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9、新年

　　左焕冲着手机屏幕上骂人话翻了个白眼，点开叶浔的头像。

　　埃菲尔铁塔......他这个头像真的好像一个老古董，仿佛是爸妈那个年代才会用的头像。

　　他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紧接着左焕想起来什么一样，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并且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上次在叶浔房间看到那张照片的背景不就是埃菲尔铁塔。

　　左焕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头像显然不是搜出来的网图，因为照片底部隐隐约约露出来一点点人物黑色的头发，所以应该是叶浔用手机对着那张照片拍摄，然后截取背景的那一部分。
　　可为什么不用整张照片，只截取了背景......

　　左焕突然被脑子里无数个关于叶浔的问题包围，搅扰的心头一阵乱哄哄的，这些问题似乎是在围绕着叶浔，也仿佛在围绕着自己。
　　他低下头，好像透过这层冰冷的雪层看到了地面上的千疮百孔。

　　大年三十在万家灯火通明和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来临，鞭炮声响彻整个北枫长街，夜晚漆黑的天空中绽放出各色各式的烟花，簌簌落下的美丽犹如昙花一现，但伴随着烟花地不断升空倒也让人目不暇接。
　　屋外是一场灿烂的迎接盛典，屋内是热气腾腾的欢声笑语。

　　商曼刚回来进到厨房，就看到手上沾满面粉的左焕捣鼓着手上的面疙瘩，还有他旁边的那一堆长短不一、奇形怪状的不明面团物体。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拿面捏一堆虫子干嘛？”
　　“我这是给你包的饺子！”左焕抬起头。
　　“大过年的，我可不要吃面虫子。”商曼洗完手走过去捏了捏左焕的面疙瘩，又看了看叶浔包的。
　　最后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吃小浔包的。”

　　叶浔放下手里刚捏好的饺子抬起头扬起嘴角笑了笑：“没问题，咱不吃虫子。”
　　左焕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地嘲讽自己，心里无可奈何，但嘴上还是不服气：“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唉，我也希望我有的选。”商曼嘴上感叹着，然后拿过常阿姨递过来的围裙，“年前买了几件新衣服，你们出去试试吧。”

　　左焕已经撒丫子跑了出去，商曼看叶浔还在哪里一动不动地忙活着：“小浔也去试试吧。”
　　叶浔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也有我的吗？”
　　“当然啦，过年肯定给你们俩都买了新的，快去穿上看看。”商曼拿起左焕包的面虫子开始重新捏，常阿姨将叶浔包好的陆续下锅。

　　叶浔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爸妈一直在国外，他从小没有跟母亲相处过，所以他也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就是所谓.......母爱的感觉。

　　“傻站着干嘛，悄悄告诉你，你那件红色羊绒卫衣比阿焕那件蓝色的好看哦。”商曼好像唠家常一样随意，“快点去试试，小心被阿焕那小子抢走了。”

　　叶浔愣愣地洗完手走出厨房，他想，今年冬天好像不太冷。

　　不一会儿，一盘盘冒着白气的饺子被端上了桌，众人围着坐下，电视机里放着歌舞升平的春晚，北枫长街上烟花的炸裂声不绝如缕。

　　左焕嘴里塞着饺子，口齿不清地评价着春晚的节目，叶浔看他真的可以上去表演单口相声了。
　　这人实在聒噪，叶浔不止一次产生掐死他算了的想法。
　　但看着爷爷乐呵呵听着左焕的单口相声，心想还是留他一条狗命吧。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叶浔说完，便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一下左焕的腿。
　　左焕投来疑惑的眼神，叶浔不着痕迹地点了点桌上的手机，左焕这才恍然大悟。
　　YX：【时机到了。】
　　C焕：【什么？？？】
　　YX：【烟花，再放就潮了。】

　　左焕立马反应过来：“噢对了，爷爷，我看别人放那个烟花还挺好看的，我也想出去玩可以吗？”
　　“以前也没见你动过那些，知道怎么玩吗？”商曼瞥了左焕一眼，习惯性地开口讽刺自己家的熊孩子。

　　“点完火就跑，这我还是知道的。”左焕拍了拍胸口。
　　“那就去吧。”叶铮看着叶浔在碗里戳了又戳半天也没再吃一口，一声不吭眼神却总忘左焕那儿飘。
　　“小浔也跟着一起去玩玩，咱们都去看看这俩小子买的什么好玩的东西，别把新衣服炸出个洞就行。”叶铮放下筷子。

　　收到允准后，左焕扯着叶浔就冲了出去，拿出来早就藏在拐角处的烟花墩子献宝似的给叶铮看。
　　左焕抱着烟花墩子放在门口的雪地里，然后掏出打火机开始找引线，他还真没弄过这玩意儿。

　　叶浔看着他捣鼓了半天，走上前正想说让我来看看的时候，就听见引线呲啦呲啦燃烧的声音......

