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琴•摄魄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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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的交界线刚露出了鱼肚白，微露的阳光缓缓爬上了山头，淡淡的金色镀上了冰山的边缘，整个天山都晶莹剔透的如同一颗镶嵌在西域的水晶。天山的冰池漂浮着几块碎冰，融进了一片苍茫的雪白之中。
天地间静谧无声，而此刻却有一旷世之战即将一触即发。
无论中原武林的人，还是无瑕居的弟子，都聚集在了天山之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第一战。
破竹之战，第一战。
红衫女子迎风而立，她的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她妩媚地微笑着，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一切。褐色的双眸如同最璀璨的星辰，然后万千风韵便融化于她的风骨之中。
她拿出了自己的乌木琴，盘膝而跪，把琴搁在腿上，温柔地抚摸着琴弦，调试着。然后柔声道：“我说了第一战比内力，谁是我的第一个对手？”
忽然，一阵清风拂面，李莲词忽然觉得自己的琴发出了“叮——”地一声脆鸣，而她却并没有碰那根弦。
她抬起头，凤眸微眯：“好功夫。”
“贫道不敢妄自尊大。贫道来自三清教，道号金虚。”一个灰袍道士笑呵呵地站了出来，手握浮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慈爱地笑着。他看上去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像是一个慈祥的祖父，脸颊红彤彤的，看上去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原来是‘一指乾坤’金虚子，久仰。”李莲词妩媚地一笑，但她心中却是一惊。
没想到对方第一战就派出了个那么有名头的人物，那“一指乾坤”金虚子成名于他的指上功夫，据说能够将内力聚在指尖，伤人于无形。曾经他轻轻地一点，一块完整的碧玉竟让他点出了个凹洞，从此被世人赠与了“一指乾坤”的名号。这金虚子的内力早已登峰造极，点石成金，点钢为泥，恐怕信手而来就能以内力为刃。李莲词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比起内力，她恐怕绝对不及金虚子的十分之一。
但她绝对不能败，一战都不能败。这破竹之战相当于一个无休息的车轮战，但比的却是不同的武艺，而不同于普通的车轮战的是，己方只有一个人。
所以，她绝对不能败。
对方第一个就派出了金虚子，恐怕根本就想让她终止在第一战。她用眼角瞥了一眼玉疏影，看来这个少年是势在必行，一定要将她最后的希望摧毁殆尽的了。
玉疏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让金虚子出战第一战，无非是想在第一战就结束了破竹之战，如果仅仅一战的话，李莲词也不会有太大危险，何况金虚子为人仁慈悲悯，绝对不会伤害到她。
玉疏影的目标是无瑕居的人，但李莲词并不是。他不是一个喜欢伤及无辜的人。
“道长想要如何比试这内力？”李莲词试探地问，毕竟这规矩还是要对方说着算。
“既然比的是内力，自然不得使用外家功夫和暗器。你也知道贫道擅长的是这一根手指上的功夫，你看，十丈之外生长着一朵雪莲花，姑娘你不可碰到我身体的任何部分，只能用内力攻击，然后一炷香的时间内，只要我碰到了那朵莲花，就算我胜。姑娘必须要拖延我，当然，只能使用内力。”金虚子抚了抚下巴，笑眯眯地指着十丈外的那朵粉黄色的雪莲花。
“哦，只要我一直跪在这里不动就可以了是吧……若是我错手杀了你呢？”李莲词温柔地一笑，手指轻轻抚过琴弦，眼中浮现了一丝肃杀。
“那就是贫道的命了，这生死之斗，本就将生命置之度外了。”金虚子笑眯眯地道。
“那实在是容易的很。”说完，李莲词冷冷地一笑，“那么，我再确认一下，只要是你没有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碰到那朵莲花就算我胜，是也不是？”
“没错。”金虚子答道。
