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千》无瑕居主

33、紫陌红尘

　　“童子，你怎么了？”一贯冷静狠辣的何小楼，竟然飞扑向鬼面童子，她的脸色很难看，露出了难得的担忧和关切。她很担心，很害怕，她从来没有想过鬼面童子会死在夏婉婉的毒手下，更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
　　司徒且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黑色的血，不断地从鬼面童子狰狞的面具边缘流了下来，他的手臂开始慢慢的发青。谁都知道，毒已入脏，鬼面童子恐怕回天乏术了。
　　柳绯衣轻佻妖媚的神色渐渐露出了哀戚，她背过了身，用袖子掩泪。
　　铁拐翁也不嬉笑了，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席地就蹲坐着，谁也不理，吹着自己的白胡子。
　　看来，这群无瑕居的人也并非毫无良知的，他们也会为同伴的死而伤心。
　　鬼面童子忽然回光返照似得醒了过来，他的手臂已经全青色了。他艰难地举起小手，声音轻若蚊足地唤了声：“小楼……”
　　何小楼咬了咬牙，愤恨地道：“童子，我会抄了那贱人满门！”
　　“不要……不要……随便杀生……”鬼面童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面具……”
　　何小楼的手颤抖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呼风唤雨现在竟然会这样手足无措。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同伴死去，对于她而言，生生死死早已当做了家常便饭。今日是同伴，明日她说不定就会亲手杀死，比如对夏婉婉，她下手得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更是没有犹豫。而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鬼面童子的死，她内心深处甚至有了恐惧和愧疚。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情感。
　　她恐惧于，若不是鬼面童子代替了自己，那么此时回天乏术的就是自己了。但毒娘子下手的时候，她根本毫无知觉！她原本很自负于自己的武功，而此时她居然连遭到暗算都不知道！
　　愧疚于……毕竟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鬼面童子的死，她很难过，虽然平日里无瑕居的弟子若不是任务都不太常往来，何况鬼面童子只是自己的下属。但他的能力，她是很清楚的，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都能够轻易的死去，那么在场的每个人，都很难说了，包括自己。
　　听到鬼面童子提醒她面具，她顿时意识到，鬼面童子加入无瑕居之后就一直戴着那个狰狞的面具，谁都不知道他面具下的模样是美是丑，究竟什么样。面具一直是鬼面童子最大的秘密，而此时他临死的时候，吩咐揭开面具？
　　何小楼咬了咬牙，手指不住地颤抖着。她只觉得看到鬼面童子即将死去，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一贯冷血，从未知道过悲伤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但此时的她，竟然觉得心中的一盆水突然打翻了，氤氲了双眼。
　　纤指抚摸到面具的边缘，她不敢揭开。
　　“小楼……揭开它……”鬼面童子已经气若游丝。
　　何小楼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去揭开那面具。当鬼面童子最大的秘密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何小楼“啊——”地一声尖叫，泪水几乎在一刹那决堤了。
　　那是一张剔透如冰的孩子的脸。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粉嫩可爱。
　　可是那眉眼，冷冷清清，倘若万物都不在那通透的眸子里。可是，那眉骨，却是和雪光居主有着七八分相似！只要见过雪光居主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双空无一物却又仿佛包容万象的眼睛，而鬼面童子，竟然有着一双一摸一样的眼睛！
　　此时何小楼才想到，无瑕居的人多嗜杀，多好战，而只有鬼面童子会和雪光居主一样，不问世事，一切皆求平淡和因缘。此时她才想到，鬼面童子有着不同常人的悲悯，像是一个仙童，总是做着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事情。此时她才想到，鬼面童子虽寄于冰影居主门下，却一直得到雪光居主的偏爱。
　　何小楼脑海中浮现了几点疑问，她从七岁起拜入无瑕居至今也有十三年了，可是两位居主的容貌从未变化过，甚至一如十多年前一样的年轻俊秀，他们真实的年龄也无人知晓。但听说鬼面童子在西域的名声已不止十年了，但他的容貌竟也不曾变过！他虽然始终是十来岁的样子，但他的年纪已经不止二十了！
　　这一切，实在是很难以用常理来解释，她心中虽有种种疑虑，却也忍了下去没有问。
　　鬼面童子颤抖着握住何小楼的手，轻声道：“告诉雪光……我……对不起……”然后一张漂亮干净的小脸微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纯澈剔透，像是一块千年冰封的水晶。他笑着笑着，然后闭上了眼。
　　黑色的血蜿蜒而下，流在那张雪白的小脸上，触目惊心。何小楼温柔地用袖子为他拭去黑血，然后轻声道：“童子，我定会为你报仇。”
　　她站起身，把鬼面童子的尸体交给了司徒且歌，转过身的时候她眼中写满了寂灭。
　　“慕容飞，继续吧。前一战算是我们败了，这一战，我点名要你上阵！”何小楼轻蔑地一笑，裙摆后的笼纱如同一双紫色的羽翼，被风掠起在身后“唰啦——”一声绽开。
　　她像是一只高傲的紫色蝴蝶，高贵而狂放，她肆意地笑着，挑衅地看着慕容飞。
　　慕容飞手握飞鸿剑，一拍桌案而起：“好，此战你我决一胜负！”
　　终究还是过快地到了这一战，双方最强的一战！
　　“小楼，你还要继续吗？”柳绯衣面露忧愁，此时死去了一主力对无瑕居而言是相当大的打击，尤其是在鬼面童子的面具秘密之下，谁的心里都有着很多混乱的想法。柳绯衣心中担忧，此时她很清楚何小楼的心里绝对不会平静，此时她不顾后面的几战，提前就向对方阵营最强之人慕容飞挑战。她也明白，何小楼这么做是想打败慕容飞，鼓舞己方士气，压弱对方信心。但此时的她，却太勉强了。
　　“我从不后悔。”何小楼轻蔑地一笑，凤眼微眯，背后的紫绫缠绕交织，缓缓舒展开来逶迤在了地上，“这段紫绫是我的武器，我称它为——紫陌。来吧，用你锋利无比的飞鸿剑来撕裂它吧——如果你能的话。”

