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南华夭夭

7、第三个故事《幽冥花开》

　　传说——
　　地狱的幽冥鬼君，迎娶火鹤一族帝姬晏苏时，七十二只幽冥鸟，漫天彼岸花，四海八荒的仙者都来观赏，场面之大，前所未有。

　　按说，那幽冥鬼君当真是爱极了她，可最终谁也想不到，这火鹤族的帝姬，天上地下第一美人竟然被她的丈夫一剑穿心。

　　“咦？这是为什么？那鬼君不应是爱惨了那火鹤帝姬吗？”
　　“是啊，你快说啊，为何要一剑穿心？”
　　“快说，快说！”

　　世人总喜欢听神仙之间的情情爱爱，哪怕他们从未见过仙人，也乐此不疲。
　　更何况，这世上哪儿来的神仙呢？

　　众人催着说书人，说书人却是摇摇头，落下醒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罢，说书人一掀衣袍，折扇一展，便往外走去，众人齐齐“切”了一声。

　　帝灵见此，滴溜溜转着眼珠，别人倒是不知鬼君为何对那火鹤帝姬一剑穿心，可她却是知道的，这故事她从小听到大，被东皇说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每每说到这里，东皇总是会提溜起她那毛茸茸的大耳朵，说着：“由此可见，那鬼君夜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自然对此深以为然，只是对晏苏的结局有些唏嘘。
　　她目光一转，便落在了那说书人身上，只见那说书人掂了掂店小二给他的钱袋子，隔得老远，她都能听见那钱袋子里银子的响声。

　　这倒不是她耳朵灵，而是她这一上古仙兽，吸收日月精华，又有东皇教导，那五感想不通透都不行。

　　帝灵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眼睛愈发亮了，她伸出肉/肉的小舌头舔了舔颇有些干燥的唇。

　　人间有美味的肉包子，还有漂亮的衣服，还有许许多多好玩有趣的话本子，唯独没有太一山上最净透的空气。

　　她叹息一声，然后想起那钱袋子，又精神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不知为何，我倒是知晓那鬼君为何要对火鹤帝姬一剑穿心。”

　　众人闻言，顿住脚步，有的人还揣着一把瓜子准备回去路上嗑，一听这话，便又将瓜子扔回了盘子里。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说话之人见到帝灵眼睛都亮了，实在是这小镇之上就没见过比帝灵还美的姑娘。

　　帝灵今日穿的是上好的云罗锦，是东皇命五百灵蚕仙子为她织就的，穿在身上犹如披上五彩霞衣，看着是白色，可一旦转着身子或是侧着身子，就能看到另一种颜色。

　　她头上戴着太一山上千年梅树枝簪子，上面雕刻着梅花图，不细看看不出，可离远了看又觉得神秘而美妙。
　　而这些都是配色，真正绝色的却是帝灵那张脸，多一分白便是病弱，少一分白便是俗气，正衬得眸子如黑色宝石，嘴唇如山间玫瑰。

　　“呵，不过毛还没长齐的丫头，你能知道什么？”
　　有人喜欢她的长相，可有人却觉得这姑娘除了脸一无是处。
　　这说话之人是个老者，整个人倚在凳子里，拿鼻孔看人。

　　帝灵撇了撇嘴，这世上人各种模样，如今倒是瞧着一种自以为是的，于是乎，她也拿鼻子哼了声，不答他的话。

　　那老者见此，倒是心中有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要他说，女子本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哪里需要抛头露面，如这般好看的大大咧咧被众人看着，可不见得是什么好姑娘。
　　这不，听到他话也不答，实在没礼貌。

　　帝灵却不在意他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只怕也要再“没礼貌”一些！
　　众人却也知这老者脾气，仗着自己有钱,又是老人,也没人会顶他，这小姑娘倒是第一个。

　　有人想要打个圆场，便对帝灵笑道：“那小姑娘，你倒是说说，那鬼君为何要杀帝姬。”
　　“是啊，是啊，你倒是快说啊！”

　　有不少等下文的都在催帝灵，就连那说书人也停住了脚步，堪堪停在门口。本来他是拿了银子就走，明天也不会来说书，毕竟这个故事的结局和原因，他也不知道。

　　帝灵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心里有些振奋，提起裙摆走上台去，也学那说书人拿着醒木一拍。

　　这一声倒是比男子还拍得响亮，大堂之上倒是静谧起来，而她也觉得新奇，待要再拍，便有人道：“你倒是说啊！究竟是为何？”

　　帝灵嘟了嘟嘴，眼馋地摸了摸醒木，然后道：“那鬼君就从未喜欢过晏苏。”
　　她这话音一落，众人哗然，叽叽喳喳起来，似是有些不相信，“那幽冥鸟、彼岸花都是假的不成？”