“确定了？”李莲词嘴角浮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千真万确！”金虚子不明白为何李莲词这个问题个要纠结那么许久，不过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她。
“那很好。”李莲词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右手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忽然，那个火折子竟被她当暗器一样丢掷了出去，竟然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计算时间用的香上。
几乎在同时，她的双手毫无预备地触到了琴弦，指甲猛地划过弦，只听“铮——”“铮——”“铮——”连续三声如裂帛一样刺入耳鼓，只让听的人觉得耳膜剧痛无比，像是被利刃撕扯而过一样。
“呵，姑娘你可真是，毫无预警就开始了呢？”金虚子运起真气，他实在是想不到李莲词没说开始就已经动手先发制人，让他措手不及。幸好他即使运真气护体，否则此刻恐怕也会粹不及防地被她震断心脉了。
“谁都没说什么时候开始。道长可要小心了！莲词可不会手下留情！”说罢，她双手忽然又是如裂帛一样重击着琴弦，发出撕扯耳膜的声响。
金虚子虽然护住了周身，脚下的步伐顿时被阻挠地有所停下，却依然觉得那一声声融入了内力的琴音像是石子一样砸到了胸口，隐隐感觉到闷痛。他心中不由惊奇不已，这样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竟然内力雄厚如此？竟会让他都觉得有痛的感觉。
但他尽管在意李莲词的音杀攻击，但脚下的功夫也不停下。依然施展轻功飞身而去，区区十丈对他而言不过瞬息就能到的了的。他相信，即使李莲词的音杀再如何能够阻拦他的脚步，也不可能在一炷香时间完全困住他。这十丈的距离，她又不能离开位子，即使走，都走的到。
李莲词轻轻地笑了，她怎会不知道金虚子的想法？她双手轻轻抚弦，不再像先前那样叩击琴弦发出裂帛之声，而是温柔地抚着，像是行云流水一样的音律从弦上淌下，仿佛化为了一缕缕轻烟，缓缓缭绕着每个人的心扉。
清澈如明镜的琴音，霎时让每个人都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四周空旷辽阔，一望无际。仿佛能够洞察自己的内心一样，澄澈剔透。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心如明镜一般，仿佛能够照出最真实的自己。悠然飘渺的琴音像烟雾一样弥漫着，指引着每个人走入仙境。
每个人，都露出了一副舒心而陶醉的神色，已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观战。只觉得好像这样的琴音是种无法抵抗的毒，然后沉醉于之中不可自拔。
一曲原本该是笛曲的《梅花三弄》，由她的琴弹奏出来完全没有不和谐感，而是另外一种风致。仿佛让人看到了傲雪凌霜的梅花在这天山怒放。
她闭着眼，嘴角含着一丝媚惑的笑意，风韵在她的指尖挥洒轻弹，好似这一抹红色便是这冰天雪地最夺人眼目的颜色。
金虚子也沉浸在这琴曲中无法自拔，贪婪地闭眼听着这天籁，脚下根本不舍的移动一步，怕只要一点点分心就会捕捉不到这摄人心魄的旋律。
不知不觉中，那炷香悄然烧去了半段，香灰轻轻落地，谁也没有发现。
忽然，那原本悠远恬淡的《梅花三弄》一下子转了个音，然后一股浓重的哀愁和悲戚迅速渲染上了音律之中。只听无尽的凄凉慢慢的爬上每个人的心头，把先前平复下来的心境突然打碎。
那悲戚的琴音，像是一个怨女在哭诉自己悲惨的人生。赫然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哪一曲让“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的胡笳十八拍，声声诉哀肠，让闻着不由地泪湿衣衫都没有注意到！
宫、徵、羽三种调式被她用的宛若信手捏来一样顺手，凄切哀婉的琴音在她指尖流淌，随着琴音的忽高忽低，都能引得听着的人泪下不觉。
金虚子伸出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忽然，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不是在比试吗？为何沉醉在这琴音之中？！
