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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这是……白色?
      的确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纯白。世界仿佛不存在,充斥在四周的只有白,无边无际、苍苍茫茫的单纯的白。
      迷迷糊糊地举起自己的手。本该出现手的位置除了和周围一样简单的白色之外什么也没有。手消失了,不,也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我是怎么了?
      “安道尔……”
      远处似乎传来呼唤着什么的声音。
      安道尔?名字……那是我的名字?
      头痛。先是有一阵没一阵的抽痛,然后是凿击大理石雕塑般强有力的痛楚。随着疼痛的加剧,意识逐渐清醒起来。
      “安道尔·费纳莱多教授,您认为这次实验的成功机率是多少?”
      安道尔猛地抬头,随即真切地感受到围绕桌子坐成一圈的资深科学家们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严厉目光。
      对了,我在开会。
      模模糊糊地想着,安道尔轻咳一声,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言简意赅地发言:“我个人的意见是,如果操作过程和客观环境符合要求的话,成功的机率是35%。”
      “只有35%?”之前提问的年迈科学家扯起沙哑的嗓子重复道,“来自赞格威尔的教授先生,我想您还不太清楚我国的科技实力吧?”
      四周的强烈排外意识让安道尔的头痛越演越烈。男人勉强维系自己泰然自若的风度,竭力平静地解释:“我想您误会了,院长先生。即便是在科技实力一流的赞格威尔,这种分离精神和物质身体的实验依然存在一定比例的风险。尤莱尼万的理论研究固然在世界范围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实验设备还有差强人意之处。”
      “那您是否可以告诉我,在您的祖国,科学家们是如何进行这个实验的?”
      虽然自己名义上是赞格威尔派遣到尤莱尼万的科学家,其实只是一个象征两国“友好”结盟的人质而已。赞格威尔在百年前发动的“电子战争”至今让全世界心有余悸。若不是战争进行到一半时赞格威尔国家最高领导人突然死去,现在世界各地必然到处飘扬赞格威尔的六星旗。在经过来自多个国家的核武器的轮番轰炸后,赞格威尔的国土凝结成晶体状,并放射出大量放射性物质,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号称全世界最聪明的赞格威尔人并没有因此气馁,他们将国土移建到空中,成就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空中大陆。
      然而,世界各国对赞格威尔的监视并没有因此松懈半分。为了让邻国安心,赞格威尔不得不向外输出大量人才,以证明本国已不再抱有往日的野心,并愿意与世界人民一起分享他们已经出神入化的科学技术。安道尔·费纳莱多就是众多输出人才中的一个。
      这些输出口的人才往往直接被送入各国的国家科学院,并加以24小时严密监视,以免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将国家机密透露给自己的祖国——自始至终野心勃勃的赞格威尔。在防范自身资料外泄的同时,国际科学界也不遗余力地尝试从这些人口中套出赞格威尔的真正实力。
      其他人究竟如何安道尔并不清楚,但指望安道尔能够漏出有关赞格威尔的任何信息根本是在浪费时间。4岁就随母亲移居尤莱尼万,直到大学才获得回祖国学习机会的安道尔知道的东西并不比面前的任何一位尤莱尼万科学家多。
      “很抱歉,院长先生。我祖国的科学家进行这项研究的时候,我正在贵国学习尤莱尼万字母表。因此,对于您的问题,请恕我爱莫能助。”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字里行间的嘲弄口吻让在场的老人们都青了脸色。之前说话的方脸男人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硬梆梆地问:
      “那您个人对这项实验又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安道尔抑制住抬手挤压涨得难受的太阳穴的冲动,娓娓地说:“我个人的意见是:强制分离精神体和□□危险性过高,电击固然是一种高效的做法,但其副作用不言自明。我们还不清楚实验对实验对象的精神和□□究竟会产生多大的影响,直接拿人体做实验未免有些冒险。”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不用细听,安道尔也知道他们必然会发起“丧心病狂的赞格威尔人也会考虑实验的安全性”之类没有意义的议论。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最好避免电击法,而改用危险性较小的药物刺激法。”
      “您的意思是要使用禁药?”
      交头接耳的人们在“禁药”一词出现后转而肆无忌惮地大声议论。反对意见此起彼伏,间或有人骂骂咧咧地吼着“藐视法律的赞格威尔混蛋”。
      安道尔固然想辩驳些什么,但一想到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别人任意歪曲,不由意兴阑珊。直到会议结束,安道尔都没有告诉在场的人们,自己口袋里就有一瓶已经配制完成、只等待活体试验的药水。

      开完毫无意义的例行会议,安道尔打开挂在耳朵上的通讯器,耳边立刻响起“您有一条新信息”的提醒声。
      “怎么,今晚不和我一起吃晚饭?”
