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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死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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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逃亡,且格鲁大陆指日可及,这些天船上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埃默多却躲在角落,郁郁寡欢。
连可可都看开了,埃默多自然不会为神圣血瓶而伤神。老人家向来豁达,颇有看透世事的仙风道骨,却又为了什么事呢?
我问不出来,连诺亚也问不出来,不过大姐头却像是个了解内情的。于是某日晚,我和诺亚捧着埕陈年老酒,跑去她的睡房猛灌。我酒量浅,大多是他们俩喝的,眼看酒埕快见底了,诺亚在桌下踢踢我的腿,眼神示意:我快不行了……
大姐头却越喝越有精神,两眼闪闪亮,一丝醉意都没有。想叫她酒后吐真言,简直是笑话。
“说吧!”大姐头仰头饮尽最后一滴佳酿,往椅子上一靠,懒懒地开口,“你们想知道什么?”
待大姐头说完,我和诺亚都彻底呆了。
原来在我出海前,薇薇安老爹那边的人已把我牢牢盯紧了(原来换了发色瞳色,还是逃不掉的)。娜姬与他们合作,她要宝物,他们要人。如今娜姬得到血瓶,我人却跑了,在海上他们忌惮,只怕上了陆地,也摆脱不了追兵。
“娜姬这个浑种!!……”大姐头狠骂,“这小贱人肯定会帮他们追人,偏偏这三条船上连根土炮都没有!呸,他们要是敢靠近,我就把他们捏个稀巴烂!……”
我垂着脑袋,无言以对。要不是埃默多偶然偷听到,怕我们还蒙在鼓里,可是知道了又怎样?敌在暗,我在明,情势大大不妙。我又不能总跟着大姐头在海上躲,难道真要被抓回去完婚?
大姐头搂着我的肩道:
“丫头,别怪埃默多,他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怕你担心。”
我点点头,她又道:
“别怕,在海上,没人能动你一根毫毛。等上了陆地,我再请几位本领高强的朋友护着,谁也打不了你的主意。你老爹老来发昏,你别睬他,一定要找到法子救你的小情人啊!”
我大窘,狠狠地瞪了一眼诺亚,他却别过脸去装无辜,哼!
兴许是酒喝多了,大姐头话头也多起来,继续道:
“……你老爹啊,也真是的,好好一个女儿,竟然送给凯西斯糟蹋!呸!怎么做人父亲?呸!……丫头,凯西斯不是好东西,你千万不能嫁给他!”
我赶紧问:
“为什么?”
“他杀了很多人……残酷,冷血,毫无感情!他跟地下城的老东西是一路货色,一个来明的,一个来暗的,都狠得叫人心寒!”
我的心一紧,又问:
“真的那么狠毒吗?”
大姐头哈哈笑了一阵,脸一沉道:
“狠毒?不,他根本没有人性,他是个亡灵,充满愤恨的怨灵!他就像末日之战的恶魔路西法,要用刀锋和血,毁灭整个世界……”
大姐头越说越激动,最后趴在桌上,肩膀一动一动的,竟像在抽泣。
诺亚朝我摇摇头,拉着我悄悄出去了。
“怎么回事?”
我被大姐头的激动小吓一跳,又向她房间张望两眼,很是担心。
“没事,力姬的酒劲来得慢,来了就开始口没遮拦了。”
我皱眉:
“她只是激动,口没遮拦,却是说的真话。”
诺亚轻叹一声,道:
“菲菲,每个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我对力姬隐瞒了凯西斯送你瓶子的事,就因为她看到的凯西斯,跟你所认为的不一样。你的复明可说是凯西斯的恩惠,自然对他心存感激,可是力姬,十年前便亲眼目睹了亡灵军屠城的经过,那个城里,有她的六岁的弟弟,还有好朋友……”
我紧紧捂住嘴,不让叫声泻出。
屠城,电视上看到成吉思汗率蒙古大军血洗座座城池,老少妇孺尽哀嚎,仍逃不过死神的巨镰,那满屏的红色,曾叫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小姐,你眼睛怎么了?
……你别害怕,我叫凯西斯……
……你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
……把神圣血瓶给这位小姐……帮她挑匹好马……
……瓶里的水每日喝一口,眼睛会好起来的。
……时局纷乱,请一路当心。
那个救我于乱世的男人,赠我光明和希望的男人,温和如严冬里的暖阳的男人,真是死神的化身?
我不能接受,一点也不能接受!!
他伤害过很多人,却从未伤害过胡小菲,他是胡小菲的恩人。
“够了!够了……”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甲板又湿又冷,鸡皮疙瘩马上便爬满身子,连心尖儿都打颤了。诺亚盯着我,良久道: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我当年……也亲眼见了。”
夜色很深,深得把他的眼神都吞没了去,只剩一张脸,冷冷地露在外头,那一瞬间,他不再是我熟悉的诺亚,而是一个受伤的控诉者。
我把脸埋入双膝中,很久很久,再抬头时,诺亚已经走了,空荡荡的甲板上只剩我一人,对着海浪,半夜无语。
埃默多不作声,大伙儿觉得没啥,大姐头和诺亚不作声,大伙儿看着也能习惯,可胡小菲不作声,大伙儿就耐不住了,来个轮番折腾,结果都累个半死。
唉,心情不好,叫我怎么闹得起来?
