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南华夭夭

14、第 14 章

　　世间上的事总会有那么多讽刺，肖缨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想要离开他，而当她看见她心心念念的人怀中抱着她仇人的女儿的时候，她的世界彻底变了。

　　肖缨不知道何为愤怒，在看到他怀中是她仇人的女儿的这一刻，有的竟只是嫉妒。
　　原来所谓的殇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亦如这个男人不像她心中怀揣着美好那样幻想得那般好。

　　原来她是有奢望的，为什么不愿他流连花街柳巷呢？
　　因为他是齐轩啊，是她不敢仰望，只敢藏在心里喜欢的人啊！

　　她天真地以为日复一日相处，齐轩可能会有一丝丝喜欢上她，孰不知，一切只是她以为。
　　可为何他要爱上自己仇人的女儿呢？

　　所以，她不过是他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丫头，根本不必将她放在心上，自然她的仇人，也不会在意。

　　绡缨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狠狠用袖子擦着眼泪，是了，和白府有仇的是自己，又不是他，他又何必为了自己而和白府交恶呢？

　　绡缨本性纯良，想的不过是为母亲报仇，冤有头债有主，应杀了白府夫人，而白雅跟她一点儿仇都没有，她又怎么可以杀她呢？

　　何况他喜欢的是白雅，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选择不辞而别。

　　而她不知道何处是家，自己的家似乎是在岭川，岭川的都主府才是她的家啊！

　　她不知道，当齐轩发现自己走了的时候，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去找她？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究竟是何位置？

　　她是一身粗布麻衣回的岭川，人家都说，出去闯荡总要混得有头有脸才能回家，可自己却是这般模样，倒是真真可笑了！

　　绡缨背着包袱，自嘲一笑。

　　突然，身旁停了一个小巧的轿子，玄色绣着白泽图案的车壁，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她待要往前走，轿中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帘子，轻唤一声，“绡缨！”

　　绡缨怔怔站住，这个声音她不会忘记，肩上的包袱应声倒地，她缓缓回过身，看着十年未见的哥哥，一瞬间心中酸涩化作泪水，挥如雨下。

　　他温声软语，“多大的孩子，还这般如小孩子脾气，竟是哭得这般厉害。”他的语气没有责怪，只有宠溺，佩离走出轿子，为她拭泪，轻轻拥她入怀，似是怕微微使力，这怀中之人就会消失不见。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了，那个从小就在心中发誓要好好保护的妹妹，如今已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让人心生怜意。

　　她突然想起哥哥曾经对她说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绡婴！”
　　“不会再走了吧？”

　　绡缨闷在他怀中，点着头，时不时地抽泣。
　　如此，她回到了她的最不想回到的地方。

　　她的母亲是妾室，又得父亲宠爱，武府夫人很是不喜她的母亲，嫉妒她母亲的美貌，于是她们母女在武府的生活并不好过。

　　母亲总说，她这辈子别无选择，做了妾。

　　那时她不懂，可如今长大了，却明白，母亲的一生都没有选择，都是那么痛苦。

　　那个时候，武府夫人总会刁难她们，母亲会挨打，她就要在夫人门前跪着。
　　记得那天下起了很大的雨，雨水混着她的泪水从她脸上淌下，她在心底暗暗起誓：一定要离开！

　　佩离打着伞，停在她身旁，这个小小的空间再没有雨滴的侵袭。
　　她那时是个小孩子，不懂得好坏，她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正室所出，她认为正室的人都是坏人。

　　她恶狠狠瞪着他，似是他是个吃人的老虎，他语声细腻温柔，“不要着凉了，快起来吧，母亲已经走了。”

　　他刚要伸手拉起她，便被她甩开，“走开，不要你管，坏人！”
　　佩离叹一口气，说道：“你是我的妹妹，我喜欢的妹妹，等以后我做了家主，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虽然现在不能，可我真的不希望你生病。”

　　他垂下眼睫，她却是一点都没在意他说的话，站起身子，把他的伞打落，抹了一把脸，喊道：“不用你假好心，坏人，你们统统都是坏人！”

　　佩离心里有些着急，止不住道：“不要这样，会淋湿的，你会着凉的！”

　　绡缨冷笑，“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雨越下越大，佩离眨着眼睛，雨像连着线的珠子从他脸上流淌而下，“如果你要在雨中淋着，我也陪你一起。”

　　绡缨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府里还有人关心她爱她，那个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是她清楚地知道，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流出。

