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卖豆腐》懒懒添添

16、第十六章

　　卓云低下头，俯视着卓七七：“你以为，你凭什么受到上上下下这么高的待遇？如果不是他们以为你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活得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卓七七往后退了一步。
　　“以前的卓七七是什么样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眯着眼睛，凝视着卓七七：“我问你，你娘是怎么解释你的失忆？”
　　“她说……”卓七七猛然想起来：“她说我撞上豆腐，所以昏倒了。”
　　真是可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囧，她卓七七，怎么就因为一块豆腐栽了跟头？
　　“是么？你就相信了这个理由么？”卓云的目光投向墙上的画像，嘴角边露出一抹微笑，倾国倾城：“没想到你比她还要蠢，她至少懂得怀疑，可你连怀疑都不会。”

　　卓七七仿佛被雷劈中，一下子目瞪口呆。对呀，这么烂的理由，她怎么就相信了呢？
　　“我再问你，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你为什么叫卓七七？”卓云的笑容更加耀眼，看得卓七七一阵心慌。
　　“她说，我在家排行老七，所以叫我卓七七。”卓七七回想起卓大娘的话。
　　“你可见过你家的六位兄长？”
　　“没有。娘说，她命硬，克死了六位哥哥。”
　　“你相信吗？”卓云挑眉问道：“一个不过三十二三的女人，在生你这个十五岁的女儿之前，已经生过六个孩子，你真的相信吗？”
　　卓七七腿一软，就坐在了椅子上。
　　卓云说得没有错，她为什么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呢？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女儿，没有怀疑。莫名的宠溺和放任，没有怀疑。可是，难道那曾经的温存都是假装吗？
　　她摇摇脑袋，努力保持清醒，在心里一边一边地告诉自己，她是囧穿，是囧穿，那些重大机密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疼痛迫使自己的眼神保持清明，抬起头来勇敢地直视着卓云的目光：“你是从什么时候猜到我不是真正的卓七七的？”
　　“我不用猜……”卓云看着她，目光却投向遥远的过去：“她是我亲手埋葬的，你说，我怎么会相信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呢？”
　　钟——小——葵！卓七七把椅子捏得咯吱咯吱响。她不是说自己帮忙收了卓七七的尸体吗？这个骗子！
　　卓云看见她张牙舞爪的表情，微微皱眉：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线索。墙上的画像是一个长安有名的才子为卓七七所画。试问倘若卓七七果真是一个豆腐西施，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对她恋恋不舍，就连朝廷大员、堂堂裴家都会一而再地上门提亲？”
　　“我……”卓七七已经无话可说，就坐在原地跟卓云僵持着，谁都不肯先低头。
　　这样的僵持还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卓大叔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不见了往日的和善：“小七，高力士在大厅等着你去宣旨。”

　　卓七七匆忙赶到大堂，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一屋子卓家的男男女女。该死的钟小葵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了踪影，每次遇见大事她铁定什么忙也帮不上。卓七七愤愤不平地跪下来，接旨。
　　高力士扯着他那纤细的嗓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卓氏女卓七七，聪明伶俐，救驾有功，深得朕和贵妃欢心。现册封为兰陵公主，御赐公主礼服十套，首饰二十件，丝绸十匹，珊瑚、玉器各十件，赐宅邸新平公主府，仆人二十名，从此婚丧嫁娶从长公主礼。”
　　卓七七一张小脸抽了又抽，暗暗叹道：这唐明皇也真是的，随便几句话就把人家的后事给安排好了。她装作贤淑的样子跪下接了圣旨。
　　高力士看见她那张臭臭的脸色，小声嘱咐道：“请公主随老奴一同进宫谢恩。”
　　“多谢公公。”卓七七笑眯眯地点点头。