都怪凯西斯!
喃喃咒骂着,我打个呵欠,准备回房小憩,可可却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压低嗓门道:
“有好东西,看不?”
我厌恶地甩甩手,这家伙,标准的男生说“兄弟,有进口好货(毛片),看不”的嘴脸,肯定不是好东西!
可可又涎着脸道:
“真的是好东西!”
使劲把我推进房里,在衣襟里掏啊掏,掏出个小布包,层层揭开,中间躺着个拇指大小的沙漏。我好奇地问:
“这是?”
可可嘿嘿一笑,道:
“宝贝!”
真受不了!我猛翻白眼,下逐客令:
“好了,看完了,做工还挺精细的,不错。我要休息了。”
可可急道:
“哎,哎,你怎么蔫头蔫脑的?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珊瑚岛那女罗刹的房里拿的!”
“什么,你又去偷东西?”
可可理直气壮道:
“我不偷,咱一步也走不动!本来想把神圣血瓶一并偷出来,可那婆娘也着实收得太密了,影儿都不见!没办法,只好拿这个当补偿了。”
我咕哝了一句“贼性不改”,偏他耳朵尖给听去了,跳脚道:
“胡小菲!你真是……狗咬什么宾,不识好人心!我偷这个是为了谁,不就为了你?之前是我不对,瓶子拿不回来了,我把这个给你,你还想怎样?”
一开始真打算给我,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拿出来了。或许是天良未泯,或许是同情我最近悲痛,这个矮子葛朗台才会舍得送出一件宝贝。不过这也难能可贵了,我只好嘿嘿一笑:
“可可,你真是有心人。这宝贝,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我要也没用,生生糟蹋了罢。”
可可咽了口唾沫,望了望手中的小沙漏,艰难道:
“不……我要赔罪……”
我摆摆手:
“真的不用,我没那慧眼,认不得千里马,还是你这个伯乐留着吧。”
可可嗫嚅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是干嘛用的,反正是个宝贝……”
我困得要死,被子一卷,脑袋闷在里边嗡嗡道:
“好啦好啦,别婆婆妈妈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就放心揣着吧……”
迷糊中可可出去了,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着,哗啦啦的水声像催眠曲般送人入梦。梦还是噩梦,大军屠城,血光冲天,大火三月不熄。熊光烈烈中一个高大的人站在城头,暗黑的披风随风大展,披风下露出铮亮的一镰刀锋,我冲着那背影大喊:凯西斯!他转过头,白森森的骷髅映在血色天空下,露出狰狞的笑:
以死神之名……
确切来说,我一半是被吓醒的,一半是被感动醒的。船缓缓驶入一片礁石区,前方传来天籁般的歌声,海盗们喜上眉梢,纷纷道是美人鱼。
有美女看,还有好歌听,我自然不甘人后,趴在船栏上四下张望。前方不远,果真有女子端坐放歌,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这里的美人鱼是安徒生笔下的美丽公主,上半身是绝世美人,下半身是鱼尾,绝非海牛,秋波一转,便迷倒了一众男女。
一曲罢,我们纷纷跟人鱼姐姐打招呼拉家常,有几个好事之徒,还力劝人家上船坐坐,喝杯茶。人鱼姐姐大家风范,一一婉拒,笑道:
“我听鱼儿们说了,你们的船今日会经过此地。风浪不大,可这一带暗礁漩涡多,请多多小心。”
大伙儿纷纷感激,大姐头道:
“一直跟在我们后头的那些船不是什么善良人,您要小心。”
我们被跟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也是,人家是专业海盗,我只配靠边站。
人鱼姐姐仍笑道:
“谢啦,我只是闲时上来唱唱歌,跟人聊两句,不碍着谁的。”
我嘴上开花:
“歌者无意,听者受用,就冲着这赏心悦目,咱们也得提个醒儿。”
人鱼姐姐果然笑得更灿烂:
“妹妹真会说话,我记在心里啦。顺道说一句,你们是不是要到格鲁大陆去?”
“是啊,怎么啦,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人鱼姐姐眉头微蹙,道:
“听鱼儿们说,那里好像起了动乱,要打仗哩!”
诺亚道:
“不错,是起乱了。”
人鱼姐姐眉头蹙得更紧:
“那你们还去?几天前,哦,就是月食那天晚上,我还看见一群龙飞那儿去,快得很,怕已经到了。”
月食是在前晚,我贪睡没看着,起床还小发了通脾气。
“龙?有多少?”
“大概……十个左右吧,好像还有个人指挥呢,不过他们飞得又高又急,我看不真切。”
不知为何,我想起突袭西奈尔的那群龙,还有那个傲得不可一世的黑甲战士,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连逃走也不输口舌,让我想起一句话:人不轻狂枉少年。
莫伦蒂恩是吧……别叫我碰上你,否则,本小姐可是要以眼还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