　　“着了着了！”本来蹲着地左焕骤然转过身跳起来。

　　左焕下意识地想转身跑，但没想到叶浔就立在自己身后，两人都来不及躲闪，叶浔被结结实实地扑倒在了雪地里。

　　嘭——

　　伴随着这近在咫尺的声响，被压倒在雪地里的叶浔瞳孔中映照着在上空炸裂的烟花，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推开身上的左焕。

　　左焕听到声响撑起身翻了下来，躺在了一旁，雪里很软很凉但却让人不想起来。
　　除了烟花在空中不断炸裂的声音，门口叶爷爷和商曼的说笑声，他的右耳边还有叶浔微弱的呼吸声。

　　“别躺雪地里，小心感冒发烧。”常阿姨着急喊着。

　　左焕此刻心里却充满的暖流，即使在雪地里躺着也不觉得冷。
　　那些年没有饺子没有烟花也没有笑声的春节仿佛一场梦，自从来到X市那些什么都没有的梦便逐渐模糊起来。
　　他突然想笑，想放肆地笑，想大声地喊。

　　于是，左焕立马展现出了自己人来疯的一面，随手抓了一把雪就往叶浔的脸上呼去，然后爬起来撒丫子就跑。

　　“叶浔来吃口雪，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呼在叶浔的下巴和脖子的皮肤上，很快化掉了，冰凉冰凉的，叶浔听到左焕幸灾乐祸的笑声，心头仿佛也被感染了一样，突然涌起一股热潮。

　　叶浔爬了起来，顺手抓了一把雪在手心里揉成球扔向那人，便朝左焕的方向飞奔过去。
　　被雪球砸中脸的左焕视线不清，只感觉到有人把他的双手钳制在身后，迫使他弯下腰。
　　然后耳边就想传来了叶浔压低声音的威胁：“今天不把你埋雪地里哭着叫哥，我跟你姓。”

　　左焕愣了一瞬，这可不像是叶浔会说出来的话。
　　随后被雪扑了一脖子，左焕连忙后踢腿踹上叶浔的膝盖，迅速挣脱逃离叶浔的魔掌，蹲下在雪地里立马开始准备作战工具。

　　他刚站起身就被一个雪球砸中右脸，左焕甩手也向叶浔扔了过去，叶浔赶忙闪身躲避，雪球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飞过来。
　　左焕做完假动作，就冲到叶浔的面前，直接用手里的雪球呼上叶浔的面门。

　　叶浔吃了一嘴雪，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气扯倒在雪地里，接着两只手被按在了头顶上。
　　左焕骑在叶浔身上，手里抓着一把雪，一脸的坏笑：“看看是谁把谁按雪地里，小神仙，叫声哥来听听。”

　　“做梦。”叶浔抬腿用膝盖重重顶上左焕的背，左焕吃痛之下手上力气一松。
　　接着叶浔挣脱开来扯下他，反客为主骑在左焕身上开始往他身上招呼着一把又一把的雪。

　　左焕也迅速抓起身旁的雪往叶浔身上扔去，两人来来回回在雪地里滚做一团，时不时的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和肆无忌惮的笑声，混杂着大年夜的一声声烟火永远定格了这一刻。

　　然而，打雪仗的后遗症就是两人第二天双双感冒了。
　　“新年快乐！爷爷健康长寿活成老神仙。”左焕一边吸着鼻子说完，一边揶揄地看了叶浔一眼，然后收到了对方大年初一送来的白眼祝福。
　　“爷爷新年快乐。”叶浔同样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好好，一人一个大红包，过年药店不开门，让常阿姨给你们烧点姜汤喝。”
　　“谢谢爷爷。”
　　“哎呦多不好意思，您看我这长大了，本来不应该收......”
　　叶浔看着左焕这厮又开始飙演技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过这位影帝手里已经攥在手里的红包，然后飞速往楼上跑去。
　　“哎......叶神仙你抢我红包干啥，那是爷爷给我的！”左焕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大红包不翼而飞，立即追了上去。

　　“别不好意思，我替你收，就当你交学费了。”
　　“你之前可没说补课要钱的，你开门！”
　　“你钻进来就给你。”
　　“......”

　　叶铮坐在沙发听着两人拌嘴，会吵会闹的叶浔让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带叶浔出去跟同龄小孩子玩的时候。

　　这孩子不懂怎么跟人交朋友，他跑过去问那些追逐打闹的小孩子们能加上自己吗？
　　可小孩子越是单纯天真就越是直白残忍，小孩儿们说不想跟没有爸爸妈妈的人一起玩，还问他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围着他让他表演耍猴。

　　那是叶浔第一次尝试走出只有自己和爷爷的世界，也是第一次遭到嘲笑和拒绝。

　　他回来问爷爷自己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叶铮只好打给远在法国的儿子请求他们寄张照片回来。
　　那也是叶浔懂事以来第一次问关于父母的话题，那天也是叶浔的生日。

　　叶铮抬起看了一眼楼上还在吵闹的两人，不过这次已经进房间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