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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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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州城内东南一座起伏平稳的山下,有一片绿竹林。常绿青翠的枝叶,挺拔修长的竹身,颇为雅致天然,清冷宁静,与那尚沉浸在冬景萧索而人烟繁盛的洛州宛然是两个世界。
南书陌携着玉萦雪的小手刚走进竹林小径,就见石木出来迎接了。双方见礼毕,石木将他们俩让进绿云阁。
绿云阁不过三间轩敞的竹屋,却颇为清雅。竹林之中另有几间后人加盖的竹屋,与这真正的隐者之地有点距离;竹林后却是一条穿城而过的白洛江支流——青河。
玉萦雪倒没想到石木居然歇在此处,他们鬼山门人行事自是与众不同,也不至于喜欢隐居之所的呀。但见南书陌面色平静,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也就懒得费脑筋想这些奇怪的事了,反正一切都由他作主就是了。
石木待客非常客气而周到,他的几位师兄弟也都一一来见,然后却又退去,只让石木一人和南书陌、玉萦雪交谈。
“洛州一向风沙很大,玉姑娘和南公子走了这一趟路,却还纤尘未染,真是功力深厚!”石木悄悄打量着玉萦雪,却也顺便提及南书陌。
玉萦雪自还是一身雪白,风致嫣然,楚楚动人;而南书陌一身湖青色的长袍也衬他俊秀潇洒,英气逼人。
南书陌微微一笑,道:“绿云阁才真正是一个纤尘不染的好去处。”
石木听了这话,看了一眼玉萦雪,道:“不知南公子和玉姑娘是否喜欢此处?要是喜欢,不如到此盘桓几日,倒也省去住那耿府附近的麻烦。我和师兄弟们还有另外一个住处。”
南书陌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个石木竟然也知道了那个鄂王的事,看来他对雪儿的事还真很上心的。虽然知道他目的只是为了练功,但是他看雪儿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感情,却又让人觉得他难免会弄假成真,到时候这可并不是好拆解的。于是道:“我们天南庄的人都住在一起,互相之间总能彼此照顾,也没什么麻烦。石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石木听他如此拒绝,自然也就不再提。
一时干坐无聊,石木约他们到外走走。一行三人略微转了一圈,便到了竹林后的青河边。
沿河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得一阵叮咚之音,似是有人在抚琴。玉萦雪顿感精神一振,立即停下脚步。南书陌见她如此,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也就驻足,不去打扰她的静听。
石木却也似乎有此心意,也只是默默不语。
一阵琴音如流水般泻出,一时悠扬柔美,古朴婉转,空灵飘逸,似在轻轻抚慰着在外漂泊的游子的纷乱心绪;一时又跌宕起伏,活泼清丽,灵巧多变,又似乎仅仅是在逗弄着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竟是如梦如幻,如歌如诉,抚琴者高超的技艺令人无限神往!
一曲既罢,玉萦雪如梦初醒。她面露恬静而婉美的微笑,双眸清澄明澈,神情纯真无邪,面庞娇美无限。实在叫她身旁的两个男子不由都看得痴了,她自己还尚未得知。
玉萦雪轻声叫:“陌哥哥?”
南书陌忙收敛心神,道:“怎么?你想去见见这位抚琴之人?”
玉萦雪摇摇头,道:“我又不认识他,怎么敢随便就去打扰呢?只不过……”
南书陌叹道:“我一直留心给你找一具瑶琴,却还是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好的。”他自然明白玉萦雪的心思——虽然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雪儿一直生活在江湖练武世家的天南庄,怎么会那么喜欢琴棋书画之类属于大家闺秀的东西——就连姐姐对此也并无兴趣的,她不大可能教雪儿这个的,想来倒可能是她天生爱好的了!
“陌哥哥,我先前也不过顺口提提,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哪里就那么容易找到一具好琴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石木听到此话,忽然眼睛一亮,张口欲说话,转念一想却又改口道:“玉姑娘想见抚琴之人吗?”
“石公子认识?”
“在下住在这里已有几日,恰巧认识这位前辈。”石木微微笑答,却又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玉姑娘是识音之人,想来她不会拒绝见姑娘的。”
“那——”玉萦雪看一眼南书陌。南书陌看着石木,略略一想,点头,道,“那就请石公子带路,我们一起去拜访这位前辈?”
石木十分高兴,前面领路。七拐八弯,经过竹林边缘的小径,沿河向上,到得一个并不太深的山谷所在。
疾走了一阵,午后暖暖的春意也叫人筋骨疏松,玉萦雪觉得身心轻快,又想到快要见到那抚琴高人,自也心内高兴。略停了脚步,往山谷看去:山谷正处于在午后阳光不到之处,却也郁郁苍苍,幽深难明。石木当先飞身下去,南书陌一携玉萦雪的小手,也拉着她下谷。却早已见那山谷里有一间小茅屋,外面支离破碎,似已不足住人。
三人驻足,茅屋里一时毫无动静。
石木欲待上前,却听茅屋里一个年老女子的声音忽道:“臭小子,你怎么胡乱带人到这里?”
石木忙躬身道:“前辈,这两位是晚辈的好朋友,不是外人。他们仰慕前辈的琴音,意欲拜见前辈!”
“我一向不见不相干的外人,你不知道吗?”老妇人声音严厉地道。
石木听了这话,不禁为难地看了玉萦雪一眼。玉萦雪笑笑,道:“既然这位前辈不愿人打扰,那就算了吧。”
“玉姑娘……”石木很是觉得抱歉,又觉得在玉萦雪面前如此狼狈,心里实在很不好受。
南书陌虽然知道玉萦雪难免有失望之情,但是因为一向也内敛,自然不会表露于外。只是石木那样为难尴尬的样子,实在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不过,他大约也是真的想讨好雪儿吧。
石木无法,只得决定离开,于是再次向茅屋躬身,道:“既然前辈不想人打扰,那晚辈等就先告辞了!”
南书陌和玉萦雪也跟着微微躬身,转身就要离去。
茅屋内老妇人的声音忽道:“来的有一位姑娘,姓玉?可是玉萦雪?”
石木等人一愣,忙道:“正是这位玉萦雪姑娘!”
“让她进来!”老妇人声音虽不大,却似乎很有点无礼。
玉萦雪诧异地看了南书陌一眼,面对茅屋躬身道:“晚辈玉萦雪见过前辈!”
“让你进来说话!”老妇人声音柔和了一点,道,“怎么?你不敢吗?”
南书陌看看石木,微微皱眉;石木点点头,似乎认为应该没什么的,轻轻道:“南少侠猜得不错,正是这位前辈……”
南书陌看玉萦雪早已走近茅屋,也就不便阻拦。
玉萦雪轻轻推开柴门,进去。却见一个老婆婆正坐在一张小琴桌边,她年约六七十岁,白发萧然,却还眉清目朗,只是一脸悲苦之色,叫人看了不忍。她正抬头望着门这边。见玉萦雪低头进来,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淡漠悲愁之色。
玉萦雪忙躬身道:“晚辈……”
“罗嗦什么!丫头,坐下吧!”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更是挤得很紧了,不客气的道。
玉萦雪道:“多谢前辈!”
“真是罗嗦!”老婆婆有些不满地道,随即又细细打量玉萦雪一番,道,“倒也果然是倾国倾城之貌!”
玉萦雪听这样一个老婆婆竟也直接称赞她美貌,更是觉得难为情,不觉微微脸红,道:“前辈——”
“哼!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言语无味,头脑简单;幼稚可笑,迂腐不堪!空长了一副绝美容貌,恐怕也没多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