老同学之间除了客套话之外，似乎再也提不起别的兴趣关心彼此。
倒是老杨咋咋呼呼地发出一句惊叹：“卧槽，你们真认识？”
老杨盯着颜信看了好一会儿，魂儿都要被她那双水光闪闪的眼睛给勾走了。
许容过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美的大美女？
他怎么不知道？
老杨贱嗖嗖地瞄了许容过一眼，随后笑呵呵地问颜信：“大美女，介绍一下，我叫杨昭，你叫啥名儿？和老许是……？”
首先排除男女朋友的关系。
别看许容过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妖孽样儿，可这么多年了，他愣是没听许狗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更别提谈恋爱了。
许狗唯一一段恋爱那都是几年前在大学时候谈的了。
可惜那段也没谈多久就因为异国的原因分了。
“颜信，信义的信。”
杨昭愣了一愣，记忆里的某根弦动了动。
颜信的目光不自然地扫过许容过，斟酌后才看向杨昭：“我们是校友，我是他……学姐。”
大概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轻描淡写揭过他们关系的这一刻，许容过目光如炬，也在盯着她看。
可她不敢看他，不敢确认。
不管她的猜测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再和许容过有除了校友之外的关系了。
杨昭笑起来，认真打量了颜信一眼，看她的样子最多也就是和他们同龄，怎么会是许狗的学姐？
他不信。
小姑娘指定逗他呢。
杨昭：“美女妹妹，你这就没意思了，咋骗人呢？你看上去年纪比我们小，怎么会是他学姐？”
杨昭顶了顶许容过的手臂：“说他是你学长还差不多。”
许容过微微侧了侧身，不满一般地瞥了杨昭一眼，一脚踹上杨昭小腿肚：“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颜信：“不好意思，我赶地铁，下次再见……”
话都没说完整，颜信一眼对上许容过噙着冷笑的目光，硬生生又把最后那个字吞回去一半。
瞧许容过那样子，仿佛是在嘲笑她：“颜信，你自己说说这话你信不信？”
不，她不信。
她恨不得他们再也不见。
杨昭拿出手机，热情地说：“要不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颜信来不及说话，许容过已经勾住杨昭脖子，强行拉他走。
等颜信穿过人行横道，她翻飞的衣角将身后的各色彩灯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碎片，许容过才放放开杨昭停下，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肆意追寻颜信的身影。
杨昭也不是傻的，许容过这个反应他多少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他笑了笑：“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夜风卷着刺骨的冷扑向杨昭，就在这一瞬间，他记忆里的那根弦彻底动了！
杨昭震惊道：“颜……信！那个甩了你的颜信？！”
怪不得刚才他想加颜信微信的时候，许狗这货反应这么大！
感情是还没忘了初恋！
不让他加大美女的微信。
想到刚才颜信急于和他撇清关系的样子，他忍不住提醒许容过：“别看了，再好看也和你没关系了，你俩早八百年前就分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此言一出，杨昭彻底惊呆了。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问许容过：“这年头，分手还要对方答应？”
许容过理直气壮：“恩，和我分手必须经过我同意。”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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