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飞行》叮糖

2、第 2 章

　　如果知道金泰英是他七姐，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招惹他。

　　我知道金泰英的兄弟姐妹挺多，但不知道有八个，我见过她的父母，可没见过小演员。

　　见我和他七姐相处得似乎不愉快，小演员送我出门的时候也是愁眉苦脸，拽着我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说清楚，否则小演员要真误会了什么将来又是数不清的麻烦。

　　“那个……”

　　“怎么了前辈？”

　　他停下脚步，仍然拽着我的手。

　　一路上我试图将手抽出来，但一直没成功。

　　“刚才吃饭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开玩笑，你别当真了。”

　　他怔了怔，松了手。

　　“你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而是……”

　　“而是什么？”

　　他看起来有那么点儿咄咄逼人。

　　我的确不是不喜欢他，说实话，我对这个小演员还是有些好感的，只是距离他所说的谈朋友的确还有很长的距离。况且现在有了更为严重的问题，他的七姐，那个和他性格很像的五姐，是我曾经一度最喜欢的女人。

　　“你七姐……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我看他僵在那里，表情里满是不相信。

　　许久，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笑容看起来很勉强。

　　“我知道七姐有过一个做替身的男朋友，后来家里反对就分手了，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巧。”

　　看来是说通了，他明白了我的想法。

　　“为什么那时候我刚好出去做交换生了呢？不然的话那时候就能认识你了，那多酷啊！姐姐和你分手之后我就应该去追你，多好的机会！”

　　这下轮到我僵住了。

　　“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事情。”

　　“怎么就不懂了？”

　　我发觉跟这个小演员我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或者从今天早上的那场戏我就早该看出我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否则我怎么可能做出因为演员的恳求就不顾导演的要求让演员去冒险的事情？

　　“答应了的话不能不算！”

　　他比他七姐更加固执。

　　“你爸妈不会允许的。”

　　他爸妈有多强硬我见识过，当年我就是被他爸妈用扫帚给赶出门的，那种窘迫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果然没话了。

　　看他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又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

　　或者他是真的喜欢我，只是他不明白他的那种喜欢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我没办法给他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但从我刚才见到金泰英那一刻开始，就十分肯定他不是我能够随便开玩笑的对象。

　　“总之今天的事情当就当作没发生过，以后也不要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他的回应，我转身就走。

　　图个干净。

　　替身演员并不需要每天准时工作，我再次踏进片场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陈导打电话通知我让我去帮忙拍摄一段挨打的画面。似乎是那部戏需要有这么一幕，男主角为了保护女主角结果被歹徒打得遍体鳞伤。

　　虽说演员们的拳头和塑料做的棍棒打在身上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但谁都知道，倘若真的不疼也就不会需要我这样的替身了。只不过做打戏的替身比去跳一次楼挣的钱要多许多，比起胆子当然是身子更值钱。所以我从不排斥去做打戏的提神，疼上一个礼拜或许换来的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

　　陈导从不会亏待我。

　　来到片场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小演员是整部戏的男主角。

　　他看到我的时候并不吃惊，或许陈导已经交代了他不少事情，他也知道我会代替他去完成这场打戏，或者说是被打的戏。

　　“允浩，没问题吧？原本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但这次报酬很不错，我们合作这么多次我对你也放心。”

　　“谢谢陈导。”

　　大导演能记得我已经是我的福分了。

　　“那你好好准备吧，我们待会儿就开始。”

　　“好。”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我不禁苦笑。回过头发现小演员站在我身后。

　　“我想自己来。”

　　他说。

　　又来了……

　　谁稀罕你自己来？上次是谁吓得两腿发抖最后红着脸放弃的？

　　“这是导演的安排，我得服从导演的安排，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去和导演说，我负责的只是替身工作。”

　　小演员气得脸颊发红，瞪着他那双原本就大得过分的眼睛。

　　我看着他大力跺着双脚朝陈导那边走去，不知在嘀嘀咕咕什么，但陈导脸上分明显出了为难的神色，随后小演员突然开始撒娇闹脾气。我不由得担心起来，陈导最看不惯演员向他撒娇，下一秒钟他铁定会翻脸。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果然……

　　“我就不演了！我说不演就不演了！”

　　“金在中！你以为你是谁！违约金你赔得起吗你！”

　　原来他叫金在中……

　　担心事情闹大，我赶紧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要气死我呀你！”

　　陈导拿着剧本拼命地扇着，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我就不让他做我的替身！说了不让就不让！”

　　小演员倔起来也跟头牛似的，说什么都不肯拍。整个剧组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阐明他不要我做他的替身的歪理。导演被他一个头弄得两个大，但最终也没争出个胜负来。

　　我在小演员心目中那么重要？

　　小演员看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突然扔下身上的挎包朝着上次我做替身时跳的那栋十几层的高楼跑去。所有人都疑惑着看这个万分惧高的人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是要做啥，随后便看到他浑身颤抖着站在最顶层。

