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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   李慕行与杨寒溪赶到岸边,龙舟比赛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游船,只听得一声声鼓声,似乎直击到人心头,远远瞧见一巨大的“楼宇”缓缓驶来,仔细瞧,能分辨出它原来是一只奢华的大船,帆樯如云,船上玉楼金阁。甲板上排排列站着统一服侍的侍从和十多个守卫的禁军,船头是禁军统领曾蒙。这么多人只为着船上的楼阁里坐着的两个女人——暮霞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玉堂长公主李安晴,以及先帝亲封的瑞鶠公主谢嫣媛。而其后,便是众多画舫,鳞次栉比,上载着护卫的禁军、羽林卫、部分朝中官员。
      大船越近,人群越发骚动,都往水边聚集,杨寒溪先是震撼而后就被人群带着往前。李暮行也是艰难在人群中站立,眼见与杨寒溪就要被人流冲散开了,赶紧捉住了他的手腕。
      李暮行脸都要黑了,他还没有被这样推囊过。两人也不知道被拥着到了哪里,好容易出了人群,寻了个人少的水岸,只三两只小船横在水面。再看远处,已是游船点点缀在水上,年轻男女们闲坐船中。
      岸旁只一老汉坐在船头,顶着烈日眯眼,喉头哼着小调,嘴里含着剔牙时折的细竹枝,大概是喝了点酒,黝黑的脸上满是惬意,连脸上的褶皱都透着份愉悦。
      “老翁、老翁?可能载我二人?”
      “船身狭小,不便载客。”老人哼哼唧唧醒了,翻身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老翁,我俩身量小,不占地。”杨寒溪笑嘻嘻说。老人勉强只睁开一只眼打量,“一两银子。”
      “成!”
      李慕行见杨寒溪这样活泼,脸边染了胭脂般的红晕,便猜他该是喝大了。可惜李慕行没有尝一尝那小酒棚的菖蒲酒,入口甘甜而不腻,酿和爽口,哪里能让人给喝醉了。
      老人起身收了系船的绳索,撑起长篙,慢慢远离岸边,小船晃悠悠往前,汇入了那千万游湖的船只中。
      船只间相隔不远,从这个船能听着那个船里的说笑声。
      听得一人说:“那船可真大,远瞧着还当是霸下背了个小洲在移动!”
      “何止是大那么简单,我可都瞧见了,那上头屋檐、围栏雕饰精美,珍珠做帘、白玉雕花,侍奉的女子个个桃腮带笑、面如玉盘,一般的服饰、动作,竟显出万般的风情,使人恍然如做梦、不似在人间!”
      “你们都没见着真正的宝贝!要我说那一船的金银财宝也不抵那两位风姿绰约的公主。”
      “你见着了?”
      那人故意卖关子,直到身边人催促“快说”才缓缓开口:“两位公主身影隐在屏风里,瞧不真切,刘某不才,只窥得些许。瑞鶠公主一只玉手轻盈执着团扇挥动,手指圆润可爱。玉堂长公主端坐着,身形虽隐在纱屏后,目光过处仍让人心悸,真叫人又喜又怕。”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那负心汉,她也不会提刀来砍你!”旁人笑他。
      玉堂长公主李安晴被她未婚夫李知箫抛弃,已经是暮霞人人知晓的事情了。
      “我若是有那福气,纵使是万死也要回来与公主完婚,哪会像那小子玉石不分,把个小女子当宝贝。”
      都说李知箫仗着自己有些军功,就心比天高瞧不上玉堂长公主,为了逃婚一人离开,如今十多年过去,音讯全无,可怜玉堂长公主痴情等候,白白消耗了韶华。若不是外头有了人,那个男人能抵住女子这般情谊,况且这女子才貌、身份皆是世上一顶一的。
      杨寒溪原听着有意思,可听到这里不由有些担心:李慕行与长姐李安晴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可自打先王去后两人便相依为命,十分亲厚。
      “要我说最可惜的是瑞鶠公主,那般灵巧的人,却……”杨寒溪声音稍大,故意拖长了语调,以显得自己是真的惋惜。
      那边人听了果然接过话茬。
      “可不是嘛。”又是刚刚说话的刘氏兄弟,“我刚刚隔着纱屏瞧见了那位,吓!太骇人了,那张脸比那画上钟馗捉的小鬼还狰狞……”
      “就是、就是。”杨寒溪盯着李慕行仔细瞧,附和打着哈哈。
      李慕行听着不由笑了,轻踹了对面人一脚:“胡说。”
      “可不是胡说,皇城中那位面容丑陋的恶名可与瑞鶠公主灵巧可爱的美名比肩了。”杨寒溪戏谑着辩驳,偏语气认真。
      “你一贯会编排人,三人成虎,你便是那头一个。”
      “三人成虎,十夫揉椎。众口所移,毋翼而飞。我能做到,便是大本事。”
      李慕行觉着他太得意,当着本人面与旁人一同编排些个有的没的。
      “皇帝有一半胡人血脉,貌丑也就罢了,听闻还有狐臭,故而玉堂公主鲜少入宫。”
      “那瑞鶠公主岂不嫌弃?”
