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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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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月楼回来的霍启清,刚进府门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霍曙允,表情一怔,想躲却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低下头在衣领的两边快速的嗅了嗅,幸好方才没有喝酒,不然这会儿要是一身酒气被闻了出来,自己挨骂倒没什么,若是连累了姨娘,那才叫一个不值当呢。
“见过父亲。”霍启清躬了躬身子。
霍曙允看着眼前的小儿子,不禁有些熟悉的陌生感,这才多久没见,竟又长高了这么多?虽然瞧着肩膀还是有些单薄,但却比以前要结实一些了。
目光慢慢向下移去,落到了他右手虎口处的疤痕上,这让霍曙允想起了前段时间记事官送来的记事簿,上面明明白白记着霍启清为了练马而从马上跌落的事故,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想来这个孩子不是不努力,而是真的没有天赋。
不过这样也好,以前的时候总是嫌他太过羸弱,不争气,可如今看来,愚钝些也是件好事儿,总不至于会让人盯上,否则就以卫绫善妒的那个性子,恐怕又要在暗地里使小动作了。
只是霍曙允不知道的是,霍启清手上的伤是自己故意造成的,为的就是不让人起疑,不然以她的马术,又怎么可能会连缰绳都拉不稳的从马背上坠落呢?
做戏给人看的这种事情,是霍启清生活里的常态。
顿了顿,见父亲没有任何吩咐,可又没让自己走,霍启清有些摸不准,微微抬起身来,望去——
却见霍曙允出神儿的盯着自己看,顺着他的目光又低下头去,不偏不倚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霍启清下意识扯了扯袖子,将那带着伤疤的手藏了起来——
转而轻声询问道:“父亲,可是有事要跟儿子说?”
直到这时霍曙允才回过神儿来,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霍曙允的心也没有真的硬到刀枪不入的地步,方才瞧见他的伤,这会儿便本能的想要上前去关心。
但长年累月的漠然,又岂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可以化解开的?
霍启清见父亲往前朝自己迈了一步,本能的向后退去一步,浑身上些竟发散出一种防备的气息。
霍曙允是何许人也,又怎么会觉察不出一样,当即就是一愣,关心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儿,却不知该从何说出,顿时又咽回了肚子里。
恰巧这时,霍启渊也从明月楼回来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甩着腰间垂落的配饰,浑身上下的酒味大的不得了。
“主子,是王爷——”李六虽跟在霍启渊的身后,可却比他要眼尖,连忙出声提醒道。
霍启渊这才停了嘴里哼着的胡乱曲调,甩着的手也立马垂了下去,方才还困倦到哈欠不停的人,这会儿后背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以往自己身边都是有卫绫护着,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不会怎么样,这回就剩自己一个,又是一身酒味的,霍启渊还真有点害怕霍曙允。
不过定睛再一细瞧,那旁边竟还站着个霍启清——
他怎么在这儿?
不过疑惑归疑惑,心里却又立刻放松了下来,自己不过是喝了点酒,他可是扔下夫子罚的功课,偷溜出去的呢,真要挨骂,怎么也不能轮到自己头上吧?
想到这儿,霍启渊心里的害怕就又消除了一些。
拱着手,嘴甜道:“是爹爹回来了呀。”
一个叫父亲,一个叫爹爹——
一个上赶着往前,一个急忙着要走——
孰亲孰远,倒是分辨的清楚。
霍曙允皱着眉头瞧了瞧霍启渊,一身的酒味大老远就闻见了,虽有些不悦,可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酷爱饮酒,只是看着他泛青的眼圈,霍曙允还是难免提了句——
“注意身子,莫要贪杯。”
霍启渊受宠若惊的咧嘴笑道:“多谢爹爹关心,儿子知道了。”
再看看一旁立着的霍启清,低着头完全不在意的模样,霍曙允的脾气也有些上来了,自古以来就没有老子追着儿子问的道理,挥了挥袖子什么也没说,人便离开了。
好一出父慈子孝,霍启清倒是没什么羡慕的,毕竟这十几年来她都习惯了,要这个时候霍曙允也对自己关心两句,那才是真要乱了套。
一个十分不在意,一个却是十分之得意。
霍启渊扭头望向身旁站着的霍启清,眼里全是说不出的得意。
而霍启清根本就是懒得理她,道了句大哥,就要走,可脚下刚迈出去一步,却又被霍启渊出声叫住了——
“慢着。”
“大哥有事?”
