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林林川

154、三二（1）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那一直开着的窗子射进来。
　　玉萦雪像是猛然惊醒了似的，这才站起身。她也不知道这几个时辰自己做了什么，竟然还呆在这个房间里。
　　是的，她该离开了，既然所有的风雨都已经过去了，她自然也该独立去面对这之后的一切。她不能总指望别人给自己安排好一切，总是依附于别人，以前是被人照顾得过了份，以至于都不能清楚自己的心思……也许她还是懦弱无能，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但不管怎样的人生总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她怪不了别人，自然也不应该再怨恨自己！
　　拉开了房门，她刚迈了一步，却险些撞进一个人怀里。定神一看，正是原拓飞斜靠在门框上。
　　“你，你为什么还在……”
　　“放心，我是要走的！不过，有一些奇怪罢了！”原拓飞分明也是一夜未眠的脸色。
　　玉萦雪不做声，只看他一眼。
　　原拓飞看她面色冷漠，不由伸手拉住她手臂。
　　“放手！”玉萦雪往回夺自己的手。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我不想听！”
　　“你对我倒总是能狠下心！”原拓飞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轻松了些。
　　玉萦雪看着他那憔悴的面色，一直消瘦的脸，顿时心软，不由停下其实根本也不能挣扎出的脚步。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怎么会放弃你呢？”原拓飞眼里含着一丝热切期冀的光芒，“……是你放弃了他么？”
　　玉萦雪扭过头，看着远处一块被昨晚的雨水湿透的粉墙，小声道：“没有。我没有放弃他……”
　　“到现在你还是这样说？”原拓飞恼怒之极。
　　“是。我喜欢他，即使他不要我……”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玉萦雪咬着唇。为什么每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情感，她就犹豫起来，不能坚持自己的心意？可是……
　　“是，我不过是个匆匆过客，只是使你暂时迷惑了，是不是？是呀，你什么时候放下过南书陌？”原拓飞一脸阴郁。
　　“你，你不是已经……为什么还要这样？”玉萦雪不想再回到那种犹豫不决的日子。
　　“因为……”原拓飞已经想了一个夜晚，沉声道，“在这里又遇到了你。而且，这次，不是我故意要来找你的！”
　　玉萦雪一怔，忙道：“我也不是故意来这里……”
　　原拓飞眯了眼，脸一沉，随即却扬眉一笑，道：“那不正好说明我们是有缘的吗？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们都不是……”
　　“你……”
　　“既然我已经放弃过一次，而南书陌却没有把握这个机会，这还能怪得了我吗？”
　　“可我却不想再这样了！”玉萦雪坚决地道，“而且，昨晚你明明已经又说过……”
　　“我说过什么了？”原拓飞笑道，“即使我说要离开这里，我也会带你离开……”
　　“你不要这样了！”玉萦雪摇头，“我不要这样，这样你会……”
　　“这么说，你真的还是一直要一心等着他？”
　　既然不能完全决断，那就让他死心吧！他死了心，总该会少一个人伤心！
　　“是……”
　　“你这个傻丫头！他不是已经不要你了吗？为什么你还这样固执，你是故意的，就故意要这样伤害我吗？”原拓飞狠狠瞪着她，“他如果要你，你怎么会在此，他又怎么会到现在不来找你？我知道，他不可能丢下你！但既然他决定不来找你，就是他已经放弃了！因为他不想使你为难，或者是他好心地要成全我们！那……我们何必辜负他的美意？”
　　玉萦雪的泪一下子涌出！她何尝不明白这些！虽然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地到了这里，可是陌哥哥要是想找自己，怎么会没有消息呢？连檀点都能找到自己……他的确是放弃了！要不然，就是看她离开，以为她放弃了……可是，依照他的性子，他也会来找她的……而师娘和姐姐却都不要她回去，她又能如何？或许，他一向有的平淡终老的想法也终于使得他对她的感情淡薄了，所以他就决定放弃了！而且，他如果跟师娘想法一样，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呢？
　　原拓飞伸手，轻轻替她擦了泪，随即拥她在怀。
　　玉萦雪挣开，看了他半天，方道：“既然现在你还这样……，上次为什么又那样放手呢？你这样，难道……”
　　原拓飞笑道：“那……是我想以退为进呀！”
　　“不是的，你明明不是……”玉萦雪何尝看不出他那时的真心？他那么伤心绝望，应该是决绝的，所以现在也不该再继续纠缠的。“我知道伤了你的心，但我这次不是要你还那样……我不想再伤你的心。那就好像，好像是我存心玩弄你一样……我……你不如……”
　　原拓飞一双如黑潭般的眼眸现出似喜似怒的色彩，“这么说，你是怕再伤我？那你就选择伤害自己了？”
　　“我没有要伤自己……”纵然心是会很痛，可自己种下的苦果，自然该自己吞下！“我不会再——”
