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短篇》南华夭夭

13、第五个故事《娇美人》

　　绡缨从没想过，他们再次相见是这等场景。
　　齐轩被哥哥的人追杀，她不想让他死，所以请愿说要自己亲手杀了他。

　　当她来到他身边时，他已伤痕累累，但看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恨意。
　　她心中悲苦，哽咽问道：“你恨我？”

　　齐轩还是那样张狂，不屑于看她，似是觉得她是世上最脏的东西，她说：“若是此刻，你求我，我必放你离去。”

　　他虚弱得连气息都不平稳，却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冷冷笑起，“求你？武绡婴，别做梦了！我当初怎会那般愚蠢，相信了你？”他的声音夹杂着愤恨，像是无数细针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你爱她是吗？很爱是吗？”
　　他没回答她，只冷嗤一声，眼中恨恨，“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恶毒的女人！”

　　绡缨见此，狂笑不止，不停地向他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我是恶毒，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齐轩，求我！求我放过你！你求我啊，齐轩！”

　　可地上的人眼中充满敌意，泛白的脸色，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响。她终究是没有办法杀了他，她将他拽起来，按在树上，眼中蓄满泪水，声音沙哑，“你就那么爱她吗？求我都那么难吗？求我放过你，求我啊！”

　　她说完，手中的匕首被她狠狠钉在树上，轻轻擦过他的鬓发，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抹着眼泪，跨坐在马上，挥鞭而去。

　　绡缨从未想过要杀他，甚至不忍心看他受一点伤，在她离去之后，她就派了人速速赶去那里救他，势必要让他活下来。

　　若是一切都是如初见那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想起他们的初遇，绡缨嘴角不禁上扬，却还是勾勒出一抹极苦涩的笑容。

　　那时的绡缨还是白府的奴婢，不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她同母亲在白府做工，因母亲貌美，白家老爷多有要纳妾的意思，却遭了白府夫人的嫉恨，害死了她母亲。

　　白府夫人也不想放过她，她只得趁夜逃出白府，身后是白府仆人紧紧追着她，她手里攥着母亲唯一的遗物，一枚意义非常的凤头钗。

　　她的发丝凌乱，额头浸满汗珠，桃红色的衣服，早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满是泥土。
　　狂风席卷翻云，夜空中分不清是寒鸦孤鸣，还是人的凄惨叫声。

　　“啊——！”她被身后的人狠狠的抓住头发，眼泪因痛而流出。
　　“贱人往哪儿跑？”那人凶神恶煞，丝毫不松手，狠狠地瞪着她，“贱人，你倒是跑得快，快点，把偷夫人的东西拿出来，快点儿。”他一手揪她的头发，另一手伸到她身前，试图抢她手里的东西。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凤头钗，死不放手。
　　“呦，贱人，偷了老夫人的凤头钗，就想逃，想得倒美。”
　　“这是我的，是我娘留给我的，不是她的！”

　　“嘿，你当老子好骗啊，你们那么穷，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快点拿来，要不然一会儿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快点。”说罢就去抢绡缨的凤头钗，绡缨一甩胳膊，回头怒瞪他。

　　“哎，你还敢瞪老子，不想活……！”话未说完，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他的嘴角溢出血丝，双眼无神地倒了下去。

　　绡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哐啷！”一声，她手里的匕首落到了地上，她缓缓地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绡缨回头看了看离她越来越近的拿着火把的人群，心中恐惧，她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这时候的她就像是琴上的最后一根弦，一触即断。

　　突然从草丛中传出“簌簌”的声音，让她几近崩溃，迅速转身看向发声处。

　　一袭青衣，潇洒自在，恣意狂傲，胸前敞开了衣襟，露出如月光清凉洁白的肌肤，右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左手上，微笑着看着这个此刻像受伤的小鹿不知向何处跑，慌张却要强装狠辣的女孩儿。

　　刚刚这姑娘明明腿也已经软了，但还要挣扎着向前跑去，不为别的，只为活下去，还真是有趣。
　　而现在，竟然还杀了人！

　　绡缨舔着干燥的唇，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男子，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下一刻，身后传来马蹄滚动的声音，她像溺水的人一般，眼神涣散，很想渴求一根浮木，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猛然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似是天人，本不该来这尘世，而他此刻见到血污的自己，仿佛是她给他惹了尘埃。