霍启渊眯着眼睛瞧着毫发未伤的霍启清,横着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听说你在明月楼救了个小歌女,不错嘛,清哥儿果然是长大了,知道怜香惜玉了。”
明显的话里有话,可霍启清不想惹事,还是耐着性子,虽不言语但也不至于黑脸。
“不过,那种地方又是个卖唱的女子,往后还是不要出这个头儿的好,不然你这头上的纨绔的帽子什么时候才能摘得掉,丢了你自己的人不要紧,丢了王府的人,你可担待不起。”
霍启清压根就不愿意跟他过多纠缠,沉着气道了句“知道了。”
说完就要走,可偏偏霍启渊来了劲儿,不依不饶的抓住了衣袖,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不远处长廊走来的人应声打断。
转头一瞧,竟是南锦屏。
“见过大少爷。”南锦屏微微的福了福。
刚还抓着霍启清不松手的霍启渊,这会儿却皮笑肉不笑的打量起了身后的南锦屏,那眸光里尽是猥琐的模样。
霍启清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霍启渊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定是没安好心,猛地用力扯回被抓住的衣袖,直挺挺的正过身子,将南锦屏挡住了,方才那懒得计较的神色,此刻也起了变化,越发狠厉起来——
南锦屏眼见情况不对,生怕自家清哥儿跟他起了争执,王爷今儿又是才刚回来,以卫绫那个善妒的性子,又不知道要编排什么瞎话,倒时候清哥儿怕只有吃亏的份儿了。
南锦屏也顾不上霍启渊还在一旁,从身后拽过霍启清的胳膊,连忙说道:“姨娘叫哥儿快些过去呢。”
霍启清听南锦屏这样说完,藏在袖中的拳头才微微的松开了些,但目光却依旧冷冷的泛着寒光。
“南姑娘可得多看着清哥儿些,小心哪天叫外头儿的莺莺燕燕迷了眼睛。”霍启渊似笑非笑的说道。
南锦屏又欠了欠身子“渊哥儿说笑了。”
话罢便拉着霍启清匆忙离开了。
霍启渊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过是个丫头,瞧把他给紧张的。”随即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六“我这个弟弟能有什么出息。”
李六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的,点点头,连声附和着“爷说的都对,奴才瞧着二公子也不是有才气之人。”
南锦屏急急地将霍启清拉回书房,刚关上了门,下一刻面容便板正了起来——
“方才哥儿又心急了。”
“那还不是他的那张臭嘴。”霍启清紧了紧拳头,没好气的说道:“方才要不是姐姐拦着我,我非让他吃我一拳不可!”
“清哥儿——”南锦屏眉头一皱。
“说笑而已。”霍启清摇摇头,攥着的拳头也松了开“姐姐难道还以为我跟以前一样吗?”
南锦屏垂眸,绕过霍启清,径直走到里屋靠墙的立柜前,从里面取出瓶去痕膏来。
一边拉过霍启清的右手,一边从瓶子里抠出些透明的药膏抹去。
凉丝丝的,又微微有些发痒。
每回涂这个霍启清都忍不住的想要缩手,可却又被南锦屏拉的紧。
“确实不一样了,哥儿长大了,知道怜香惜玉了。”
南锦屏话音刚落,霍启清面色就微微泛起红来——
“姐姐都听见了。”
霍启渊的嗓门扯得那么大,能听不见么。
只见霍启清鼓了鼓嘴,盯着自己手上新抹的膏药,说道:“姐姐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那不过就是个靠卖唱为生的可怜女子,受了欺负又无力反抗,看台底下那么多的人愣是没有一个上去帮忙,若是我也袖手旁观,只怕她真就要落入歹人之手了。”
“所以哥儿的玉佩也是给了她?”