      又是罗奥维·帕特瑞克。安道尔想起这个轻浮医生总是意有所指的笑脸,头痛的感觉隐隐加剧。
      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上耳畔的通讯器,熟练地按下一个号码。拨号音慢慢响起,以让人焦急的频率发出“嘟嘟”的声音。
      “喂?我是洛·威利艾凡。”
      安道尔慢慢地吞下一口冰冷的空气,艰难地念出了第一个字:
      “洛。”
      对方的声音立刻开朗起来,语气欢快地应道:“安道尔!有事吗?”
      “我现在在研究院,你能来接我吗?”

      15分钟后,洛出现在安道尔的私人实验室里。
      洛与安道尔同样是24岁,两人的母亲在以前关系就很好。安道尔的母亲离婚后之所以背井离乡带安道尔来到尤莱尼万,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洛的母亲。两家人做了14年的邻居,两个孩子从小就混在一起,成了密不可分的好友。与生性安静的安道尔不同,洛在和父亲一次参加过一次阅兵式后便疯狂地迷上了军人帅气的制服,而他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祖国的军校,自此与回赞格威尔上大学的安道尔分道扬镳。幸而安道尔被分配到尤莱尼万的消息很快被已经成为中尉的洛得知,还没等因为几年前母亲去世而与洛全家失去联系的安道尔想好联络洛的方法,这个随性的男人就已经冲进了国家研究院,大大咧咧地站在了安道尔的面前。
      当时洛得意忘形的笑脸、闪亮的焦黄色短发和“你看,我说我穿军装很帅吧”时的高亢音调,直到现在依然深深地烙印在安道尔的心里。
      “你一联络我,我就抛下美女的邀请赶来了!”洛一进门,还未确认实验室里是否有其他人就毫无顾忌地大声嚷嚷。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安道尔微微笑起来,但没有放下手头正在摆弄的试管。
      “看什么呢?”洛弯腰凑了过来,焦黄色的头发突然擦过安道尔的脸际。安道尔微偏过身,躲开发丝在自己脸颊上若有若无的刮弄。
      “我说,”洛勾住安道尔的肩膀,把男人的耳朵拉向自己的嘴边,“你让我来接你,就是要让我看你演示这些乱七八糟的试验吗?”
      “抱歉,我以为能在你来之前完成的。马上就好,你忍耐一下。”安道尔乖乖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被钳制的身体。
      知道好友并不习惯和他人进行身体上的接触,洛识趣地放开安道尔,悠悠地转到其它实验装备边上看个不停。
      “洛,你晚饭打算在哪里解决?”有一眼没一眼地盯着蒸发皿里液体的变化,安道尔问。
      “送你回家后我就和部里的人到夜总会去,杰米说他会带上次认识的那几个女人过来。听说个个都是性感美女。”洛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说,你这里有没有水?我一下午都在开无聊的会议,都没机会好好润润喉咙。”
      “那边的桌子上应该有吧。”蒸发皿里的透明液体开始变浑浊,与预料中的反应不同,安道尔紧起眉头。
      “哦哦,我看到了。”洛快活地叫起来。
      总是那么大吵大嚷,难怪那么容易口渴。实验失败的安道尔忍不住在心里教训洛。不以为意地收拾起实验器材,转身准备叫洛走人的安道尔在看到洛手中的瓶子的那一刻几乎忘了发出惊讶的呼叫。
      “干嘛啊你,眼睛瞪这么大?”洛把喝得底朝天的瓶子放回桌子上。
      “你喝了?”安道尔大步流星地冲到洛的跟前,第一次主动将手搭在男人的额头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恶心,头痛,或者浑身发热发冷之类的……”
      “怎么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啊!”洛莫名其妙地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惊慌失措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
      这么说,这瓶药水并没有起作用。看来这个尝试似乎是失败了……
      吁出一口长气,安道尔拍了拍男人比自己高一些的肩膀,招呼他准备车子。洛茫茫然地照做,虽然想追问清楚,但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很快就被安道尔疲惫不堪的睡脸和接下来的午夜聚会冲刷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早上,安道尔是被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吵醒的。原本以为是梦中科学院的老头们吵闹的回音仍在耳边回荡,睁开眼后才发现身边围着一圈年轻漂亮的护士,每一个都涂着颜色夸张的口红,大张着鲜红紫黑的嘴像洛一样百无顾忌地兴奋嚷嚷。
      “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啊!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一向被斥为异类的自己竟然也会这么受女士们欢迎。只觉得头痛欲裂的安道尔难以自然地接受她们热情的照顾,只能努力让自己忽略护士的喧闹声,靠在床上等待医生的到来。
      “哎呀呀,醒得挺快的嘛!而且……精神也不错的样子。”
      出现在门口的罗奥维·帕特瑞克医生斜起嘴角笑着,挥手把依依不舍的护士们赶了出去。
      “我让小姐们离开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求之不得。”安道尔坐直身体,心里忙不迭地盘算该如何解释为何昨晚自己没有回男人的电话。
      “哦,不是昨晚那一摔把脑袋撞坏了吧?真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种话!”罗奥维关上私人病房的门,转身走到安道尔的床边,“身为军官却老是喝得醉熏熏的,还在夜总会摔得这么难看。我看你在女士间的评价恐怕会打对折哦!”