　　眼前这人没有一丝惧意，且看他的穿着也不是贫苦人，她心念几转，朝他跪下，男子执扇的手顿了顿，笑容也顿了顿，复又恢复原来模样。

　　“公子，请公子救我一命，大恩大德，定不相忘。”说罢对他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定不相忘”这四个字在幽静的伴随着簌簌风声，为这夜色敲起了一层涟漪，空灵悠长。

　　“哦？”男子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而那笑容多了一丝讥诮，“说说，我为什么要救你？”

　　绡缨不卑不亢，正视着他的眼睛，“我要活着，我要报仇。”
　　她的语气没有怨毒，没有冰冷，唯有着坚定。

　　男子抬她下巴的手僵了僵，脸上的笑容却多了一丝叫欣赏抑或怜惜的笑容。
　　“我会一直活下去，会报仇，会报答公子。”

　　她的眼睛那么的坚定，但他却分明看到了那眼中的清澈，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一刻他的心有着怜惜，有着心疼，抑或是……别的什么感觉。

　　“跟我来。”他松开了手，转身没入那丛杂草中，绡缨喜极而泣，匆忙站起，小跑追上他。

　　男子将她带到了一个山洞里，而洞里还烧着火，火旁有稻草铺在周围，他分给绡缨一点稻草，绡缨笑着接过，那一刻的笑容，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这一刻的温存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对于齐轩来说，这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笑容，没有算计，没有刻意，没有阿谀，没有讨欢，没有诱惑。

　　单单对他而笑，只是为他——齐轩。

　　将架子上的鸡拿下来，齐轩掰了腿递给她，她微笑着接下。

　　“放心吧，这洞很隐蔽，他们不会找来的。”他不知这时候他说的话是从没有过的温柔与宠溺。

　　绡缨连连点头，“慢点吃，还有呢。”他看着她边吃边不停地点头，满身的泥污，却没能掩盖她出尘的气质，她吃得满嘴是油，嘴角不自觉的溢出温柔的能溺死人的笑容。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绡缨用本就脏污的袖子擦了擦嘴，回道：“他们是颖都的白府人，我拿了夫人的发钗，”她咀嚼着食物，吃得很香。

　　“什么发钗值得你冒死来拿？”
　　“那钗子本就是我娘的，白府的夫人害死了我娘，抢了我娘的凤头钗，我要杀了她。”

　　齐轩掏出一块白色手帕递给她，眼中有些无奈，绡缨小脸酡红，低下头接过手帕又蹭了蹭嘴。
　　齐轩疑惑问：“颖都白府？可是那富甲一方的白府？”

　　绡缨点点头，“正是。”
　　齐轩摇摇头，感慨道：“你倒是惹了大麻烦，如今这般，你要如何躲过白府的人？”

　　说到此处，绡缨也是没了食欲，白府家大势大，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得了一时，可以后难道就要过逃亡的日子吗？

　　“公子可有办法？”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齐轩故意卖着关子，欲言又止，绡缨急得站起来，又要下跪，齐轩连忙止住，说道：“自然是有的，正好我正缺个磨墨丫头，你可愿意？”

　　她单纯得像个孩子，不住地点头，“愿意，愿意，公子愿意收留，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罢，她又要下跪，齐轩起身止住她，似是喃喃自语，“怎的这般爱下跪？”

　　他以为她是当丫头当惯了，也便把她当做了一个小小的丫头。
　　齐轩想收留她，想护她周全，自然轻而易举。

　　待肖缨到了他府中才知道怪不得这个男人不畏白府，因为他是颖都最厉害的人——颖都的都主。
　　他问她的名字，她回：“肖缨！”

　　他赞叹：“如缨女子，倒是个妙人！”
　　她知道，她的脸一定红透了，而她不敢抬头瞧他笑得恣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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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轩是个放荡不羁的男子，他会像那些富家公子一样流连花街柳巷。
　　而她身为他的婢女，觉得得让主子唐探和正正的，于是总会气呼呼地去找他，可齐轩依旧做着自己的画，连瞧她都不瞧一眼。

　　画毕，就会扔给她一个荷包，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银子。
　　她起初很惊讶，齐轩告诉她是那些仕女们给的，她很鄙夷他的行为，“她们的钱你也赚？”良心哪儿去了？

　　他却笑眯眯，不以为意，“我做了画，这是我应得的。”
　　齐轩说的这些，她后来才明白，他来这儿不过是为了乐趣，根本不会喜欢这里任何一个女子，因为他觉得这些女人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

　　可后来他还是遇到了一个怎么也放不下的女子——白雅，白府的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