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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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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曾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进行过大量设想,有建筑大师、设计达人、销售精英,甚至是企业职员,但惟独没想过要接手祖业,做一个奸猾狡诈的古董商人。
但天意毕竟不是人力所能违背的,他最终还是走进了这个自认为不大合适,实现起来更是困难重重的行业。
——为他打下手的是三叔倒斗军团中最年轻有为的一号种子选手——王盟。
两人都是年轻人,做起事来又都有些风风火火,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在一个相对比较心仪的地点找到家还算看得入眼的店子,大概谈好价钱,就迫不及待的找来装修公司对小店进行了简单的包装。
吴邪因为不喜欢这里四处渗透的阴冷感,所以特别要求人家对小店的采光度进行了调整——楼梯上那个看起来古香古色的木窗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因为位置选的不错,阳光总能满满的铺撒进来,照的整个小店明亮而又温暖,得到众多客人的一致好评。
但此刻吴邪却有些痛恨起自己当年的多事,因为现在那满满射入的阳光已经刺眼到令他无法看清站在楼梯转角处被王盟称为妖怪的家伙的真实样貌。
他知道这人他是认识的。
因为那声音是熟悉的,称呼是熟悉的,就连笼罩在阳光下看不大真切的轮廓都带着种熟悉的线条,而唯一不熟悉的却是心底深处伴随着熟悉感渐渐升起的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那寒意中带着惧怕,更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他微微的发着抖,不知自己是惧怕更多一些,还是酸楚更多一些。
注意力一直放在楼上那人身上的张起灵不知何时察觉到吴邪的异状,微微皱下眉,伸出一手将他向后推离几步,带到安全范围,而另一手则抄起了黑金古刀横放在胸前,进入全神戒备状态。
楼上那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出现会带给吴邪如此大的冲击,愣了半晌后才有些感伤的低叹道:“老吴,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我好难过。”
吴邪没答话,两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瞪着,尽管阳光下他什么也看不清。
那人有些受伤,深深看了吴邪一眼后终于重新迈开步子走下楼梯,露出一张吴邪从小看到大,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但此刻那张脸对吴邪的意义已经不再是熟悉这么简单了,它更意味着一个记忆,一个极为不好的记忆,一个他不得不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来努力遗忘的记忆,绝望的记忆。
虽然早已猜到,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无法避免的受到了冲击。吴邪全身僵硬的瞪着那人,却还是在张起灵准备横刀上前劈人时阻止了对方的攻击。
张起灵不解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便也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戒备那全身散发着妖异气息的男人。
那人在不远处停下,没有靠近,但视线却牢牢固定在吴邪脸上。
那人说:“老吴,你生我的气,我不敢有意见,因为我确实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请你相信,我真的是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吴邪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从张起灵的身后走出,停在对方握刀的右手旁,微微扬起头讽刺道:“你所谓的不得已就是不惜一切的想要杀掉我?我最好的朋友谢.子.扬?”
是的,那个被王盟称作妖怪的家伙就是他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好友老痒的复制体——谢子扬。(请允许我用这种方法小小的区分一下,要不写着太别扭了)
老痒低头不语,神情是说不出的悲伤。
吴邪看着有些不忍,毕竟那人是老痒,那个和他同穿一条裤子,一起度过青涩年华的好友,但转念想起对方在山洞时杀他的那股狠劲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音道:“在秦岭时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问题一直憋在他心里,堵的难受。
他不明白老痒怎么就下的了这狠心,杀他。
即使只是复制体,老痒也应该知道,他吴邪虽是个胆小鬼,见到灵异事件会惊慌害怕,但却绝不是个会轻易背叛朋友的小人,即使是在看到了对方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以后!
“我很抱歉,老吴,但我控制不了自己。”老痒苦笑着说:“这些年我忘了太多东西,更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能力,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体内活着另外一个自我,他多疑,偏执,暴躁而又嗜血。”他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那时我被你惊恐的神情刺激到,下意识认为你会是个威胁,一时控制不住被气愤和恐惧蒙蔽了心智,甚至忘记了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你。”直到被落石压住,疼痛袭遍全身时,他才终于恢复理智,看清了那张写满受伤的脸,然后被悔恨侵吞,自暴自弃的任由石块将他淹没。
“……。”
吴邪仔细搜寻着对方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任何虚假的痕迹,但他只看到无尽的痛苦与祈求的微光,终于,他的脸色回复正常,叹口气转身对站在一旁正全神戒备的王盟说道:“再僵下去你就快变粽子了,活动活动筋骨,去厨房泡壶龙井茶过来吧。”
老痒猛地抬头看向吴邪,眼睛因为无法置信而瞠大,吴邪却没有看他,脑袋扭到一边正在劝说张起灵放下手中的黑金古刀坐到柜台后的懒骨头上休息,直到王盟拖拉着脚步端着茶壶走进来时,他才不甘不愿的将视线移到老痒脸上,瘪着嘴模模糊糊的说:“还傻站着干嘛?你不是最喜欢龙井茶吗,坐过来一起喝吧。”
吴邪,毕竟不是个狠心的人。
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曾经对他动过杀念的“妖怪”。
吴邪把大门关好时王盟已经安排好屋内的一切了,茶桌摆在中央,周围是四个椅子,王盟,张起灵和老痒分别占了三个,吴邪看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张起灵和王盟中间的那个空位上,对面是老痒。
两人有意无意的将吴邪摆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提防着对面那人。
心知肚明的吴邪端起摆在他面前的那个茶杯,轻抿一口,回味一下,然后眯着眼睛装作很享受的样子赞叹道:“果然好茶。”
王盟在下面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说你该说的!
