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边草 今生》叶子文

27、第二十六节

　　再次醒来，是桃花居里我的床上。盖着我昨晚用来盖枕头的被子。头有点轻微的疼，才想起来昨晚我很荒谬的逛妓院的初体验。心底怎么又隐隐感觉些悲凉。
　　“主子！主子！”筱柔叫着推门进来，着实吓我一跳。
　　“干嘛呀~！”我嬉笑着轻弹了一下这小子的额头。
　　“哎呀，主子，你救回来的那位公子醒了，现就在隔壁呢~”
　　哇！美人醒了！
　　于是我稀里糊涂的套上了一件衣服就往外跑，还听见后面筱柔说：“主子，得穿鞋啊！……哎……”
　　跑到隔壁，果然看见美人半倚在床上，精神好像不错，雪白的头发似乎也淡淡的散着光。
　　“进来的可是菱公子？”
　　“嘿嘿，我可当不起什么菱公子，你就叫我菱儿吧”,我蹭戚蹭戚地坐到美人的身边，仰起头细细地打量着他，雪白的头发，晶莹的皮肤，整个人透着一股不真实的美，似乎脆弱地会被风吹散，“你叫什么嘞？”
　　“我叫琴声。”
　　“嗯，琴声~~好漂亮的名字~~我们之前见过吗？我总是觉得你好亲切啊~~”
　　琴声轻笑，眼神悠远，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是啊，我也觉得，你很亲切……”
　　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他那双笑起来会弯弯的眼睛，特别的好看，抬起手轻轻覆上，“好漂亮的眼睛啊~~”
　　他怜爱的捏捏我的脸，“可惜，这双虚有其表的眼睛却不能让我看见菱儿……”
　　我突然的就呆住了。
　　接着，以为已经遗忘的悲伤又席卷了我。那么的美丽，他们都是那么的美丽，那深深庭院中风情万种的醉尘，这随和透彻的琴声，他们应该都是努力活在沉浮里的灵魂，为什么却有那么多的无奈呢？
　　怕他感觉到我溢出的眼泪，我用力的握住他的手，“那，以后，让我做你的眼睛吧！”
　　琴声有些发愣，过了不久又捏了捏我的脸，“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眼睛又弯弯的在笑，我突然觉得一种来自心底的抚慰，琴声，究竟在会我的生命中奏出怎样的乐音呢？
　　“哦，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已经好了吗？要不我去找芸艿来给你瞧瞧吧。那家伙整天陪芸萝那个臭丫头四处闲逛，得让他收收心！”我有些愤愤然，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哥哥，就不用憋在客栈里生蘑菇了……
　　“放心吧，已经都好了，你口中那个正晃荡的小子，才踏出我的房间不久，你呀，冤枉他了~~”
　　“咳咳。”
　　正说着呢，突然听到门口有人。我一回头，正好对上了背着药箱站在门口的芸艿，猜到我刚才在琴声面前诋毁他的事情估计都被听见了，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
　　“对不起了，在外面野疯了的俩人过来复诊，闲人免进。”芸艿说完，铁青着一张脸大迈步往里走。
　　嗯？俩人？我把头一偏，这才看到在芸艿身后黑着一张脸的芸萝丫头。刚刚我怎么形容她来着？臭丫头……
　　“声儿哥哥，菱儿过会儿再来~~”趁这丫头还没发威，快撤！
　　……
　　唉，美人被霸占了，好生无聊啊~~~嗯？不知道阿奴在玩儿什么呢，是不是还和韶劭那个臭小子缠绵？哼，阿奴竟然公然当着我的面和那个混蛋整天亲亲我我的，想当初，我们还……一想到我和阿奴的那一夜春宵，不禁又浑身发热。真是的，我竟然在发春~~！！
　　“呦，小主子，一个人杵在这儿想什么想得满面通红呢？”
　　我回头，果然看到阿奴晃荡着从楼梯走来。该死，我什么时候跑到他门前了。
　　阿奴荡到我身边，半个人靠上我的肩膀，深一口浅一口吹着我的碎发，“小主子在这儿回味什么呢，要不跟着阿奴进来叙叙旧啊~”说完，修长的手覆上我的，推开门将我带了进去。
　　和阿奴两个人共处一室，我竟然有些紧张。想来，这次浩荡的出游带着那么多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和阿奴独处，好不容易有一刻春宵，全被大色狼和臭韶劭搅和了，我都多久没牵牵阿奴的小手儿，香香阿奴的脸蛋儿了~！
　　“呜~阿奴，你都不要我了~呜~”我越想越委屈，干脆蹭到阿奴怀里抹鼻水。
　　“哎呦，那哪儿能啊~阿奴对你，那还不是捧着怕碎喽，含着怕化喽嘛，那还不得每天使劲儿地疼爱啊~好好好，乖了啊~”
　　“哼，你又像哄小孩儿那么哄我，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好了好了，小主子，来来来，不生气了，香一个~”说完，捧起我的脸，对着我那白胖白胖的脸颊狠狠地香了一大口。
　　哼，每次问这个问题都岔开话题。不过，不过……看在这个饱含深情的香吻上，我就先放过你吧~嘿嘿，阿奴身上真好闻~
　　“阿奴，我想去看桃花~听说桃源镇的桃花特~别的好看！”
　　“桃花啊~呵呵，确实漂亮~~听说，城郊就有一片顶好的桃花林，不如……”