　　“傻丫头……”原拓飞叹一口气，“当初就是怕你为难，才丢开手。可现在，你倒好，什么都丢开了吗？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要了？”
　　“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
　　原拓飞立即截断她的话，“你不想知道上次我为什么要那样放弃吗？”
　　玉萦雪摇头，“无非是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让你失望，伤害了你……”她想起南书陌的话，“你为我几乎丢了性命，那么重的伤，还是去救我，并且还击毁了阴那宫两苑，而我——”
　　“你居然知道了？……是南书陌告诉你的？可那都是北卉教教众的功劳，与我无关……哦，或许该说是另一个人在帮你……”原拓飞顿了一下，又微微皱眉，“应该也是想帮我吧。”
　　玉萦雪不明白他的话的意思，诧异地看着他。
　　原拓飞却只想到上次的心思，“萦儿，我那时真的是很失望，或者甚至说是绝望，但也不仅仅是这样……不管是我心甘情愿，还是刻意为之，为你做那么多，你也亲眼看到……我都那样……你却还是决意选择他，我又有何话说？难不成我该去明白要你还我同样的情意？难道我该像个小孩子一样无赖地邀功于你，让你改变想法？虽然那也是一个办法，可我却那时不想那么做！既然我全心全力的付出，你却还是一心一意要回到未婚夫身边，我又有何话说？再说，我也得为你考虑，我不想让你为难——你那么为难的样子，让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既然是喜欢我，你也明白说过喜欢我，你这样一直生活在重重礼教枷锁下的人，我又怎么能不为你考虑，让你为难？毕竟在你们这些人心目中，夺人所爱是不光彩的，本身就该自尝苦果……我只有绝望，只有死心罢了！”
　　听着他那样伤感的话，玉萦雪心底的防线全面崩溃，泪流满面，“……那你，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因为……”原拓飞掏出锦帕，却没有给她擦，“因为放弃之后我还是时时想着你，我并不能在心里也完全放弃；因为我们又这样见面了，这样的相遇我想应该是上天安排；因为即使他不要你，到现在你还是坚持不肯接受我，却让我觉得更有希望……所以，我还是忍不住想再争取一次……”
　　“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他，至少现在还是这样……我暂时还不能完全肯定……我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人？那同样是对你不起……”
　　“我知道。但你现在只是因为怕伤我，就决定让我死心，那岂不是——”
　　“我想自己考虑清楚，我不能因为陌哥哥现在不要我，就……”她拼命地摇头，“我不能因为这样……如果，如果——”
　　“傻丫头！你就非要这样苦着自己吗？你这笨脑瓜！你不能抛掉那些外在的束缚，问一问你自己的心，不行吗？”
　　“别逼我！现在是喜欢你，是喜欢你……”玉萦雪何尝没有鞭问过自己的心？自从上次生死之际，她早已一片芳心在他身上，她也总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但现实却总是不能由自己的心的呀！而且，“可是，陌哥哥是我十几年的未婚夫，即使不管那些礼教声名，可我还是，还是……”
　　原拓飞心头狂喜，却立即压抑住，轻轻拍着她，表示理解和安慰，然后道，“那么，你自己难道就没想过以后想过怎么样的日子吗？你难道真的不想自己做主自己的心吗？或者你真的下定决心，下定不能再回头的决心，我想你也该——”
　　“我不知道该下怎样的决心！我知道跟你在一起很好……就如同，说话这件事，我可以跟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都可以不顾虑，不必担心失礼笑话……可是，一向的教养却又让我在说完话后，还是有些后悔……不应该这样的……”
　　“有什么后悔的？难道我还笑话你不成？”
　　“你分明——！”玉萦雪看着他微微含笑的嘴角，而且世人怎么可能不议论！
　　原拓飞立即抿紧些，却仍是带些笑意，“即使是笑，难道你会损失什么？最多也是善意的，是我喜欢的……”
　　玉萦雪不语。
　　“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形，你不必为了觉得是因为南书陌丢下你而不好再来找我，你不用这样为我着想！你要是狠心抛下我，那会更让我伤心……”
　　“可我现在还没有等到陌哥哥确切的……”
　　“你就不等了，不行吗？你自己决定这件事，难道不行吗？”原拓飞不由恼怒起来，“他伤你那么多，哪怕只是误会！这次他又已经自己放弃……上次你在见信峰等了他三天三夜，病了十几天，现在你却还是这样只想等着他吗？我终究是比不上他，只是因为我们相识太晚，你就必须先尽着他吗？还是我真的就不如他？”
　　玉萦雪看他发怒，有些不知所措。
　　原拓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伸手一揽她腰肢，“那好，我来帮你决定！让你再也没法回头，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