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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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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京城是陌生的,除了这个别人的家我无片瓦可以遮身,难得的休假我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消磨这几天的时光。府里头的老人儿多半另有宅第的,我不是老人儿所以没有。刘管家的家室就住在京畿近郊的一处庄院上,庄院虽小可也是地方上响当当的富户,每每有休假刘管家便也可以在自家的庄院内过过主子的瘾头。
我没有,连个小院落都没有。这也是理当如此的,休假本就是给办差得力的管事们的,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向我这般的人会有休假那是刘管家格外的加恩。
京城很繁华,我个局外人无所事事的乱晃难得没有引人侧目,大概这京城上下的眼睛都是只大量着衣饰来决定皮囊主人的品性的,我这般穿着的人便应当这样。府里头得脸的家人年下赏的衣装都是织造司承办的,虽不是什么上等的货色,可在平头百姓看来也是富贵闲人的制服了。
既是富贵闲人总难免要向人多的地方聚拢的,瓦肆是个不错的去处。京城内的瓦肆集中在西城的坊间,此处并没有宵禁限制,夜间更是莺歌燕舞、鼓乐声声,煞是热闹。找不到去处的我也只有流连于此了。
按照聿朝的律法,四品以上的官员是不可以出入坊间的,更不能进出瓦肆或是青楼楚馆之类的去处。不过这项规定显然并未被执行,在茶馆不过略坐了些时候,腰挂玉带的人经过了不止一二。及时地收回了嘴角的冷笑,警惕地注视着周遭,或许是多心了,我不是什么让人注意的角色。
并非多心吧,始终感觉到视线的存在,却总也捕捉不到。起身结账,把那种不快感抛在后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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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到了。”
面对得力的属下根本不存在什么疑问,交待了任务无论如何繁难总归会让自己如意的。
“是,少爷。那孩子是六皇子“尚”府中的下人,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得力的管事人了……”
看到不该有的停顿邰翟定定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属下。
“少爷,他是娄家的幼子。”
片刻后,重若万钧的九个字砸了出来。
“娄家吗?……”沉吟半晌,邰翟(相信我他和泰迪熊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某茶实在不会起名字,委屈他了)自然不会忘记八年前那场萧墙祸变,伴随着几家沉浮娄家这百年望族也走向末路,正是伴着娄家的衰败自己的东主才成为了右相。真是有趣,娄家的幼子,看来并不像他外表所展现得那么无害,在他唇畔瞬间展现的那抹笑意透着对世情的透剔,值得研究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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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一日内连续几番下来,任谁都不禁自问世上哪里那么多巧遇?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计算安排的,可眼前这人分明昨日茶楼上路人甲,有问题,一定!故作视而不见,再次同那个路人甲擦身而过。
之后仍旧什么也没发生,除了一次次看到那张笑得让人想上去痛扁一顿的脸。但这些足够破坏闲游的兴致了,放弃又不甘心,难得的休假就这么浪费掉太可惜了。既然躲不过,索性迎上去,换上最灿烂的笑脸转过去面对这个麻烦。
“这位公子,当真是有缘啊!今日‘总是’巧遇公子呢。公子贵姓?”
“相逢既是有缘,在下邰翟,兄台高姓大名啊?”
姓名?是啊,如今我不是仅有个代号的奴才,一个人总是有姓名的。
“娄……”许久不用的名字已经不大记得了,曾经也代表父母殷切的期盼,可对不晓事的孩子还是难以记忆的,大概是“赍”字吧,也或许是其他,不过如今的自己更像是“芨”字,“在下娄‘芨’”。
“娄公子吗?幸会了!”
意味深长的语气拨动了防御的底线,有问题,那勾起的嘴角分明写着诡异二字。
“在下确定亲朋中并无‘邰’姓,想必公子也是认错了人,告辞。”危险就要远离,明哲保身却是必要。
用力地瞪着挂上自己衣袖的手指,这人唐突得太过了吧。任性地扯住素不相识之人的衣袖,这……
已经引来路人的侧目了,别人的目光是我最在意观察的,可眼前的这个家伙偏偏不在意,所以这一次我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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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吧,可并不那么让人讨厌,这无所适从的休假总算有了度过的方法。邰翟或者另有居心但却是个不错的玩伴,慧黠的言语总是恰如其分的烘托气氛。算是放纵自己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之后自己仍然是皇子府中的准管事。
“娄贤弟此时进京可是为了别试?愚兄这些日只顾引着贤弟散心去了,不会误了贤弟蟾宫折桂吧?”
“别试?”略一停顿便想起礼部主持的术科和天文科的别试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哦……”
“贤弟,别是乐不思蜀,全把别试忘到天外去了吧?”
“邰兄取笑了,小弟自知才疏学浅,从未敢奢望过位居庙堂。”
“娄贤弟是怕别科取试不公吧?现今儒生未考之前先拜恩师的大有人在,若如此贤弟大可放心,愚兄不才也可代贤弟引荐一二。”
“多谢厚爱,小弟志不在此。”试探吗?初识之人未免热心的太过了。代为引荐,引荐给谁?姑且不谈自己贱民身份,就算仍旧是世家公子着混乱的世界还是少涉入为妙。
“嗯,别科毕竟不是正路。愚兄也曾听人提及,明年会开策论科,终究策论科才是世间读书人的愿望。”
似乎更远了,策论科是正经的科举大比,此科出身大多位极人臣。娄家祖上也是策论科的进士及第,此后娄家各位当主无一例外是策论科出身。纵使年纪尚小,娄家败落之时也过了开蒙的年纪,也曾从名师苦读国策论科目,这几年虽不曾精进也不见荒废,大宅门内的人事也少不得策论科的用处。
“若要图策论科出身不可不拜东主,要三品以上大员引荐方可参加会试,策论科生员多半国子监出身,贤弟不妨先先寻一处设幕,慢慢图进身。”
这才是重点吧?幕僚吗?从没有想过,也从未由得自己想过。自己所能选择的是扮演一个不能被随意舍弃而又不会被重视的角色。幕僚会涉及太多机密,若事不成便是抵罪的;若事成,便是被灭口的,左右是个死字。
呷了口茶,随意的摆弄着茶碗,不时地看看茶楼外的喧闹,随后又低头看着水渍逐渐消失,只是不说什么。
“邰兄是监生吧?不知邰兄东主是……”
一阵沉默,不能说吗?还是在衡量这利害,对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