      “瑞鶠公主未必不嫌弃,只是不得已居住在宫中。”
      “皇帝如今还未成婚,也是因着对公主倾心,想立公主为后,奈何公主不愿意,皇帝不好强求,也只能借着国事推脱婚事。”
      听了一会子眼前人的传闻,杨寒溪止不住的笑:“传闻中的皇帝倒是个痴情有趣的妙人。”可也只是传闻,传闻中的人决不是眼前的这个人。眼前的人不论是否真对公主倾心,公主又是否与他两情相悦,都决计不会在现在娶妻。他常说大仇未报,不敢忘,也不尽是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相比于态度强势、手段狠厉的李慕行,在襁褓中嗷嗷待哺、无能自保的婴孩显然更易受人辖制。而现在朝中不稳,有些人心里的算计瞒不过他,他也动不了那些人,可一旦平衡打破,盯着他的朝臣得了这么个机会……
      杨寒溪想着,便有些笑不出来了,这天下何时能统一,何时不会再有孩子失去父母?转一想,又坚定下来:那一天决计不会太远了。
      耳边仍是那些游客们不着边际的言论,赞美公主的容颜、感慨皇帝的威武。杨寒溪听着人们的话,时不时还乐得追问两句。
      “当今陛下自幼时见了瑞鶠公主,便心悦公主,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出了那变故……”
      杨寒溪看着故事的主人公,对面的人此时已然望向了窗外。可惜么?大概吧。如果没有那些事,李慕行或许已经娶了位名门世家的闺秀,或许现在还只是个太子,自己有个府邸在皇宫外,或许没有经历这许多磨难,还会保留些天真任性。自己也不会挤身庙堂,而是居住在益州一隅老街的小院里,与好友一同在大樟树上看街上风景。会上课打瞌睡惹夫子生气,会在被父亲罚跪时偷吃厨娘做的绿豆糕。
      “可怜瑞鶠公主,没有了亲眷照顾……”
      可怜,战乱像是一场大雨打碎了水面的浮萍,撕裂了平静的生活,然后,人就真像是浮萍般在人间游走沉浮,从此便无法扎根,也没有了家。战乱之下,天下谁人不可怜。
      “寒溪,如今烨都也这般繁华了,不知道较之蕙明,还差些什么?”
      “已经……几乎不差什么了,唯人心中差些安稳,毕竟,回家的路还没有通。”
      李慕行闻言回头,目光交汇时,他们明白了对方心里想了什么。
      “寒溪想家了啊。也是,月是故乡圆,总是家乡的东西好。”
      可是,要回去谈何容易,那些个藩王以着叛乱时自立为王,虽是以臣自称,态度却是傲慢无礼。想来做山里的土大王比做人臣舒坦,他们的心早没了忠君的想法,杨言见不着传国玉玺,就不认新帝。李慕行感慨:“与寒溪说话就好像在同自己说话,我们的想法总是相同。”
      “我很荣幸。”
      此时李慕行浅笑着,眼瞳漆黑有如稚子。他实是位俊美男子,想当年先帝艳名绝非空话。
      杨寒溪莫名一热,心便渐渐如打鼓般。菖蒲酒也未必不醉人。
      撑船的老人嘴上哼着小调,船晃悠悠往前。烛火摇曳,烛光在人脸上跳动,勾勒出面前人的眉眼,杨寒溪不自在撇开了眼。
      杨寒溪心头直跳,脑中炸开了锅,耳边也似乎更加热闹了。
      “公主落水了!”
      杨寒溪猛然一惊,待抬头,李慕行已经匆匆出了船舱。
      又有人喊:“瑞鶠公主落水了!”
      接着声音沸腾起来,只听得些个尖叫高呼,再辩不出内容。
      杨寒溪赶紧往外,距离有些远,加上中间又隔了许多船只,他瞧不真切,只知那水中确实是有个女人,还有许多侍卫跳下船救人。只是船头的人影未动,让人安心。
      杨寒溪耳边噗通一声,原来是李慕行跳入水中往那边游前了。
      李慕行是个泅水的好手,因着从小往南边逃命,水路比陆地快,他跟着水手学了泅水,入水如野鸭子般只眨眼功夫便能游出十数尺。他只几个呼吸便到了大船边,瞧清楚了情形:落水的并不是瑞鶠公主,只是个宫女。而曾蒙也好端端在船头站着,显然不可能是公主落了水。
      李慕行从绳梯上船,见了安坐的瑞鶠公主才算心安,又去换了干净衣物,这才想起杨寒溪被他落在了船上。登上船头,往湖面望去,船只穿梭往来,早找不着那一叶小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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