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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寿礼(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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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桌前,拿起一旁的剪子,小心翼翼地剪掉一段长长的烛芯。
宁真跟了他许多年,一定深知他的喜好。所以,他一定会喜欢那柄蒙古刀的。她似乎都能看到多铎看到那宝刀时高兴的样子,听到他咋咋呼呼喊着好刀然后直乐呵。
她撇撇嘴,那画面真傻。
“姐姐写一副字儿裱了送给王爷不就行了?”
洛安琪一听就皱了眉。“不行不行,写那些帖子就已经够丢人的了,怎么还能送人。”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即又苦笑了一下,“而且,你家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一般的东西根本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像他这种皇子出身,又是父母的幼子,好东西肯定也已经见得太多了吧,给这样的人送生日礼物是很有难度的。就好像天天吃鲍参翅肚的人,你再端海鲜给他,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好吃,搞不好还会反胃吧。
但是吃腻了鲍参翅肚的人,如果忽然给他一碗最普通的白菜汤,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人间美味呢。那么同样的,她也可以……
要是在现代就好了,那可是一个物资极大丰富的时代呀;如果希望送出个性化的、不会雷同的礼物,也有各种DIY的项目可供选择。可问题是现在不行,就算是最简单的折纸,也得有彩色的纸片才行,而且时间也不够了。
心情忽然变得烦躁起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别人而头疼过,也没有为了给谁送生日礼物而这样花心思。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给古人送过生日礼物吗?这个想法让她后脊梁一阵发寒。真后悔穿越之前没有在口袋里多装一些现代才有的零碎,比如手机啊、数码相机啊、mp3mp4啊……总之就是没有一个古人有命看到的稀奇东西,随便拿一个出来送人都是赚人眼球的礼物啊……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怎么像是想要把家都搬来。忍不住笑了。
春伶早已为她铺好床,并用小炭炉暖热了被窝。“姐姐,不早了,安置吧。”
“好,再过一会儿就去,你先去歇了吧。”洛安琪止住笑,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斗篷,随意地披着走出了屋子。
几乎每个晴朗的夜晚,她都会走到院子里。无论多冷也要坐在石阶看上好一阵子。她越来越喜欢这里的夜空了,虽然春季星空她只认识大熊座,因为北斗。每次看到天空中那只熟悉的勺子,就会觉得很安心、很开心。因为无论时空如何改变,时间如何流逝,夜空中的星星依旧在那里,就好像她和她的家人还在同一片星空之下,只是变换了地点。
如此而已。
二月二十四这天,豫亲王府热闹非常。门前的鞭炮声响了很久,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多铎一直站在府门前,恭迎着来客。仆人们不断高声通报着每一位到来的贵客的名字,客人们带来的寿礼也都用红色的木箱装着,由家丁抬着进来。不一会就摆满了前院。
听得前院人声鼎沸,洛安琪眼中充满了好奇,但现在她不得不乖乖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春伶这小丫环在她脸上和头上折腾。“春伶,我的好春伶,弄好了没有啊?”丫环在她身后咯咯地笑着:“姐姐,马上就好,您别急嘛。”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自己只不过是客居他府中的人罢了,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隆重呢?“你别把我弄成妖精了。我还想出去看热闹呢。”
春伶将手伸向梳妆匣,挑出一只珠花,看着镜子比划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斜插进洛安琪的发髻。“我的好姐姐,你就老老实实地坐会儿吧,女眷要等开席才能出去呢。”
女眷……洛安琪忽然打了个寒战。直到听到小丫环轻轻说了句“看,弄好了”,她才抬起头,皱着眉望着镜中那个自己。心下想着自己到底哪根头发看起来像是“女眷”,端详了半天,忽然脸色一沉。“春伶——”她很郁闷地对身后的春伶说,“你为什么帮我梳了个已婚人士的发型啊!!!”说着,便要去拆除头上累赘的头饰。
春伶赶忙拉住她,“姐姐别呀,这不是已婚妇人的发型,这是正式场合的装扮啊!”
再看了镜中一眼,洛安琪眨了眨眼睛,迟疑着问:“是真的吗?”
身后的丫环点头不止。“当然是真的。”
“那好吧。”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腾”地站了起来。理了理旗装上的皱褶,抬脚就要往外跑。
门前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抹艳丽的大红带着一阵甜香的气味地飘了进来。“哟,琪妹妹怎么这么着急呀?”
