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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寿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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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毛笔字,她的确是练过一阵子的,不过也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初中时候写过春联,高中时候帮助班主任写过海报,那就是她到目前为止在“书法界”获得的最大成就了。所以,当宁真找到她,要她帮忙写寿筵的帖子时,她心里可是一点底也没有。
洛安琪不知道宁真是故意为难她还是怎么的,为什么偏偏就找上她了呢?说实话,若是用钢笔写字,她是绝对不惧的,可毛笔字就不见得上得了台面了。还要写帖子发给别人,那就更不靠谱了,何况朝里应该是有不少有学问的汉臣……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只会写简体字,而对于繁体字完全没有概念,随即满头大汗起来。
“真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那几笔写出来根本就见不了人,更别说是写帖子了。发给众位阿哥、贝勒、大臣什么的看了,我是无所谓的,就怕给豫亲王丢人。再说我只是客,恐怕也不合适呢。”洛安琪坐在宁真屋里,逗弄着悠车子里正咯咯笑着的小多尼,半开玩笑地推辞着。
宁真坐在另一边扶着悠车子轻轻地摇着,微微笑着说:“妹妹过谦了。你屋里不是还放着那一两篇字,我看着就挺好。妹妹是识文断字的人,这帖子里要写汉字,咱们这府里也没有那能人啊。”
洛安琪想起自己屋里那两篇随意默写的歌词,那是自己一时无聊时的“杰作”。她依旧是满脸笑意低头哄着多尼,心里却没停下思考。
好吧,就算豫亲王府里没有,那多铎的礼部也总该有“笔帖式”这种办理文件、文书的角色才对吧?实在是弄不明白宁真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就算是我能写汉字,也写不了满文和蒙文啊。”她期期艾艾地,想要打消宁真的念头。
“那不打紧。满文和蒙文,我和你佟佳姐姐就能教你的。”
洛安琪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不是吧……还要培训上岗啊?
经过一整天的满蒙文速成班学习,她开始努力地写帖子了。但培训的效果并不明显,在她第九次写坏了帖子之后,宁真终于放弃,只让她写汉字的部分。满蒙文等她写好后统一拿给其他人完成。
早就应该实行流水作业了的,她一边写一边抱怨。白白培训了那么长时间,那不是折磨人吗。但转念一想,算了,怎么说也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那么长时间,就算是出点劳动力,当作食宿费好了。
今年二月二十四是多铎二十三岁的生日,他要在府中设宴。宫里的帖子自然不用她来写,并且早就送去了;众位阿哥贝勒、王爷亲贵的,反正那些名字那么拗口,她也记不住;大臣们她也不认识谁。按着花名册再核对了一遍,没有错。于是把写好的帖子理好,码放在一旁。
不能否认,那天在白桦林,他炽烈的表达的确让她的心被烫到了。有一刻她的脑子里甚至有一丝不知名的开心的成分。但当他那群大小老婆的脸像放电影似的从她眼前划过时,便有如当头棒喝般将她打醒。
他是个古代的男人呢,而且还是个“狂放不羁、风流好色”的家伙。小说里不是都说了吗?动情容易守情难,这是封建体制下大男人无可避免的通病,或许现在的她在他看来是有一些特别的,但时间长了呢?恐怕也只是他用来装点后花园的一个新奇的盆景罢了,幸好她模样也不算难看,还有成为“花瓶”的潜质,否则只能当块石头了。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和这样一个人谈爱情呢?且不提这个人会有多少付出真心去爱的可能性,光是她对他的感觉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上升到“爱情”的高度吧,最多也只是不怎么讨厌罢了。
她有些自失的笑笑。到了古代别的没学会,胡思乱想的功夫倒长进不少。古代的女人不好当呀,尤其是大家门户的女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无聊出病来。看来日子要过得充实,才不会有那些奇怪的念头。
转过脸,看着那叠大红烫金的寿筵帖子,不禁眯起了眼睛。本月二十四呀,那没几天了呢……
帖子已差人送了出去,府里也开始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府里的下人们都脚不沾地的忙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帮上什么忙,又担心自己反倒添乱,因此也不愿整日在府里四处乱晃。每天不是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去,就是自己一个人溜出去骑马。有时宁真来她院子里坐,有时又会差人来请她去,俨然已经把她当作自家人。
就像现在,洛安琪正坐在宁真屋里听她拉家常。这位科尔沁格格不住地说着这寿筵似乎还是皇帝的旨意,要多铎府里好好“热闹热闹”,想是为了表彰在这次对朝用兵中多铎战功卓著吧。又说到她前日进宫看望皇后时,皇后和她说了,皇上对多铎大为赞赏之类的话。
洛安琪听着也只是淡淡微笑,顺手拿起多尼的布老虎,随意把玩。
