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催大世界』希亚》七里菊

3、【第一章 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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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觉得，果然还是亏本了啊。

　　少女金色的长发梳成两个高高的辫子，却还是垂过了腰际，浅蓝色的大眼睛干净得如同冬天的湖水。深棕色的斗篷下面浅紫色的长袍，没有多余的装饰，朴素而纯真，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法师家的十岁小女孩似的。若真有什么不同，只能说气质较其他孩子更沉稳成熟一些。
　　不过在帝都这样地方，长相和心性绝对成正比：长得越漂亮，成熟得越早。在这个物质和欲望早已饱和的花花世界，漂亮的孩子需要早早学会保护自己，也学会利用自己的“天赋”。
　　这样解释起来，少女如此就不足为奇了——她的确漂亮的很。同样，她也成熟得很。走在帝都最杂最乱的街——奥兰大街——上，竟然没有大人随从。
　　好在现在是一大早。即使是奥兰大街上午也有一番平静祥和的假象，即使是强盗和杀手也是要睡觉的。
　　少女独自走在初春的阳光下，再一次不为人知地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收少了。
　　她想。
　　即使是矮人族的战利品，又加了皇族法师的祝福魔法，但还是……亏了。
　　可也不能怪谁，她历来对苦情郎就是没有抵抗力。
　　也许向奥伦斯抱怨一下，可以骗到酒喝也说不定。她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继续向前走。

　　“小姑娘，等一下。小姑娘——”
　　守卫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他伸出手，叫道。
　　“嗯？”少女回过头，瞪起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里是皇宫禁地，一般平民不得入内。”守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起来，“小姑娘，你是不是走丢了？需要帮助的话，去教会看一看吧。”
　　“唔……”
　　少女随口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准备离开的表示。她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守卫。她浅蓝色的瞳孔平滑得没有一丝波纹，完美得有些虚假。
　　“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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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独自在院子里走着。
　　刚刚的摄魂术用了五秒还不到，难道最近的人都忽然开始恋童？
　　皇宫的院子一如既往的繁杂缭乱。不论是花匠精心培育出的永不败的花朵，还是魔法师加上的总是飘金粉的咒语，都让她恶心得想吐。即使是漂亮的东西也不应该这么密集地堆积起来，何况它们根本称不上漂亮。
　　不过帝都的皇宫就是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百年来都是这样。