“这个——”霍启清用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在头上挠了挠“我不是没带银子嘛,就干脆给了玉佩当个打赏。”
南锦屏擦完药膏,便收回手来,抬头只朝霍启清露出宠溺的笑容——
“咱们清哥儿心好,解救了他人也为自己积了福报。”
霍启清一听这话,方才还鼓着嘴的小脸,顿时漾开了笑容——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生气。”
南锦屏急忙向后退去一步“你可别讨好我,既然咱们玩也玩了,人也救了,现在你是不是该把夫子罚的书抄了啊?”
“啊?还要抄啊?”霍启清一提到这个头就大“那老迂腐,我不过就跟他争辩了几句,就罚抄一整本的策论。”
“不得对夫子不敬。”
“我这不是就跟姐姐说说嘛。”
霍启清眼眸一转,挑着眉又望向南锦屏——
“不如姐姐帮我?”
南锦屏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走到书桌前,取下笔架上挂着的狼毫——
“只要你不怕被姨娘发现——”
话音还没落下,南锦屏手中的狼毫就被霍启清夺了过来,拉开椅子老老实实的落了座——
“可别,还是我自己抄罢。”
这一头儿是还在为抄书烦恼的霍启清,而另外一头的官浔语已经踏上了回盛京的路途,至于她的那封‘依计划行事’的家书,不等她回到侯爵府就已经送到了官海山的手中。
————
这天早朝过后,官海山就被皇帝留在御书房里。
远远地官海山就看见自己的小外孙,但君臣有别,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瞧上一眼,随后就被刘昭引进了御书房内。
“微臣见过陛下。”
“官爱卿不必拘礼,快起身罢。”
“谢陛下。”
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霍同甫对于官浔宛所做出的牺牲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对待官海山以及整个官家,便明里暗里的都多了一份关照。
“朕记得官爱卿与朕的年岁相当,不过似乎还没有孙辈吧?”
“下官怎能与陛下相比,除了浔宛留下的言洛外,还没有呢。”
“既然这样,不如朕来做个主,替官爱卿寻一门好儿媳。”
官海山一顿,他没想到皇帝留自己下来竟是说这个事情,转念一想,倒也是个契机。
霍同甫看他半天没吱声,以为他是不愿意,便又出声道——
“爱卿可是另有打算?”
官海山连忙拱起拳来,躬低腰身“微臣不敢,只是我那犬子才刚满十六,既未加冠也未入仕,十足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一个,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并未出嫁呢。”
“哦?还有个姐姐——”霍同甫这才想起来,官家是姐弟三人,自己竟把这个给忘了,抬手捋了几下胡须,随即说出口的话就转变了方向“爱卿你只管开口,只要这京城有能入得了你眼的勋爵子弟,朕现在就下旨赐婚。”
能得天家的赐婚,是何等荣耀,不过官海山在心中早已有了看中的人选。
垂着的眼眸在眼眶里打了个转——
“说来惭愧,下官的拙荆去的早,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三姐弟相互扶持,之前微臣远在平南的岳母,还特地修书一封说了此事,若是能得陛下的赐婚,那实属下官之福啊。”
“平南?”霍同甫在嘴里捣了捣这两个字,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晦涩,转瞬即逝。
“正是,微臣的岳母正是平南人氏。”
霍同甫突然间就没了声音,官海山低着头,心里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若是让陛下起疑,事情怕就要难办了。
所幸这样的沉默没有太久——
“你一提到平南,朕倒是想起来了,平南王的世子跟你家二女儿年纪相仿,你要是不嫌远,朕倒是可以跟平南王说说此事,若是成了,你与朕又是亲上加亲了。”
“若真如此,下官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官海山抖着袖子,立刻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感激不尽,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