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水龙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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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洛祺就这样疑神疑鬼的度过了一个下午，还几次因为出了神没有注意到朝中大臣走出正殿而没有行礼，自然又招来了穆朗和尧天的嘲笑与痛扁。洛祺微叹了口气，一抬头注意到天空已是暮霭低垂，夕阳照晚，又是一天过去了。
这一天，对洛祺来说，自是过的不大太平。
而且，在皇宫内苑的那声声叮叮，仿佛在他心头一下一下的敲打，令他坐立不安。
于是，待结束了黄昏最后的巡查，将任务转交给其他的同僚之后，洛祺迫不及待的直奔阮离的别院。
一脚跨进好友的别院的大门，洛祺正要呼唤阮离的名字，却生生住了口。
一袭雪白的身影立在院中央一如往常，稍有不同的是，院中还有一抹浅碧的倩影。正在一言一语的低低交谈着什么。
“是碧瑶么？”洛祺自言自语的向里面走着，远远望着那一抹绿衣莹然的身影，娴雅宁致，纤弱端凝。 待他又走近了几步，愈加发现那女子的不同之处，近看去，冰肌玉骨，目若秋水，竟是说不出的淡雅与娴静。
好似一弯秋水，宁静到了极致，也清透到了极致。
正在暗自赞叹，那女子一弯水样的双瞳流转着看了过来，与洛祺四目相对，笑的微微弯了起来。
洛祺的脸上蓦然一热，忙慌乱的收回眼神，暗自定了定心神。再睁眼一看，阮离正悄悄地望向自己，唇边带着一抹异样的笑容。
被好友发现自己的窘迫，洛祺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唉，他在心里默默叹气，一会儿又少不得被阮离那张巧如弹簧的嘴讥讽了。
“玉縭在此见过洛祺大人。”清雅动听的声音如天籁的乐曲传入洛祺的耳朵，女子盈盈下拜，微微的笑意浮上娴静的面容。
“这位是玉縭姑娘，”阮离道：“是我的故友。”
“故友？哦，初次见面，”洛祺回以一礼，郑重的看向玉縭：“在下拓跋洛祺，方才多有失礼还请玉縭姑娘多多见谅。”
“噗~~”玉縭笑弯了眼睛，一边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年少才俊，“洛祺大人何须如此多礼，玉縭要感谢大人的事多的是呢！”
“呃？？？我不记得我何时帮助过姑娘。。。”洛祺一句话出口才意识到失礼，于是绞尽脑汁的从脑海里努力的翻出与玉縭见过面的片段，半晌恍然大悟：“啊----难道姑娘就是那位被疏勒族的沙蛮子劫持的女子吗？”
玉縭一双眼睛仿佛要漾出水来，笑意更浓：“那是与玉縭一同在画舫的姐妹水蓉，那一日承蒙大人搭救，小女子的姐妹感激不尽，已是芳心暗许，非洛祺大人不嫁。不知洛祺大人可否一见？”
“啊。。。”洛祺没想自己执行公务居然也撞上了桃花，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间，一声淡淡的笑声入耳：“莫要当了真，那位水蓉姑娘艳名远播，早已有了相好。玉縭只是拿你开了玩笑。你如此慌乱做什么。”
我觉得也是玩笑。。。。。。洛祺闷闷地反驳：“我哪有当真，阮离你莫要取笑我。”
“那便不知是哪个犯傻的呆子，一脸红晕支支吾吾？”阮离一个眼神飘过好友的涨红的脸，禁不住微微一笑：“你七尺男儿，竟是连玩笑也受不住么？”
洛祺气结。只得用眼睛狠狠的白了阮离一眼，心想着我真是瞎了眼遇人不淑。偏偏交了这么一个坏心眼坏嘴巴的朋友。
正巧后面传来了粉儿清脆的呼唤：“傻蛋~~~快来帮我捉住这只小粉蝶~~~~！！！！！”
“美女呼唤，怎可怠慢？洛祺大人还不快去？”阮离静静地笑着望着洛祺。洛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朝着院里的花团而去。
待他走远，玉縭一双眼睛由洛祺转向面前的雪衣人，浅浅的笑:“这一世，公子唇舌功夫依然不减当年，看来洛祺大人遇上公子，也是该着被你欺负。”
“这一世，公主爱打抱不平的性子也依然没变。”雪衣人会意一笑，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深深地看着面前的碧衣女子，似乎欲言又止。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的默契，还需要有隐瞒么？”
“阮离只是想问公主一句：‘这一世的他，公主可是已经相见？’”
（二）
玉縭的神色似乎受了震动，缓缓点头：“托公子之福，已经得见。”
阮离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这一世，他过得十分宁静，不似前世的坎坷多难命途多舛，而且弹得一手的好琴。”他抬眼望向女子，“即使如此，公主也。。。”
一行清泪缓缓滑下玉縭的脸颊，女子垂下眼帘，轻轻地叹口气：“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