　　“那个孩子，请等一下。”
　　侍女蕾拉一边唤道，一边伸出手去。
　　可在她的手碰到少女肩膀之前，后者便转过身来了。看见她，一副受惊吓了的样子。
　　“啊、啊……”张张嘴，却吐不出什么字眼，只是一味地慌张着。
　　看到对方这样，蕾拉的心当然早就软了。她蹲下来，平视那个少女，用自己最温和的声音问道：“不要害怕。乖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我、我……”她依然在微微发抖，水蓝色的眼眸里充斥着雾气。但也许是蕾拉的态度太友好，让少女终于鼓起勇气。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朵蓝色的小花。
　　“我、我听说娅萝殿下病了……所以我就去城外摘了这朵风铃花，想送给殿下，住她早日康复。”她声音细得如蚊子叫，越说话头越低。等说完这句，原本白皙的脸蛋已经粉扑扑的了。
　　“你自己一个人去兰提山谷摘的？”蕾拉惊讶道。兰提山谷是帝都城外的一个山谷。虽然并不常听说有野兽出没，可也并不是一个十岁孩子应该自己去的地方。只是这种风铃花是兰提山谷特产的，风一吹就会发出铃铛一样好听的声音。因为被摘下来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枯萎，所以城里并没有卖的。
　　看到她惊讶的样子，少女脸更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蕾拉叹了口气。她知道二公主平时很喜欢溜出宫玩。她为人活泼善良，城里的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她。这次她生病了，孩子们自然也格外担心。这个孩子的做法虽然不太符合规矩，但她又怎么忍得下心说不？
　　只是这次公主的病似乎很不寻常。皇帝和王子殿下这两天总是眉头紧锁，大公主也差点从雷迪恩公国赶回来。药剂师换了一个又一个，连她们侍女都不让进房。每天她进去打扫卫生的时候，公主都是沉睡着，已经有不少人猜测公主是不是就此醒不过来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少女急忙说道：“我、我只悄悄看一眼，很快就走……”
　　蕾拉又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然后站起身道：“要乖乖的，别惹麻烦噢。”
　　少女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如花一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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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雷娜尔，竟然是雷娜尔。想不到她还活着。
　　女孩静静地站在床前。蓝色的风铃花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偶尔有风从窗口吹过来，就会发出清脆的铃铛响声。
　　躺在床上的少女留着墨黑的长发，面孔洁白无暇。她双眼紧闭着，桃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睡美人在等待来自恋人的吻。
　　暖暖的春风拂过她的面庞，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我早该想到是你。”
　　低沉的男声忽然想起。床边的少女微微侧头，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剑士走了进来。他留着浅金色的短发，略长的发帘微微遮住蓝灰色的眸子，浑身透着高贵的气息。
　　只是看了一眼他，少女并没有表示什么，仍然回过头，继续看着床上的公主。
　　蕾拉肯定是被他打发走了——刚在花园里就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所以才选择做戏而不是摄魂。却没想到这人身居要职还很闲嘛。
　　见对方没有反应，剑士又开口道：“既然你在这里，看来赫伊是回不来了，是么。”
　　他用的是陈述句。
　　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少女便淡淡反驳了一句：“我又没有杀他。”
　　剑士轻轻勾起一抹一闪而过的苦笑，喃喃道：“我知道你不杀人，但有时候我觉得你宁可杀了他们来的痛快。”
　　——那样我会亏本的！少女在心里如是说，表面上却依然还是沉默，因为这是个很难解释清楚的问题。即使她说了，他也不会懂。
　　又沉默了一会，剑士再度用一声轻叹打破寂寞：“希亚，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再见！”少女迅速说道。
　　午后的微风吹过园中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剑士那半句没说完的话有些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一点点散开来，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唔……”
　　床上的女子发出梦呓。刚刚还怅然怔愣的剑士便低下头，低沉的声音透着欢喜：“公主殿下，您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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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险。
　　希亚随手扔掉一个瞬间移动的符咒，只见它如同被点着一样一点点变成了黑色，还未落地就已经散得可以被风吹起来了。
　　和所有外界的猜测不同，希亚其实并不会瞬间移动的法术。
　　口袋里放着一些可以跳跃几英里的符咒，但远程那是绝对不行。
　　也许是一些别的情报员偶尔喜欢装成希亚来抬高价钱吧……反正她要去哪里是一定要一步一步老老实实走过去的。
　　更不存在分身有术在十个地方同时做事这种乌龙。
　　希亚的一生都在和流言打交道——贩卖流言、听取流言。久而久之，自己也变成流言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袋，抬到眼前来端详。
　　只是普通寻常人家放零钱、魔法师放符咒、药剂师放药材的袋子，若说有什么特别，便是材料是绸缎。绸缎是拉莫大陆的特产，现在只有极少几个渠道在交易，专门供给皇家的，是非常名贵的布料。可虽然如此说，这么小一个绸缎袋子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皇家裁缝经常偷偷用做衣服剩下的边角碎料做几个这样的袋子，再高价卖出去。
　　魔法师有时候也会拿这样的袋子，因为施了魔法的亚麻经常会看起来像丝绸。
　　不要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希亚并不会那种魔法。她手上拿的布袋是真的丝绸。可丝绸也并没有什么特点，她手上布袋的独特之处，是用来刺绣的那些线。
　　绸缎是红底，上面以黑色和金色为主，绣满了极为复杂的图案。并不是什么动物的花纹，也不是一般能见到的魔法阵。而且即使是同样的花纹，也不是抄下来就有同样的效果，那丝线还必须要受到特殊处理才行。
　　同样，希亚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丝线究竟是如何处理的。现在，它们正缓慢且有节奏地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深蓝色光芒。
　　袋子里面藏着的便是公主的诅咒。现在她需要找一个人帮忙解开它。

　　希亚仍然清楚地记得得到这个布袋的那天，尽管那已是两百四十年前的事了。
　　那次也是个亏本的生意，可这东西实在太好，希亚也顾不了那么多。
　　那时候莫拉大陆与拉莫大陆的战争正处于最激烈时期，随时都有人死亡。随时、任何人都可能立刻死掉。
　　希亚意料之中地很忙很忙。每天找她的人比找国王的还多，她觉得实在烦透了，便决定谁都不帮。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决定搬家到迷藏森林里去的。想当然冒充她的人成倍增长，错误的情报肆意，死伤惨重。希亚躲在乌龟壳里看热闹，一边感叹愚蠢的人啊……
　　可还是有人找到了她。仔细想想，那人大约是第一个进来迷藏森林找她的人吧。
　　希亚只依稀记得是个温和的青年，面相已经模糊在记忆里，可他一笑起来，即使是迷藏森林里便也春暖花开了。
　　希亚苦笑。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发誓自己甘愿做亏本生意是贪图这个宝物而不是被美青年的笑晃晕了眼。可这么多年来，她内心深处也不断地在吐槽自己：真的么？你真这么觉得？
　　可是又怎样呢？已经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