吴邪咬牙瞪了他一眼说:“该说什么!?”
王盟说:“你们的关系。”
吴邪哦了一声,翻翻眼睛气哼哼的说:“急什么,我这不正酝酿嘛。”
王盟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吴邪揉了揉脚,简单组织一下语言,有些无奈的说:“其实我们的关系挺简单,也挺复杂的。”在王盟的白眼中,他娓娓道来。
吴邪先用“发小”两个字定义了两人最根本的关系,试图缓和一下屋里过于僵硬的气氛,接着才进入了叙述的正文。
他挑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事情讲述了两人的童年和青年,然后话锋一转,直接便过渡到了秦岭古墓的事上。
他说的很概括,保留了很多内容,甚至扭曲了部分事实。他没有说自己是被老痒骗上去的,没有点明老痒那极为尴尬的身份,更没有提到那过于诡异的物质化能力,只是说那里有一棵神奇的青铜树,可能有点迷惑人心的能力,所以老痒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对他动了杀心,当然没有成功,后来两人在逃命的时候碰到了一种奇怪的蛇,费了一番苦功才保住条小命,但自己因为老痒的行为有些生气,所以扬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
话音落下后,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吴邪也低着头没敢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老痒啊老痒,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老子可是把这辈子的谎话都说干了,只盼你不要在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赶快回去和伯母过你们的幸福生活吧。
“谢谢你,老吴。”老痒的声音在他头顶处响起,那声音中竟包含着一种名为幸福的元素。吴邪有些不解的抬头,正看到对方嘴角处那抹无比安心的笑容。
老痒说:“谢谢你为我说谎,可是你的谎言并不能解释我身上这股妖气的来源,所以你的两位朋友并没有相信。”
吴邪眨了下眼,猛地看向两旁,果然看见王盟正在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瞪着他,而另一边的张起灵虽然正在和茶壶联络感情,但看表情显然也是没有信的。
于是吴邪郁闷了,终于发现自己连谎话都是没有权威性的。
王盟在一旁叹了口气,对老痒说:“既然你已经明白,那就请不要再隐瞒了。”
“你究竟是人还是妖。”
老痒苦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刚刚的叙述中吴邪故意遗漏和篡改的那一段事实清清楚楚的又讲了一遍,在说到自己想要杀吴邪的时候,他抱歉的看了下对方,在说到烛九阴时,他的神情染上了极度的厌恶。
话说完时,除了吴邪,剩下的三人都在思考。
“物质化吗?”王盟皱着眉,若有所思的说:“上帝造了我们,称为人类,那这物质化造出来的又是什么,又该叫什么?”
人类是自私的,所以他们通常将那些不按照自然规律诞生的物体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
妖怪。
所以老痒是妖,不是人。
老痒茫然的看着前方。
“开始异化了吗?”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这时忽然开了尊口,说话对象却是那个他想要当做粽子给一刀劈了的家伙。
老痒瞬间清醒,诧异的看向张起灵,惊讶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他说:“你怎么知道?”
张起灵没回答,视线淡淡的摆在老痒身上,他重复道:“开始异化了吗?”
老痒咬着唇回视,然后一狠心脱下了穿在身上的那件看起来就热死人的黑色长外套,挽起里面长T恤的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
吴邪和王盟凑近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条本应光洁的胳膊上竟然铺满了黑色的鳞片!层层叠叠,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吴邪颤抖的伸出手像是怕弄疼他般,轻轻的在老痒的胳膊上抚了抚,有些惊慌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上次见面时明明没有这些的。”
老痒收回手臂穿好衣服,苦笑说:“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杀了本我,妄想代替他独自存活的报应。”
吴邪拧着眉急道:“你他妈少废话,现在可不是做忏悔的时候,快点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痒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考虑应该怎样说才能让大家听明白,然后轻叹着开始了对话。
他说:“吴邪在秦岭时你是通过瀑布逃出来的吧。”
吴邪点点头。
老痒说:“那就好办了,在通过那条地下河时,你看到了什么?”
吴邪皱着眉回想,然后猛地拍了下桌子喊道:“浮雕!”
老痒点头说:“还记得上面的内容吗?”
吴邪说:“好像是记载了某个古代少数民族狩猎烛九阴的全部过程,不过上面并没有说狩猎后用它来做些什么。”吴邪摸了摸下巴,心有余悸的说:“那些浮雕上的首领刻得真够奇怪的,异常巨大不说,竟然还长了颗蛇头,看起来诡异死了。”
老痒说:“这些我也看到了,所以我有个大胆的假设。”他像是求证般的将头转向张起灵的方向说道:“我认为那些古人是在捕猎他们的首领,而烛九阴其实就是由那物质化能力创造出来的人类变异的!”
吴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说……”
老痒点头:“我会变成烛九阴,一个被神化了的妖怪!”
吴邪这时也将头转向了张起灵的方向,和老痒一起等待他宣布这假设的最终结果。
张起灵淡淡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竟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