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
千姬本就是敏感多疑的性格，而记忆的缺失使得她从始至终都无法从两面宿傩那儿得到足够的安全感。
他沉醉她的美，那她便利用自己的美。
他欣赏她的恶，那她便放大自己的恶。
他索取她的爱，那她便倾诉自己的爱。
她想将自己化身为束缚他的锁链，只为将他也困在这座城中，或者说，困在她的身边。
她做到了，甚至非常成功。
但还不够。
若是生前的她，兴许这样就足够了，哪怕无法将两面宿傩困在身边，她大不了追上去就是了，奴良滑瓢一定会帮她出去的。
但现在的她不行，若是无法【永远】困住他，她只能在这座城中独自腐朽。
所以，根本不够啊。
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爱意，才能填满被不安与恐惧啃食至残缺的心。
两面宿傩皱起眉头：“你担心的是这个？”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尽管他一直知道千姬缺乏那可笑的安全感，但他没想到原因竟是他自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一点。
哪怕他无法理解何为爱，但他是爱着千姬的，这点毋庸置疑。
可是，她需要他证明的不是此刻的爱，而是永恒的爱。
她竟然怕被他抛弃，怕他不再爱她，这是生前的她从不在意的事。
啧，人死了果然很麻烦。
两面宿傩的心情很微妙，他一方面认为千姬变得患得患失很可笑，一方面却因她更在意自己而愉快，同时，他不免有些烦躁，她怎么会担心这种事情？
永恒的爱——这该怎么证明？
靠花言巧语？
她尽会给他出难题。
千姬垂下眼眸，软糯的语气似是在撒娇：“宿傩，你能向我保证吗？”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心想：他能，但她信吗？
他不相信她会轻信口头的承诺。
“千姬。”两面宿傩环住乌发少女的腰，轻轻将她往怀里一带，低声道，“看着我。”
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深色的尖锐指甲几乎要和她的头发融为一体，他强迫她抬起脑袋，好让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脸。
千姬看着俯身向自己靠近的两面宿傩，温热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脸上。
下一秒，他吻住了她的眼角。
“……！”
千姬微微睁大眼睛，蜻蜓点水的触感温柔得让她不敢相信这是两面宿傩的力道，她刚想说什么，痒意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趁此机会，两面宿傩稍稍挪动，嘴唇贴上了她的眼帘。
千姬不敢动弹，更不敢睁眼，她能感受到一个湿润的东西在她的眼皮上轻轻舔舐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像被控制在猛兽的獠牙之下。
一边让她看他，一边亲她的眼睛，他到底想干什么啦！还不回答她的问题！
千姬闷闷不乐地腹诽道。
她的不满似乎被对方察觉到了，男人漫不经心的低沉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放心的话，就立下束缚吧。”
“束缚？”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那是什么？”
“类似于等价交换的契约。”两面宿傩松开了手，懒洋洋地说，“可以睁眼了。”
千姬赶紧睁开眼睛：“违背会发生什么？”
“比死亡更恐怖的难以想象的代价？谁知道呢，没有咒术师会涉险去尝试。”两面宿傩满不在乎地说，“想一个吧，省得你天天胡思乱想。”
轻巧的态度像是没把违背的代价放在心中，或者说，他压根儿不觉得他会违背。
千姬沉默了几秒，很快地，她的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恢复成了往常笑意盈盈的模样：“我提什么你都会接受吗？”
两面宿傩还没有傻到什么都敢乱答应，鬼知道千姬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你先说说看。”他捏了一把她的脸，用毫无凶狠之意的语气提醒道，“别想动歪脑筋。”
千姬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就陷入沉思了。
既然类似于等价交换，那就要考虑要用什么交换什么，而不是单单提出一个愿望了。
以【她永远爱他】来换【他永远爱她】？
不行，这句话的逻辑是前者推导出后者，爱本就是难以定义的东西，谁知道认知上会产生什么偏差？就算认知一致，但要是爱而不作为呢？要是以爱之名伤害她呢？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爱不一定是正面的情绪，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约束情绪还不如约束行为。
但他不可能答应自己【请永远待在城中】这种完全限制自由的要求，而她也不想浪费宝贵的机会，提出【不要抛下自己】这种明确单一的要求。
以及，她用来交换的条件该是什么？
思考了许久，脑海中渐渐形成一个明确的念头，千姬拉了一下两面宿傩的袖子：“我想好了。”
“说。”
千姬弯了弯眼眉，金眸闪着细碎的光：“我允许你作一切的恶，但你必须要把我视为唯一的善。”
她用一种巧妙的说法，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摘了出来。