　　绡缨捡起地上的伞，打在两人头上，他比她高了一头，还要踮着脚，佩离看着她的模样，温柔一笑。

　　后来，两人总是一起玩耍，虽然夫人不允许佩离那样做，但他还是舍不得他的好妹妹。直到他们父亲死去，夫人将绡缨和她母亲赶出府门，他在府门中拼命想出去见她一眼，却无奈他还太小，根本无法冲破道道人墙，他的力量太微薄！

　　他再也不想像那样无法保护得了她，任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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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各个属地的都主都会前往京都，拜见皇帝，去年时节，便是一切相遇与相逢的终结。

　　绡缨随哥哥进了宫中，对于她来说，这皇宫还是很新奇的，躲避着仆人，一个人逛着这皇宫大院。

　　“小姐，小姐！”她躲在墙后偷笑，看着她们着急慌张的样子乐得欢喜。

　　可就在这里，她看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精致的脸庞，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语气嗔怪，“你到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为何要离开？怎么到了这儿来？”
　　齐轩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让绡缨以为他真的很担心她，她撅着嘴，赌气道：“怎么不陪着你的小美人？”

　　“什么美人？”

　　绡缨冷冷一笑，“喝，看来你有不少美人啊，都不知道是哪个了，白府的那个姑娘啊！”
　　齐轩了然一笑，“哦，怎么，吃醋了？”

　　“没有！”她回答得很干脆利落。
　　他有些好笑，“生气了？”
　　“没有！”

　　“哦，那我这就去找她，怕她要是迷路了！”
　　绡缨垂着头，遮掩住此时眼底的失落，两腮气得一鼓一鼓的。

　　齐轩假装要走，想看她的反应，可她就像个木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只听她小声问，“你喜欢她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真的吃醋了？”她听不出他语气中夹杂着的喜悦。

　　她刚要回答，身后就传来好听的声音：“轩，原来你在这儿啊！”
　　轩，叫得多亲热啊！绡缨抽抽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抬起头对他笑道：“不打扰公子了！”

　　她不留给他反应时间，转身就走，从白雅身边擦肩而过，白雅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齐轩刚要叫她，白雅便上前一步道：“轩，那边的荷花开得正艳，不若我们去那儿吧。”

　　齐轩看着已经消失身影的绡缨，对白雅点点头，“好！”

　　绡缨靠在墙的那一侧，等着他的呼唤，没有；听着他的回答，就是一个“好”字。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可也确实伤了她的心，她再也不可抑制地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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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府夫人来了京都，绡婴自然不能放过，她要为母亲报仇，又怎能放过这个时机？

　　只是她没想到，这天晚上齐轩会提前从宫中回来，明明齐轩进宫见了皇帝，却比她预料得早些回来。

　　而当齐轩回来之际，正是她一剑刺入白雅胸口之时。
　　世间上的事，讲究一个缘字，而这缘字，在于一个巧字。

　　她本是要一剑刺死白府夫人，可白雅却突然挣脱侍卫的束缚，冲了上来。
　　剑已出鞘，难以收回。

　　那女子胸前的鲜血渐渐变成一朵妖艳的花，而喷薄出来的血液溅了她一脸，慢慢滑下来。
　　绡缨眼角余光堪堪看见怔在原地的齐轩，松开手中不断抖动的剑，缓缓回过身看他。

　　她脸上的鲜血与明月光交错，像是缀满红润樱桃的树，可却是那般残忍血腥。
　　她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只见齐轩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直奔她身边倒下的白雅，他紧紧将那女子抱在怀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是害怕了？他是愤怒了？他真的……很喜欢她。

　　绡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上前一步，嘴唇翕动，他却抬起头，冷冷看她一眼，怒吼一声：“滚！”
　　他从未这般词严令色，也从未用过这般眼神看过任何人，却对她如此。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想弥补她的过错。

　　绡缨继续向前走，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赏给她，吼道：“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

　　这便是终结，她与他再不会回到从前的终结。
　　仇恨，是他们的宿怨，亦是他们的宿命。

　　十年前，武家的宗家决定覆国，誓要将兵家必争之地的颖都收归囊中。
　　如此便有了屠杀齐家满门之事，恰好那时齐轩在京都游学，躲避了此难。

　　世间上的事，总是有那么多巧合，而这无数个巧合也是一种必然，可当无数个巧合聚在一起的时候，人才会发现，人算不如天算。

　　人终归还是太渺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是仇人自然可知。

　　齐轩做了颖都都主，武家自然不会放过他，可他万万想不到那个曾经以为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竟也是武家人！

　　自从他做了颖都都主，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武家与齐家自此结下仇恨，只是谁也没有能力动武家，就连皇帝也要三思而后行，所以至今只知颖都都主和岭川都主不和，却没有什么大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