　　而此时，原本急于上山援救的师九陌和李莲词，却久久没有到。从慕容山庄的山脚到山顶，按照两人的轻功，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此时他们已经半天过去了都还没到。
　　因为他们遇到了意外。
　　在山腰的地方，空旷的山道上竟然人影稀疏到除了尸体外，一个活的慕容山庄的弟子都没有看到过，这，太过诡异了。
　　师九陌忽然伸手拦住了李莲词，正色道：“看来，慕容山庄势必出事了。”
　　李莲词秀美微蹩：“你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了？”
　　师九陌点了点头，此时四周充溢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可却连一具尸体也看不到，也没看到有伤者。
　　“前面有人。”李莲词警觉地横手把自己的弓放在身前，一支翎箭已经搭在了弦上。她拉开弓，瞄准了前方的人影。
　　在他们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
　　水蓝色长袍上，倘若上面的花纹如流水一般流动了起来。他的眼神很慵懒，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是亲切。那男子长的好生俊俏，似乎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腰间，在耳际的碎发上系着两个银色的铃铛，那铃铛竟然在他动作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我们见过。”那男子懒懒地看着李莲词，眯起眼睛笑着道。
　　“我在去往万花谷的路上碰到过你，是你为我驯服了小红马。”李莲词恍然大悟般地想起一个月前为姬公子求解药时，因为自己太过急躁导致小红马失控，她清晰的记得，这个男子的出现，很轻易就驯服了自己的烈马。
　　“我和你说过，天山的雪莲花都开了，漫山遍野的，很好看的。你怎么不去看看呢？”一双明亮的双眸望着李莲词，倘若一滩安静流淌的小溪。
　　李莲词忽然想到了那天这个奇怪的人走的时候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叫她去天山看雪莲花，她本来没在意，可此时他再度提起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谁？”
　　“我好像没有说过我是谁的样子？真是对不住。我曾经在无瑕居见过你，只是你并没有看到过我而已。”水蓝色外袍的男子眯眯一笑，“我叫瑕岚，别人都叫我冰影居主。”
　　只见李莲词的身子剧烈的一震，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人，就是传闻中无瑕居那一手遮天的冰影居主——瑕岚？！这样一个看上去温和亲切的男子，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恶魔！只要他轻轻挥一挥手，就可以摧残一切！
　　她从来没见过他，在无瑕居她鲜有人见过，她只是作为雪光居主的弟子，而非无瑕居的人。这位冰影居主又向来喜欢游历四方，神出鬼没，她更是一面都没见过。但他的名声，无瑕居无人不为之而恐惧！
　　此时，这位冰影居主的拦路，看来一场恶战难以避免。
　　李莲词深深地吸了口气，望了一眼师九陌，苦笑着道：“我们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的。”
　　师九陌虽然对冰影居主的实力并不了解，但是从李莲词的口气中，他也知道了对方的实力。因为李莲词向来高傲，而她都觉得恐惧的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可怕。
　　师九陌却微微一笑，柔声道：“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