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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桃花深处望流年 ...

  •   冬天的清平很荒凉,因为是枯水期,我便带着技师们抓紧时间测量和计算水位的涨落。那几日忙得很,有一夜,我值班,大概四更,去河边看看情况,正坐着看计量的工具刻度,寂静的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脚踝。
      脑海里飞快的闪过村民们讲述的水鬼传说,本能的一脚踹了下去,水里一阵咕噜冒泡,那手竟没松。我强自镇定,想再接再厉,他突然冒了个头出来,我想也没想,踹上了他的脸。
      估计这一辈子还没有人敢打他的脸,他一下子愣住了,半晌,哭叫起来,“你怎么可以踹我的脸,我的脸毁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到时候我要是嫁不掉,你要负责……”他一直嘀咕着,我那时已经愣住了,这三更半夜的,万一给自己踹出个新娘,可要笑掉别人大牙的。
      月光下,他白皙如华的肌肤映着水光,胸前一马平川,分明是个男子,哪里来的“嫁不掉”,我稍稍放了心,心道,哪里来的疯子,家里人也不看好了,怎么就放出来乱咬人呢。
      那时我没想到他眼神那么锐利,或者我当时鄙夷的眼神那么明显,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出我心里想什么,他立刻嚷道:“我不美吗?你见过像我这么美的人吗?”
      他披散着一头湿发,遮了大半的脸,我压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再说他长得美或丑也跟我没关系,便没有回答,我哪里想到他那么禽兽,连男人都欺负。尽管事后,我知道他只欺负男人,但是这也很难平我心中的伤痛和他留下的阴影。
      见我不答,他立刻来劲了,往前扑腾了一下,我本能的往后缩,没想到脚踝还在他手里,被他胡乱的一扯,便滑到了他的怀抱里,他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亲了下来,可怜当日我还没拜师学艺,在武功还算高强的他面前,羸弱不堪,被他采了半刻钟的花。事后,据他回忆,我在他怀里梨花带雨,弱柳扶姿,最后竟至陶醉的晕了过去。天知道我那时是气得一口气没顺过来,被憋过去了。
      无痕赶到时,哪里还有采花贼的影子。好吧,我承认,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极度的不满无痕,所以将他调到别处去了。之后,我便上山拜师学艺,暗暗发誓,再闻到那股风骚的香味,见一次打一次,绝不手软。

      再见面时,他代表离国出使商国,国宴之上,他倾城之姿让在座所有人都惊呆了,身上的香味似有若无的在鼻尖萦绕,却熟悉的让我咬牙切齿。他凤眼轻斜,微微的瞥了我一眼,没有作声。那时我已经跟韩心铭在一起,同他在御花园不意遇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只不过,闻说驿馆夜里有强盗出没,四王爷离宸瑟偶染风寒,几天不见客便是。我掩袖微笑,想他捂着眼睛无辜看着我的眼神,眼里盈盈秋水,不过换得挨了另一拳。今日犯在我手上,算他倒霉,也算报了我当日被狗啃的仇。
      那日我去梨山,万千白雪丛中,他回眸一笑,身上虽有芳华,却淡若清茗,我才认出,他不仅是当日在清平强吻我之人,也是长风之战时,曾与我生死与共的人。
      那时我奉师父之命,往离国支援前线,帮助离国完成国家统一。他是我所在的那个营的营主,曾三番四次救我于重围之中。只不过,那时的他,一张脸皮,隔着真实与虚假。我想,他既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知就是。
      国宴之上,我那时依着香味认人,谁知道他打仗的时候身上不会抹上几斤香料。之后他顶着熊猫眼到府上,韩心铭为此跟我闹了半天别扭,质问我这是哪里惹回来的风流债……
      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德性,哀怨的看着我,楚楚可怜的说道:“人家这都来了半天了,也不见你,说,背着我是不是又另结新欢了……”那表情,眼里脉脉秋水,委屈的不得了。
      我后背一阵发凉,立刻转身背对他。无痕站在不远处,脸色如常,想来那毒人刚刚只是略施小惩,不曾动真格。只不过可惜了那满牢的衙役。
      “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大,他们又有什么错,非得这样才好!”我斜眼看他。