洛安琪站定,朝那抹大红望去。宁真身着华丽的大红旗装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她戴了簪花的旗头,乌黑的发绾成了两把头,上面横插着一支大如意的银质扁方,珠花和钗子上的金色流苏闪着耀眼的光芒,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珠围翠绕,显得妩媚又不失端庄,将女主人的气质淋漓尽致地突显了出来。
洛安琪微微一笑,“真姐怎么有空过来?”
宁真对她抬起了手,长长的金色指套优雅地展开在她面前。“我特地来邀妹妹一同过去呢。”说完,便将她的手牵了过去。
“咝……”洛安琪轻轻吸了口气。手……
“妹妹怎么了?”宁真执起她的手,看到拇指和食指上肿起的血泡。“呀,这是怎么弄的?”
她笑了笑,将手轻轻抽了回来,“不小心磨的,不碍事。”宁真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嘴角轻轻扬了扬,又随便问了两句。然后洛安琪对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春伶说了句“别忘了带上我的贺礼”,便跟着宁真朝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才看见,众位妾室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一个个也都是盛装打扮。看到这种排场洛安琪一阵眼晕。突然想到她们都是来侍奉宁真这位嫡福晋的,心里倒觉得没意思起来。
寒暄了几句,便挽着宁真的胳膊一同走,身后跟着春伶和宁真的丫环乌兰二人,其它女眷们也都在左右方三步远的地方跟着。洛安琪看到乌兰的手上正是那天看到的装着蒙古刀的盒子。忽然又隐约听见乌兰和春伶二人的低语——
“春伶,你手上的锦盒里装着什么呀,看着没什么份量的。”
“我也不知道呀,姑娘没告诉我。”
“不会是空盒子吧?”
“不能够吧……”
身旁的宁真轻轻咳嗽了两声,身后的丫环们立刻止住了低语。她握住洛安琪的手轻声地问,“妹妹备了什么贺礼呀?”
洛安琪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一个小玩意儿罢了。我这些日子住在姐姐府中,身上也没什么钱物,这姐姐是知道的。所以我也只能弄了个小物件儿,都是寻常人家的玩意儿。就怕豫亲王不入眼。”说完,又抬起头冲宁真笑笑。
宁真呵呵一笑,“怎么会。妹妹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你的寿礼王爷定会喜欢呢。”
洛安琪只得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一行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前院。前院地面的积雪已被仔细地清扫过,长长的红毯一直从花厅里铺到了院内。院内放置的桌子分为两列,桌上都已摆放了饭食和酒坛。洛安琪一眼望过去,哇塞,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客人们都坐在桌前各自高声谈笑着;有些人已经用大碗盛了酒,就这么豪迈地喝开了。席间嘈嘈杂杂,隐约听见有说汉话的,也有她听不懂的话,心想大概是满语或者蒙语吧。
宁真走在她前面两三步远,端庄地走进花厅。众位侧福晋们和各自的丫环们也都跟着走了进去。她却一个人在花厅前的石阶旁止住了脚步,略带好奇地望了一眼院中的盛况。有少数的客人也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去交头接耳。该不会是在说她是新面孔吧。心下有些无奈地笑笑,却也不去在意。抬起头,看见宁真站在厅前对她招手,于是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花厅里放置了四、五张桌子。正中间的一张桌子,面对厅门的主位上坐着多铎。他用手拄着下巴,和同桌的客人们聊着什么,样子很是惬意;在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年长的男宾,约莫五十岁上下;然后就是她认识的了——多尔衮。其他的位子上坐着一些中青年贵族男宾,想必是一些亲王、贝勒什么的。
多尔衮的视线向这边扫了过来,撞上了她的。于是她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却依旧是淡淡的,毫无反应地将视线收了回去。洛安琪轻轻挑了挑眉毛,耸了耸肩。人家身份尊贵嘛,不理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转过头略打量了一下厅面上的人物,心下猜想这些应该都是皇室的贵客。再看见佟佳氏她们一干女眷已经以宁真为首座,在靠窗处坐了一桌,瓜尔佳氏正甜甜笑着朝她招手,她便也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瓜尔佳氏左手边的位子上。
席间的觥筹交错自不必提。洛安琪开始还会为能和这么多历史人物同吃一锅饭而感到兴奋,渐渐的便有些无趣起来。女眷的这一桌所谈之事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和现代女人聚到一起八卦的内容也没有太大的差别。男人们席间谈论些什么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听不清,也听不懂,不过猜想,应该也是一些类似于互相恭维的没有实质内容的谈话吧——真有内容的谈话也不会是在这种场合的。便不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