“……哈哈哈哈！”
两面宿傩放声大笑。
他既没有嘲讽她的小心机，也没有戳破她在这个束缚中不需要付出与承担，仅仅只是不停地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又是这个吗？
千姬不知道的是，他们曾立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束缚，而那次是他们的初遇。
两面宿傩微妙地觉得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切的开始，但这和重新来过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如果非要形容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那应该是——
躲不过的命运。
太好笑了，命运吗？
笑声缓缓停下，猩红色的眼睛晦暗不明地注视着面露茫然的黑发少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初遇的场景，哪怕过去了那么久，他依旧记忆犹新。
两面宿傩淡淡地说：“好啊。”
他没有告诉千姬，他早就答应过她了。
……
在这座被外界冠以“诅咒之城”之称的城内，所有长了眼睛的人都发现了，那位反复无常的姬君大人最近心情非常好。
和平常那副挂着浅浅笑意的表情不太一样，她是肉眼可见的愉快，往常那副冷淡疏远的气场减弱了几分，说语气轻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起来。
甜美轻柔的声线像是掺了砒霜的蜜糖，配合那张纯良无害的漂亮脸蛋，侍女们光是听她笑盈盈地对自己说话，心情就会不自觉地被影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敲碎曾在惶恐之下仓促建起的心理防线。
甚至，千姬还体贴地问不小心受伤、脑袋裹着纱布的秋子，要不要找宿傩帮她治疗一下。
还不等秋子答复，里梅就惊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托盘上的茶壶。
——让宿傩大人帮人治疗？这女人终于疯了啊！？
千姬没有注意到里梅不动声色地扶正茶壶的小动作，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纸，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推拒后仓皇而逃的秋子，金瞳微微眯起：“她脑袋怎么了？”
“不知道。”里梅如实回答，“可能摔了一跤吧。”
“那她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
“……那可是宿傩大人。”
“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不应该违背我的意愿。”千姬捏着半成品的纸花，手指轻轻压了压折痕，“真奇怪，我以为她早就牢记这一点了。”
但看在最近她心情很好的份上，她就不和秋子计较那么多了，偶尔还是要对侍女们网开一面，否则显得她太冷面无情了。
她不再操心这件无聊的小事，继续投入地叠着手中的折纸。
没过多久，一朵精致的纸花在千姬的指尖栩栩如生地绽放。
她心满意足地欣赏了许久，然后笑着递到了白发少年的面前：“送给你。”
里梅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这个……我不方便收下吧？”
哪怕是一朵纸花，也是千姬亲手赠予异性的花，他可没这个胆量乱收啊！
“你在瞎想什么呢？”千姬容不得里梅拒绝，直接把纸花卡在了他的衣领，“这是没用的试验品，等我练得差不多了，再叠一朵完美的送给宿傩。”
里梅：“……哦。”
原来如此，他是垃圾回收站。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千姬拿起沏满的茶杯，她轻抿了一口，在她折纸的期间，滚烫的茶水搁置得温度恰到好处，“再怎么说，也是我亲手制作的礼物，你就感恩戴德地收下吧。”
里梅面无表情地道谢：“感谢您的赏赐。”
千姬瞥了一眼用词浮夸的白发少年，刚想打趣他阴阳怪气的水准比两面宿傩高上不少，突然，一阵刺骨的凉意窜遍了全身。
她猛地一颤，茶杯不小心从手中跌落，洒出来的茶水浸湿了还未使用过的全新折纸。
脑海里挤进一大堆熟悉又陌生的记忆，一幅幅画面不停地播放着，时而是她托着脑袋静静地注视着坐在走廊栏杆上的两面宿傩，时而是她身穿壶装束挽着两面宿傩行走于集市中，时而是她笑盈盈地把和歌塞到两面宿傩的怀中。
大量的记忆让她的脑袋无比胀痛，短短几秒，竟然起了一身冷汗。
里梅以为是只是千姬太笨手笨脚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接跌落的茶杯，免得茶水洒在她的身上，又或者是摔成碎片弄伤她。
但等他接住茶杯后放回桌面，抬头一看，乌发少女的表情竟然有些痛苦，她眉头紧锁地按着太阳穴，死死咬着下唇。
“千姬大人？”里梅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千姬身上的怨气竟暴涨至肉眼可见的程度。
——什么情况？
回忆了一下千姬刚才在做什么，里梅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杯，难道是茶水有问题？
他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了，一把抱起千姬，向两面宿傩的房间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