      他立时敛了神色,先是不答,见我仍是紧盯着他不放,才说道:“我不过小眯了一会,醒来就是样了。哥哥应该在城里吧。”
      我一愣,原来那人已经找上门来了。
      “你说如果我下令衙役全城搜捕十岁左右的儿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如何?”我问。
      他笑着问道:“你来真的?那可是我亲哥哥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竟舍得!再说,你急什么,你不去找他,他自然会来找你。”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也就顶多可以骗骗你哥哥,我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还不想亲自动手呢。他若死在你手上,也算可怜。”
      “你若帮我除了他,我自是要还你点东西,你看,韩心铭如何?”他仍是戏谑的笑着,笑意却不到眼底,薄唇微抿,明明白白的透着杀意。
      我敛了笑,默然无声,对面的人眼里千回百转,美丽如他,却也嗜血痴狂,只要看准了猎物,绝不会轻易放手。
      “什么时候?你开始注意他了。”我问。
      他“哼”了一声,哧道:“我都要让你三分,那韩心铭却当你是傻子,你说他该死不该死。再说,这场戏是真的无聊极了,再演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这张脸皮是不是该撕了?”
      我一怔,没想到,明眼人里,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戏。
      韩心铭,你与我,都当了一回傻子,只不过你比我醒得早……
      回忆着这三年来的总总,记忆如行云流水般,我与他几次擦肩而过,本想今生就如此,没想到,芸香阁一夜,我们巧遇,改变了一切。那一场哭戏亏他演的出来,我竟也信了。他去沐浴时,我随手翻了案上的几本诗歌集,各处圈圈点点,若是常人定会觉得这些不过是普通的批注,我翻了几页,内里的玄机立刻看出了七七八八。不过一本诗歌集,却有如此乾坤,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芸香阁了。湿了身子,他便急急忙忙的出来,生怕我发现什么,见我神色如常,随手搁了那几本书,他才放心。
      荧惑守心之时,他将我和二哥囚禁在府里,派了陈平守卫,好让我跟二哥失去戒心。自己连夜赶往边关,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他与边关常有通信,因为动静不大,大多表示体恤之意,当时没有在意。荧惑守心震动朝野,边关二哥麾下的十几位大将得知后更是坐立难安,韩心铭此时到边关,陈述一下朝廷的紧张形势,公孙子清杀之而后快的明显态度,根本不需任何煽动,以东北十二军的忠心耿耿,必然会上京。而他的意图却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朝野皆知,韩心铭是六王爷倾心相待的恋人,生死与共。韩心铭为救恋人有此举动也不足为奇。
      为了骗过我,他更是费尽心机,以跪祠堂为名,掩盖了所有的行动。尘埃落定后,二哥赐死,东北十二军落到了韩道同的手里,我因荧惑守心,更是被朝野忌,以平乱之名被遣走。这一走,依附二哥生存的官员们怕是要被打压和迫害了,这朝廷就真的是韩心铭和韩道同的天下了。
      我千方百计要找的韩氏一族的幕后之人竟然一直都在我身边,韩心铭我如此对你,你对我,几分假几分真。你的笑你的泪,有多少不过是闹剧一场。紫莹自杀时,你看着,是笑着还是面无表情,我不过对韩重阳说了句“再如此,小心你的脑袋”,你便要紫莹死来偿还我欠的债。二哥被赐死那天,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门的那边,看着我靠近,那句“对不起”你又怎么说得出口。你把我当成了傻子,以为我跟公孙子清一样,爱你,可以为你死,你要什么,便给你什么,哪怕是商国天下。
      我静静的看着离宸瑟,淡淡笑着道:“这局棋该收子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他迎风而笑,绝尘独立,薄唇微启,说道:“定不会忘……离商两国,永为秦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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