　　帝灵学着讲这故事时东皇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说道：“鬼君娶晏苏不过是为了复仇，他将剑刺向晏苏之时，只道‘这一剑，是你欠雪瑜的，就拿你的这条命来偿还吧。’”

　　“那雪瑜又是何人？”
　　“是啊，怎么冒出来个雪瑜？”

　　帝灵清了清嗓子，这才朗声道：“那雪瑜自然是幽冥鬼君的心尖尖上人，而晏苏不过是他要复仇的对象罢了。”

　　“简直不知所云！”
　　帝灵讲得热烈，如今听得有人拆台，有些不喜，刚要拿醒木拍一拍，就不可避免地将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

　　她倒是见过不少好看的人，天上好看的一抓一把，而最好看的莫过于东皇，可如今见到这人，却又觉得与东皇相比，不分胜负。
　　只是——这人是何时进来的？

　　她身为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仙兽，可却没看到这人出现，甚至直到这人出声，她才看到，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那人一袭黑裳，只有两只袖子围着一圈金线，发上带着一支黑色木簪，点缀着金丝，手中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茶杯，倒不是这馆子里的凡物。
　　与那茶杯相称的是他手上的黑色镶金纹戒指，这一身端的是冷峻而摄人。

　　那人吹了吹茶杯，又施施然放下，抬眸看向帝灵，帝灵一惊，不自觉后退一小步，这人身上威压倒是足。

　　她觉得如今这模样有些丢脸，咳了咳，便冲着他道：“你既说我不知所云，那想必阁下是知道这故事真假喽？”
　　听着她的话，那人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世人总说这是故事，却不知他日夜寻着这故事。

　　他看向帝灵，一字一句道：“火鹤帝姬乃是鬼君心中挚爱，任何人不抵万分之一，对帝姬，鬼君自是欢喜她所欢喜的，厌恶她所厌恶的，不过……”

　　“帝姬倒也没什么厌恶的，是个极好的夫人，鬼君怎忍心伤她分毫。”
　　帝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再好看也只是个凡人，哪里能知道鬼君和帝姬之间故事真假，更何况，东皇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对她撒谎？

　　“你说这话，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都说鬼君刺穿了火鹤帝姬，到你这儿，连这段都没了！”
　　帝灵看着他嘟嘟囔囔说完，底下众人也跟着应和，“是啊，我听到的故事都是鬼君杀了他夫人，我倒觉得这小姑娘讲得在理。”
　　帝灵跟着点了点头，又有人道：“是啊，若是真心喜欢，哪里能一剑穿心？”

　　帝灵只见那黑衣男子听闻这话神色一僵，眸中似有些隐忍情绪，只听那人又道：“一念既起，哪能轻易放下？”
　　说罢，他便挥袖离开，众人自然不在意他，只催促帝灵继续讲，帝灵却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孤寂苍凉。

　　出了门的夜冥微微伸出手掌，阳光炙热，可他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他听了那么多他和她的故事，可没有一个是真的，也没有人去将晏苏当做主角。

　　果然，身后响起那小姑娘清亮的声音，“雪瑜乃是鬼君的师妹，是被那晏苏一剑穿心，鬼君却没能救回来……”

　　里面众人又是哗然，这故事可算是峰回路转，可夜冥却是苦笑地勾了勾唇。
　　神仙也掌控不了生死，无论是雪瑜，还是……那个小火鹤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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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凡人喜欢听鬼君和帝姬的故事，而天上也是如此，从凡间玩完的帝灵，准备去找司命，一起准备新的话本子。

　　不巧，正听得两个宫娥说着悄悄话，虽是悄悄话，奈何帝灵耳朵实在是灵。
　　“妹妹，你说，鬼君和东皇谁长得好？”一个小仙娥问道。
　　“我又没见过东皇，哪里晓得，倒是那万八千年不来天宫一次的鬼君竟然让咱们姐妹看到了。”另一个纠着眉头，疑惑道。
　　小仙娥点头应道：“是啊！真真奇怪！”

　　另一个拉她袖子，低声道：“你记不记得，那火鹤的帝姬晏苏？”帝灵竖起她的狐狸耳朵，仔细听着，女人的天性就是八卦，帝灵也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东皇讲的这个故事。

　　“记得，记得，当时都轰动了天界，怎会不晓得？”
　　“那帝姬长得极美，鬼君也下得去手，啧啧，虽然长得好看，倒是一副冷漠心肠。”
　　小仙娥应和，“是啊！那帝姬真可怜！”

　　鬼君长得好看不好看，帝灵不知道，但从东皇字里行间透出来的，那鬼君不是个好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天上地下最冷漠心肠的就是他了！
　　帝灵也跟着点点头，摇头叹息，却不小心瞟到一片黑色衣角，一个激灵，僵硬地挺直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