“阮离了解了。”阮离点点头，轻轻地将流泪的玉縭揽在怀里，“公主，尽管照着心思所想去做吧，阮离。。。会一直在公主身旁助您一臂之力的。”
“多谢。”玉縭再叹一口气：“只是。。。这一世，我已经感到倦了。”
抬起泪水莹然的双眼，女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似是决然又似有着不舍。
“玉縭最后一次拜托公子一件事。”
“公主请讲。”
洛祺压根没想到想要捉住一只小小的粉蝶，竟也是如此这般不容易。
你向左扑它向右飞，你向右扑它又转而向左。曾觉得捉它在手的一瞬间，它又一个急转飞向别处。洛祺被它捉弄的头昏脑胀，几次都想放弃，一回头迎上那双闪着狡黠目光的眼睛，粉衣的少女在一旁悠闲自得的瞧着他满头大汗，神色似是颇为开心。
一想到自己又要遭到粉儿无情的言语打击，洛祺就不得不振奋精神再接再厉。
。。。。。。
。。。。。。
终于将蝴蝶糊在手心，洛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喜悦之情涌上心头。他迫不及待的转过头，花园里却不见了粉儿的身影。
一阵冷风吹过，一阵寂静。
洛祺站在花园里愣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的大叫：“粉儿~~~！！！！你在捉弄我么？！”
叫声响彻别院，惊动了正在正院饮茶赏花的阮离：“唉。。。粉儿又毫不留情的捉弄了他么？”
身旁传来了少女格格的娇笑声：“是啊，捉弄洛祺大人可是十分的有趣，更何况，他杵在院子里，不是误了公子和公主谈话吗？”
“我不是有意瞒他。。。”阮离靠在铺着狐裘的碧绿的竹椅里静静地开口，“只是。。。”
“粉儿都知道，”少女递上一杯香茶，冲着阮离狡黠的一笑：“公子是怕那个傻蛋有危险！”粉儿铺了一张竹席坐下，双手托腮看着院中盛开的簇簇淡粉色的海棠，“只是公子，既然拉了洛祺大人进了是非之中，何不干脆一起面对？”
端着茶盏的手似有似无的一颤，阮离侧过头看着身侧的粉衣少女，眼神剧烈变换。
少女噗的一笑，身影逐渐开始变淡变得模糊。
“公子。。。偶尔也要对自己诚实一点嘛！公子的身旁，除了洛祺大人。恐怕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阮离望着少女的身子逐渐融入海棠之中，眼神飘渺而遥远。
“这份缘分。。。公子一定要珍惜啊。。。”空气中最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粉儿。。。”阮离唇角泛起一个微笑，似是感激：“多谢。。。。。。”
（三）
夜里波动的琴弦，总是孤单，却是一个人的狂欢。
这世间在我眼中，曾是无色无味无声无息无悲便也无欢。
鸟栖鱼不动，月照夜江深，身外都无事，舟中只有琴。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
我曾在多少个不眠之夜，孤单的抚琴。
今夜稍有不同，有位女子静静的坐在我对面，眼神流转，满目风华。
夜的目光，洒在那光晕流转的琴弦，仿佛前尘往事涉水而来。
而我却，记不起那是怎样的回忆。
无穷山色，无边往事，都冷冷清清，寂寂寥寥。
漫漫旅程，不知与谁同伴？寂寂长夜，又有谁共度？
一曲既终，钟羡辞睁开眼睛，望着面前静静坐着听琴的碧衣的女子，微微的笑。
“听钟大人一曲，小女子不敢再碰琴。”玉縭赞赏道：“玉縭不止一次感叹，这世间怎会有钟大人这般懂琴之人。”
“玉縭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钟羡辞斯文的还以一礼，“建康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玉縭姑娘的琴艺也是无人能及。”
“玉縭愈发惶恐了，”玉縭笑着递过一杯酒，自己先饮了一杯，唇边绽放了醉人的笑容：“玉縭总在想，若玉縭不是画舫间的琴娘，是不是有幸做钟大人的红颜知己呢？”
映着红烛的光，女子的脸颊若有若无的一抹嫣红浮了出来，目光似是期盼又似忐忑。
钟羡辞怔了一怔，默默无语。
玉縭的心思，他不是朽木怎会不知？
他还记得初次走进这艘小舫船，女子正独自抚琴，一见着他，莞尔一笑。
他的心便仿佛那琴，峥的发出一个心动的颤音。
只是初见，便已经心动；相处之间，又怎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只是他是个没有记忆的人，仿佛没有过往的人，也不会有以后。
于是，那心底的愿望便一直埋藏了起来。
不想，今夜，却是由她亲口说了出来。
半晌，他迎上女子的目光，缓缓地回答：“若是今生可与姑娘共度，自是在下之幸。与姑娘是不是琴娘毫无计较。”
一滴晶莹的泪滴入酒杯，玉縭深深地望着面前的文雅淡然的男子，眼神剧烈变换。
许久许久，玉縭缓缓叹了口气，却是笑了：“有大人这句话，今生就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便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水龙吟（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