　　“不如，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哦，对了，应该先让筱柔准备些甘露和点心，嗯，还可以带上前阵子做的画板过去写生……哎呀呀，我要赶快告诉他才是~~阿奴，你一定要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我火急火燎的跑会自己的厢房。
　　“柔柔柔，筱柔！！”
　　“哎呀，主子，筱柔在呐，这是忙什么赶得这么急~可别磕着哪儿了~！”筱柔三两步走过来扶住我往屋里去，一面替我扇风一面又理顺着乱掉的几缕头发。
　　“嘿嘿，别管我了，阿奴和我要去城郊看桃花，你快帮我们张罗张罗吧。带上甘露啊……”
　　“看桃花？！多好啊！奴管家就是懂情调。再说这次出来主子和奴管家亲近的时候都少了，要好好的准备准备。嗯，甘露和点心因为主子的馋嘴是时有备着的，水果也要一些，可以出去边走边买，听说桃源镇的桃花都是名贵的品种，应该带些器皿好摘一些回来，酿酒做食都是上好的材料，哦，主子在和远镇好玩儿做出来的画板也要一并拿着，说不定过会儿就来了兴致……”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筱柔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这头包着东西，那头还碎碎念着，我想拿的一样都没有少。筱柔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和筱柔忙忙叨叨的，东西不多时就准备妥当了。这小子估计也挺想去看的，小样儿似乎比我还有点儿兴奋，提着个小篮儿在我面前走得三步两晃的。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得得瑟瑟的走到阿奴屋前，可我刚才那高兴劲儿突然就那么“刷”的一下灰飞烟灭得差不多了。
　　因为我看到阿奴站在他门前笑盈盈的看向我，似乎专程是在等我的。可他后面的那个超超超大型的障碍物，就是我最最最不喜欢的韶劭！哼，讨厌！难得小鬼头出去办事儿，怎么他又想跑过来横掺一脚？！
　　“菱儿，我特意叫了劭儿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阿奴先一步走过来说。
　　哼，本来本少爷很不待见你，不过看在阿奴的面子上，我就勉强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吧。
　　虽然是如此这般，不过桃花之旅还是如期进行了。
　　我们住的桃花居就临近城郊最繁华的一片桃花林，我决定步行过去。这里还真不愧桃源镇的美名，在街边信手拈来的桃花糕都是棉滑香甜，入口即化。四处可见内装桃花的香包，当地居民津津乐道的木兆酒，和花枝编制的小玩意儿。这一路走去，正题还没开始，人已经先陶醉起来了。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刚才若有似无的香气已经近在眼前。眼前一扇大敞的红色大门，而门里让我不禁痴迷的景色，就是满园可人的桃花，连成一片的欢畅。
　　我从老远儿就禁不住跑起来，蹦蹦哒哒的就跳进了这幅似画的花海。【虽然是刚刚立春，可这里的桃花确开得鼎盛。满目的粉红嫩白，满目的小巧玲珑。这里一树娇羞那里一树张腾，这可爱的五瓣小花儿含着中间那一小抹金黄，轻快的展露着自己的可爱。】
　　“阿奴，阿奴，快看啊~好漂亮！”
　　畅快地穿梭在一颗颗桃树之间，浸身在似幻的花香中。只苦了筱柔，顾不上自己的满心欢喜，提着篮子忍受着我的上蹿下跳，还是不是要提醒我别磕着碰着。
　　“小主子，该歇歇了吧！”不知什么时候阿奴和韶劭已经被我落下挺远，只能在后面喊到。
　　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也是，这美景还是要慢慢的品才有韵味。
　　“呼~呼~主子，你总算是歇着了……，”找到一块树荫，筱柔放好三个绣花的小垫子，又摆开一地的赏花用美食，“来来来，主子，快坐下吧，喝些甘露，先缓缓哈。”说罢，就给我斟满了一小杯。
　　“嗯，坐坐也好，养精蓄锐~”我一边品着香甜的甘露，一边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只见，刚才特意换上了碎桃花外袍的阿奴半倚着身后的桃树，两根如青葱的纤指轻夹着如玉的杯子，慵懒的在鼻子下打着晃。偶尔有清风，撩着他的发轻扬，遮了迷蒙的一双凤眸。
　　那一刻，我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是那样如画般美丽，美丽的那样不可方物，就如本应生在天上的仙子。那一刻，我只想可以一辈子都能拥有他的美丽。那一刻，在漫天的桃花中，我似乎为这一眼用尽了所有的时间，只为这样的阿奴，可曾想到那的确是穷尽了我与如此般的阿奴的，所有的时间。
　　就在我逐渐被黑暗侵蚀的时候，我知道，这样的阿奴，已经在我的生命中，永远的淡去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发现，我穷尽一生也忘不了当年桃树下的阿奴，那样飘渺的阿奴。如果当时的我察觉到了那丝若有似无的哀伤，是不是一切的一切，都将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