      “军官?夜总会?”安道尔被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词搅得越发头痛,抬手摸摸头,倒真如罗奥维所说的那样缠着纱布。
      “放心好了。轻微脑震荡外加磕破一点皮而已,死不了。”
      “我昨晚明明回家了啊,怎么会摔倒在夜总会里?”事实和记忆的出入让安道尔不解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眼角却不经意地瞥到自己那对挡住视线的手臂。
      手臂比记忆中的粗了一些,微显褐色的健康肌肤,紫嫩的青筋在用力的部位骄傲地突起。安道尔放下自己的手,仔细检查。同样肤色的手,指尖布着厚实的茧子,宽大的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稍稍扭动手指,立刻传来“咔咔”的关节声。
      安道尔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脸,下巴上的胡茬很是刺手。
      “放心好了,我可没有对你的宝贝帅脸动什么手脚。”罗奥维冷冷地哼道。
      “罗奥维,叫我的名字!”安道尔吼起来。
      “哎?”罗奥维惊讶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叫啊!”
      “你是怎么了,洛?”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安道尔颓丧地瘫坐在床上。
      罗奥维交叉双手,问:“我说,洛,你要是头还痛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睡一觉。要是不痛,就乖乖地回部队去,别赖在这里开无聊玩笑。”
      “我是安道尔。”
      “我说过了,洛。我们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在我的上班时间我劝你还是给我老实点。”罗奥维有些不高兴。
      “我真的是安道尔!”安道尔试图大声强调,却只牵引起一片疼痛。男人抚着受伤的脑袋,把昨晚洛喝了药水的事以及药的效用大致说了一遍。
      “就因为洛喝了那个药,所以你们换了身体?”罗奥维似乎是明白了。
      安道尔点点头:“只是我不明白,我并没有喝药水,为什么精神也会和自己的身体分离。不过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如何换回去,我只是照大学课本上的选修课程随意配的药,那药对人体是否有副作用,有效期多长我都不知道。”
      罗奥维倚在床边,咳了一声:“洛·威利艾凡中尉,以我专业的眼光来看,你只是在脑袋落地的时候刺激到了大脑,所以产生自己是安道尔的错觉。好好睡一觉,你马上就会意识到这种错觉是多么愚蠢。”
      “你不相信我的话?”之前的苦口婆心都是对牛弹琴,安道尔不快地瞪着罗奥维。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就是安道尔?”罗奥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回瞪坐在床上的男人,“如果你坚持认为自己就是他的话,那就请你告诉我,我最后一次和安道尔分别的时候,在他身体的哪个部分留下了吻痕?”
      罗奥维的话勾起了安道尔不愉快的记忆。那灼热的一晚,比安道尔过去24年来经历的任何一天都让人印象深刻。
      “在……我的大腿内侧。”安道尔低下头,痛苦地道出令人羞耻的句子。
      “哪条腿?”
      “左边!”自暴自弃地吼出答案,安道尔终于开始为自己随手将药水放在桌子上的粗心感到后悔莫及。
      “答对了。”罗奥维勾起嘴角笑道,“真有趣,你的反应简直和安道尔一模一样。看来我今年的医学论文要改写了。”
      “你……!”安道尔从床上跳起来,愤怒地抓住男人的衣领。罗奥维没有抵抗,只是摆出一副“随你怎么样”的笑脸。
      “当然,如果安道尔也告诉我他是洛的话,也许我会相信你的话。”
      安道尔顿时如梦初醒。
      对了,洛怎么样了?自己知道药水的功效因此还不算太震惊,那洛呢?洛现在在什么地方?当他看到镜子中出现的是安道尔的面孔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罗奥维再度笑起来:“我开始相信你就是安道尔了。洛那个男人从来不会出于理智抑制揍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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