她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感兴趣。以前看电视,经常看到什么“皇上赏赐的”东西,得了的人像是有多大的荣幸,当宝贝似的供着,要是弄坏了或者弄丢了可能还会性命不保;没得到的人则是巴望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一般……
反正都是帝王或者说当权者的一种手段罢了,可能一把用旧了的折扇、一本翻烂了的佛经什么的都代表着天大的恩典,不是有句话叫做“皇恩浩荡”么。只是皇帝翻手云、覆手雨的,高兴了便不痛不痒地赏一点,不高兴了可能还要加倍讨回来。到那个时候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想到这些,她忽然一个寒战。加倍讨回来……
“妹妹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她抬起头望着宁真微微一笑,“真姐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宁真也微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就好。妹妹要小心身子。我看妹妹素日穿的单薄,这可不行,你在南方长大,不知道这关外天寒地冻的厉害。”
洛安琪轻轻点头,“谢谢姐姐关心,我知道了。”
加倍讨回来……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啊。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皇帝手中的小小棋子而已。多铎现在无疑是一枚很有价值的棋子,而且还是一把很好用的挥向明朝的利刃。这在后来的历史当中也得到了证实。眼下皇帝也确实好像给了他很多的恩典,可是,这并不表明没有加倍讨回来的时候吧……
又一个寒战。
“对了,妹妹你看。”宁真起身,走到卧榻旁,从榻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打开了匣子。里放着一柄雕刻精美的蒙古短刀。金灿灿的刀鞘上镶满了绿松石和珊瑚,打造精细的金链连着刀鞘的首尾;刀柄上嵌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顶端还缀着鲜红的丝穗。洛安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刀具,她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好漂亮啊!”
宁真笑着,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取出短刀,递到她的面前。洛安琪双手接了刀,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刀拔出了刀鞘。一股寒气从剑鞘中溢了出来。她轻轻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刀刃很薄很锋利,闪着耀目的光泽。就算是对刀具不很在行的她也能看出,这短刀不仅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更是一柄相当难得的好刀。
她合起刀鞘,双手递还给宁真,“姐姐的刀真是极品。”
“是啊,”她将短刀轻轻地放回匣子,又命乌兰小心地收好。“这是我专门请我们科尔沁铸刀的大师精心打造的,我准备将它作为寿礼送给王爷。”
“这样啊……”洛安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二人又随便说了几句没什么内容的话,洛安琪便微微笑着起身说:“我觉得有些头晕,想回屋去躺一会儿,不能陪姐姐说话了,真不好意思。”她对着宁真福了一福,笑着说:“姐姐请留步。” 说完,轻轻咳嗽了两声,春伶在门外掀了帘子,她便笑盈盈地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洛安琪都窝在自己的屋里。只是晚膳后多铎照旧过来看了她,与她在院子里小坐了一会,随便聊了几句便回去了。
心平气和地去想,多铎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很讨厌,虽然有点跩,有点情绪化,有点自以为是,还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唉,怎么想着想着好像他也没什么优点了似的。
不过,明明是个大人了,有时还让人觉得他像个小孩。又有谁会和一个小孩子去计较什么呢?
梳洗完毕,她又像平日那样站在屋里自己默数着拍子做广播体操。
“春伶,怎么办呢?”她一边活动着,一边对着在她身后拾掇屋子的小丫环发问。而春伶显然对她这种极不端庄的举止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低头忙着手上的活计。“什么怎么办啊,姐姐。”
做完整理运动,她甩了甩胳膊腿,站定了,转过身看着她身后的春伶。“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家王爷送寿礼呢?”
“是应该呀。”小丫环向炭盆里添了几块新炭,依旧头也不抬地应声。
看着春伶,她呼了一口气,摊了摊手。“可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呢。你知道,我住在这府里,吃穿用度都是他给的,而我自己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来送给他呢。”
她也想送给他一件生日礼物,可是现在她已经是身无长物了。之前看到宁真准备送给多铎的宝刀,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要他喜欢自己送出的礼物,并且只喜欢自己送出的礼物。可是,这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