他急忙运气把真气逼到耳边，硬是用坚强的定力把这琴音之魇艰难地打破。然后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之见那炷香只剩下了小半截。
顿时他心中大骇，看到其余人几乎没有一个人醒来。他心中不得不佩服李莲词的摄魄琴音以及音杀，仅仅一张琴，她便能冠绝天下了。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还在比试内力中，他说了一句：“姑娘好功夫。”然后飞足掠向那朵雪莲花。
“哦？道长的定力真是让莲词佩服不已，谁都破不了的摄魄琴音，道长倒是破了。”李莲词轻轻一笑，手指依然抚着琴弦。
看到金虚子距离那朵雪莲花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了，只要一眨眼，那朵莲花就会被他碰到，她就会被告负！
而她，依然嘴角含笑着，完全没有担心和忧虑的样子。依然慢悠悠地轻抚着弦。
香已经燃烧了大半，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截。
这一战的结果，只在瞬息之间！
“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当她轻声念到胡笳十八拍的最后一句时，金虚子已经站在了那朵雪莲花之前，他伸手就要触摸到花瓣的边缘！
“道长，承让。”李莲词的嘴角浮现了一抹神秘的笑意，最后一个尾音消融在了她的指间。
金虚子并不明白她为何要说承让，他心中疑惑，但手依然还是伸了出去。
忽然，那朵在风中摇摆的雪莲花，竟然“啪——”地发出一声轻响，然后让所有人咋舌的事发生了……
那朵雪莲花，竟然突然凭空消失了。然后化为了一片浅黄色的雾，纷纷扬扬起来，然后便被风吹的无影无踪。原本的位置竟然什么都不留。
此刻，那些沉醉在琴声中的人们都醒了过来。他们刚一回到现实，就看到那朵雪莲花化为了粉尘，而金虚子的手停留在花朵原来的位置，竟然落了个空。
那一炷香，正好烧到了尽头。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金虚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姑娘的内力虽不及我十分之一，但这分谋略竟让贫道长了见识。”
“因为如果真的比内力的话，我远远不及道长，所以取巧罢了。”李莲词轻轻抚摸着琴，然后用手背擦拭着沾染琴声上的灰尘。
她，竟然从弹的第一个音起，就已经完全想好了该如何办。她竟然每一个音，目的看似是迷惑人，看似是为了阻挠金虚子。实际上她不过在拖延时间，真正的目的，是将那朵雪莲花摧毁！她竟然用音杀将那朵雪莲花生生震成粉尘！
“你耍赖！”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
“我从一开始就问清楚了，只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金虚子道长碰不到雪莲花就算我赢，我问了很多遍。”李莲词冷冷地道，她猜到会有人有意见，所以从一开始就故意问了很多次。
“这不算！”又有人喊道。
“你们有说过不可以摧毁那朵花吗？”李莲词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妩媚地一笑，朱唇轻启，轻轻地说出了四个字：“兵不厌诈。”
“好一招兵不厌诈。”玉疏影喝止了有异议的人，然后走向李莲词，道，“确实，在双方悬殊的情况下，竟能绝地逢生，从另一方面想办法取得胜利。姑娘的这份谋略，确实让玉某为之钦佩。这一战是姑娘胜了，我们败得心服口服。”
“还是玉公子爽快。”李莲词笑了起来，把琴抱在怀里，“那就下一战好了，我决定比……暗器。”
“莲词，她真的赢了呢……这一招摄魄琴音，可是和童子的蛊惑还有小楼的红尘紫陌当属同一种心法，这些都是你教的。”瑕岚站在悠真的身边，抚了抚发际的铃铛，“她第一战就选的内力，因为四战必须连着所以她选了最不容易受伤的也是最容易受伤的比内力。可惜谁都小看了她。她内力虽不够深湛，但这摄魄琴音却足以冠绝天下了。”
“暗器？”仿佛没有听到瑕岚的话，悠真眉头紧锁地思索着。
此时，李莲词抱着琴走到悠真面前，盈盈行礼：“师父，请借您的棋子一用。”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琴•摄魄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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