　　我转身看到身旁的陈导有些不安。

　　总觉得有些不妙。

　　我冲到楼顶的时候，小演员正抱着双腿坐在边上，距离悬空的位置只有十公分多一点儿。看他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模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子，过来！”

　　不是又忘了他的名字，而是觉得这样叫他更为合适。

　　“前辈，我想跳下去。”

　　看他谨慎地盯着下面，谁会相信他有那个胆量跳下去？

　　“那就跳吧。”

　　虽说这样显得有点薄情寡意了，但小演员摆明了是在闹脾气，想用这种方法威胁我威胁导演。我看导演的确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深知小演员恐高的我看到他之后也就放宽了心。潜意识告诉我他根本就不可能跳下去，上次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结果还不是又退了回来？

　　“真跳了！”

　　“真跳吧。”

　　小演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盯着下面的状况。

　　我看陈导已经吩咐工作人员在下面弄好了充气垫子，就算他一不小心掉下去了也不可能有什么生命危险，于是打算好好吓唬吓唬他。

　　“你看，下面的垫子垫得差不多了，你跳下去也不会死掉，按这个高度估计，加上你没有什么跳楼经验，下去差不多就是个半身不遂，当然也可能是断腿断脚，如果头着地，那就可能变成智障儿童。啧啧……你和剧组签订的意外保险金额是多少？”

　　他明显犹豫了，以为我看不见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真的？”

　　“不知道，可能运气好也说不一定啊！”

　　我做出思索状，实际也不过是在变相地吓唬他。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铁定是放弃了用这种方法来吓唬人和人谈条件，两条腿抖得不成样子，还探着身子想要往下瞧。

　　“金在中，你要跳就快跳！”

　　陈导的声音突然通过扩音器从下面传了上来，小演员在我面前脚一软，向前栽了下去。这下不妙，我赶紧冲过去，奋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

　　“呜哇！我不要死啊！”

　　小演员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哭得肝肠寸断。

　　“前辈……”

　　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人怜，我使劲想要拉他上来却还是没多大作用。小演员也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体重自然轻不到哪儿去，这样拉扯只会让他的胳膊更难受。陈导在下面布置的安全措施已经完全准备妥当，与其这样耗着让他的胳膊难受倒不如让他掉到下面的气垫上。于是我顺了口气，准备松手。

　　“呜哇！前辈，你别放开啊！”

　　他好像感应到了似的，用一种格外绝望的眼神望着我。

　　可我这胳膊实在是受不住了，要再这么下去他没事我都有事了，于是我一狠心，低头望着他。

　　“我要松手了，你自己好好自我保护。”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挺高，回声挺大，分了不少层次。

　　“在中！”

　　小演员还躺在气垫上不肯下来，工作人员慢慢将气垫的气给放走，他也随着气垫的排气而逐渐靠近了地面，最终稳稳地坐在地上。

　　“在中？”

　　看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陈导也挺担心地朝他走过去。

　　他抬起头来用一种让我无法琢磨的眼神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直看着我，也不管陈导在他耳边问了些什么问题，就这么一直看着。

　　“给我看看有没有摔坏。”

　　尽量用开玩笑的语气想要缓解一下这样有些尴尬的气氛，但说出口的话似乎没奏效，小演员仍然动也不动地紧盯着我看，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止是我，连站在一旁的陈导也疑惑地往我身上打量。

　　“我们谈朋友。”

　　“啥？”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陈导诧异地望着我，我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和小演员之间的关系的确一两句也说不清楚，看小演员坐在地上一副不愿意起来的模样说实在话也挺讨打，但他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嘿嘿地傻笑起来。我还真担心刚才是不是头先下来所以导致他脑袋出了点儿什么问题，那我的过错就大了，我可不想再被他那嘴尖牙利的父母给数落一顿。

　　“我没开玩笑。”

　　他又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跟我爸妈和我七姐说了，如果谁反对的话我就从高处跳下去，他们都认为我是吓破胆也不敢往下跳的人，所以都答应了。事实证明为了爱情我能克服一切困难！所以我更要跟你谈朋友！”

　　拜托……

　　是我松了手你才掉下去的。

　　刚才那哭得惊心动魄的认识谁来着？

　　“如果我不答应呢？”

　　说实话，小演员这么可爱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当然我是不会立刻承认的。

　　“那我再去跳一次？”

　　“去吧。”

　　“真的？”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跳下来我就答应你。”

　　“喂喂喂，郑允浩……”

　　陈导终于不满了。

　　小演员再次站在顶层，陈导带着工作人员慢悠悠地给气垫充气，果真是谁都不相信他能从那上面跳下来。可就在我打算上楼去把他给带下来让他别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在顶楼上挥着手大声吼叫起来。

　　“我要跳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那个瘦削的身体从高空坠落，我赶紧朝着气垫的位置奔跑过去。

　　能接住吗？

　　能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