　　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卓七七回过头，很有成就感地看见卓家几口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卓大叔的眼神有些焦急。卓大娘则不停搓着手，很明显是惊慌无措。卓风一副下巴快要掉下来的表情，看起来最没有心机。卓雨跟卓云是预料中那种云淡风清的表情，倒是小弟卓冰那种坚忍不外露的气质引起了卓七七的兴趣。
　　卓七七这才发现，原来人的抗压能力是永无止境的，她越来越佩服自己这种苦中作乐的本事了。没错，是上当了，可当真相被揭穿后，她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透过这揭穿的真相去研究这些虚伪的面孔特有意思。
　　“咳咳，”卓老爷又是轻轻一咳：“小七呀，既然圣上恩宠，你快些换好公主礼服进宫谢恩吧。”
　　又是同样的放任自流。卓七七这才明白，原来有很多事情不是因为宠爱而放任，而是因为根本就不在意所以没有关系。
　　“我陪你去吧。”卓雨微微笑着，一脸的阳光。
　　卓七七转过头，看见卓云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脸的心知肚明。
　　“不用了，我想要大哥陪我进宫谢恩。”卓七七轻声拒绝了卓雨的提议，很满意地看见卓云的眉尖一皱。
　　卓雨的眼神有些受伤，却还是点点头，微笑着站在一边。
　　卓七七的态度有些强硬。她不是傻瓜，既然已经跟卓云把话挑明，那么比起那些假装关心的人，他反而会是这个家里最安全的一个。

　　卓七七从唐明皇赏赐的衣服里挑了一套华丽的宫装换上，又从那堆首饰里跳出一条银色的发饰，坠在发间，走起路来摇曳着细碎的银光，美极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繁华的长安街。车内一片寂静。两个人都在闭目养神。卓七七很吃惊地看见自己所走过的路上跪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只好不停地催眠自己：我现在是公主，我现在是公主。
　　“怎么，做公主的滋味不错吧？难道你不想知道你是代替谁做上这个位置吗？”卓云的话中带刺，成功的引起卓云的注意。
　　卓七七浅笑道：“大哥此言差矣，要是换成以前的卓七七，可未必做得成公主。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哥眼里的西施……看在别人眼里，或许根本就一文不值。”
　　说完，成功地看见卓大少的脸色像涂了彩儿般变了又变。小样儿，她卓七七前世可是校辩论大赛的第一名唉。
　　卓七七坐在车里，看着逐渐靠近的宫门，突然又说道：
　　“大哥，我想清楚了，我决定什么都不追究了。我不管以前的卓七七怎么样，反正我不会做她的复制品。既然你们喜欢装，我就陪他们继续装下去，装一辈子就是了。”
　　卓云只是轻轻一挑眉，再次笑得一脸邪魅：“我尊重你的选择。”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了，卓七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她刚一在宫门下站定，一盆凉水就从门内泼进来。卓七七穿着薄薄的宫装，本就不耐秋寒，再被这凉水一泼，整个人就像是秋天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
　　一阵银铃般的笑意自门内传来：“公主这面子好大呀，本夫人亲自在宫门送礼，竟还不见公主来迎接。”
　　高力士凑到卓七七眼前说道：“是虢国夫人。”
　　又是……卓七七真得觉得自己跟这位夫人的缘分妙得都能结拜成姐妹了。
　　一阵秋风吹过，卓七七又抖了抖，她看向自己狼狈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初次照片形象有点低人一等。
　　突然，一件白色的披风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卓七七身上。
　　卓七七回过头，看见卓云站在车上，抱着肩膀，依旧像是被冰封的石像，不由一笑：“都谢大哥。”
　　她把披风一系，伸出手，在高力士的搀扶下威风凛凛地冲进宫门。
　　传说中的虢国夫人，竟是美艳无双，嘴角噙着妖冶的笑，正对着卓七七站着，鬓上别着一朵嫩黄的花，身着一袭嫩粉的宫装，风姿绰约，的确是引人入胜。
　　卓七七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圈：她去整容了？怎么前后相差这么多？再仔细一看：那拿着她的披风立在一旁的，不正是自己在长安夜市上撞到的肥婆么？原来她不是真正的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双眼睛瞄着卓七七披风下的湿衣服，抿着嘴唇说道：“这位兰陵公主怎么这般狼狈？头一回进宫谢恩就露出这等丑态，岂不是对圣上大大的不敬？”
　　卓七七伸出食指来摇一摇：“非也非也，我近日夜观天象，发现最近有局部降雨，不成想这雨果然就降落在我身上。古有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可像我这般能呼风唤雨的，只怕夫人也没见过吧？再者说，夫人素颜面圣，勇气十分可嘉，我应该向夫人多多学习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