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飞行》叮糖

1、第 1 章

　　高空飞行

　　“还疼吗？”

　　摇摇头。

　　已经是一年前受的伤了，哪里还会像当时那样疼得死去活来？

　　“我听说你最近经常腿疼，就担心是上次留下的后遗症，现在看你这样没什么大碍我也放心了。一年前那次事故虽说是意外，但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差点害得你这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这的确是我们的过失。”

　　“朴哥，您别再跟我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一年前的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比谁都清楚。

　　“我只是个替身演员而已，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我算幸运的了，不是还有些人丢了性命吗？”

　　做这一行，早就不该惧怕生死。

　　朴哥没再多说什么，知道多说无益，这小子一直就是个死心眼儿。

　　对他们整个工作组而言，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是个禁忌话题，能够这样若无其事说着那件事的人也就只有他俩了。

　　“允浩，你准备一下，待会儿到楼上去。”

　　“好！”

　　站起身朝着更衣室走去，顺道抬头望了一眼十几层高的大楼。

　　半个小时之后他就要从那楼的顶层跳下去，工作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完善措施。虽说楼层很高，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只是需要过人的胆量和心理素质，而这些东西他早就锻炼出来了。工作组的人他都信得过，自从一年前的意外之后，所有人都十分仔细地对待这项工作，生怕出现了类似于一年前那样的事故。

　　那场大火让当时刚走上这条路的我完全失去了方寸，六层高的大楼上火势根本没办法控制，我以为我死定了，我也认定我死定了，面对那样的状况除了等死难道还有其他方法？本来就是废弃的大楼，大火把我逼到了阳台上，下面的工作人员惊恐万分的报警叫救护车。我这还没出事呢？他们就已经开始为我准备后续了。

　　遇到这样的意外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原本是要顶替一个新人演员冲出火场的戏，结果突然刮起大风使得计划好的风向发生了转变，点燃了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大家惊慌失措地逃窜着，忘掉了还在最里面等着拍戏的我。

　　我最终大着胆子跳了下去，心想着跳下去摔个半死也比烧成一堆灰烬来得好，否则还在家里等我回家过年的老母亲一定会埋怨我连个尸首都不留下给她那么点儿念想。

　　结果比我想象中要好，只是腿折了而已。

　　叹了口气走出更衣室，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导演，我可以自己跳，我相信不会出什么事，这是我得的一部戏，我想尽全力做到最好！”

　　又是个不自量力的小孩儿。

　　倘若每个演员都能真的将这些危险动作完成，那我们替身还用来干嘛？

　　“不行。”

　　导演没有丝毫犹豫。

　　那小演员看起来是泄了气，怏怏地走到一边坐下，抬头望着面前那十几层高的大楼将嘴嘟得老高，看起来格外可爱。

　　从那稚嫩清瘦的面容和中性的装扮上看起来应该是个靠脸蛋吃饭的家伙，既然这样又何必冒着危险做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做的事情，导演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给你的演技加分，只会觉得你自不量力而已。

　　对于这个我已经合作多次的导演而言，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演员给他添麻烦。

　　“陈导，我准备好了。”

　　我朝着导演走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裤，和那小演员的一模一样。

　　我们的体型并不相似，他看起来比我瘦小多了，不过这种镜头也用不着刻意找一个体型相似的人，只是远远地拍摄他从高空坠落的场景而已，我根本连脸都进不了那个镜头。

　　“好吧，你马上上去。”

　　随意地看了我一眼，导演放心地给我让开路来。

　　想必陈导对我这个替身演员的专业素质还是挺满意，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我。

　　“大哥……”

　　衣角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小演员。

　　“怎么了？有事？”

　　我替你上去冒险，你干啥一副哭丧的模样？

　　“我能跟你上去吗？”

　　这个我做不了主，于是转头望着有些不耐烦的导演。

　　“上去吧上去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新人，什么都想要自己上，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啊，还不就是眨眨眼睛对女孩子放电。”

　　小演员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但还是欣喜地跟在我身后上了楼。只是等他真正到了十几层高的楼顶，我看他那小脸已经吓得煞白。

　　分明就是怕高，还偏要逞强在导演面前卖弄，这样的人我见了不少，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的。有种说不出的心态在作祟，我越过他走到顶层边上，向下看了看，挥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待会儿我叫你跳你就跳，别犹豫！”

　　导演在下面用扩音器大声吩咐着。

　　我比了个OK的手势，站在那里随时准备跳下去。

　　“大哥。”

　　小演员又出现在我身后。

　　“你怎么还在这儿？”

　　怕高怕得要死的人还敢站到这顶楼边上来，真不知该怎么说他好。

　　“大哥，我想自己试试。”

　　该死的！他怎么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大眼睛紧盯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没经过导演的同意现在跑来给我出难题了？真是的……楼上又没有其他人，我就算现在在楼上车子嗓子叫导演他恐怕也听不见。敢情他跟着我上来就为了这个？如果我真让他跳了待会儿导演发现跳下去的不是我那后果可就该我全权负责了。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你看你那两条腿抖成什么样儿了？”

　　何止是腿，我看他全身都抖得厉害。

　　“大哥，我求你了，我从小就恐高，以前我女朋友让我在六十几层的摩天大楼楼顶给他唱生日歌我都没敢上去，她嫌我胆儿小二话不说就跟我分手了。我就想证明看看其实我能克服这个毛病，我求你了大哥！”

　　还真是个单纯的小子，就为了这样的原因？

　　看他大眼扑闪着的模样我突然又不想拒绝他了。

　　我还从没遇到过这么任性的小子，既然他想冒这个险我何必不随了他的愿，这张脸蛋儿没准儿以后还真能大红大紫，到时候还让他还我这份人情。至于导演……已经合作这么多次，应该不会因为这一点过错就把我给辞退了。

　　“来吧，不过得看准了跳，看到那个垫子没？”

　　“看见了！谢谢你啊大哥！”

　　看他咬着牙走到边缘，紧张兮兮地盯着下面的垫子，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跳！”

　　导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了上来，小演员却还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跳啊！”

　　我轻轻推了推他，他却惊叫着跑了回来。

　　“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愧疚地盯着我瞧。

　　傻小子……

　　我笑了笑，走到边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前辈！”

　　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小演员，我突然觉得今天遇到的这件事格外有趣。

　　“你好，我叫金在中，男，今年二十三岁，生日是一月二十六号，家住在南部九里小区的石屋洞九号，家里还有八个姐姐，六个姐夫。我真崇拜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太酷了！”

　　二十三岁的小孩子，呵……

　　“我叫郑允浩。”

　　这样就算是和小演员认识了。

　　他非得要请我吃饭，把我带去了好几年都没去过的现在那些学生族爱去的快餐店。我很想指责他吃这些东西没有营养，但看他仰着个脑袋睁大了眼望着海报上各式各样的垃圾食品一脸期盼，也就止住了声。

　　算了，反正从毕业以后就没来过这种地方，就当是回味一下也好。

　　自己不过二十多岁，却弄得像个老头子似的，和这店里的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想起来突然觉得现在做着的替身工作也并不轻松。

　　他坐在桌对面大口地吸着杯里的可乐，我这才重新打量起他来。

　　换上了自己带去片场的便装，从他外套的品牌和他一身时髦的装扮可以证实我心中的想法：他的确是个小孩，明明家境很好却要出来玩玩儿以为当演员很容易，吃了苦头之后才懂得乖乖地回家听父母的话。他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前辈。”

　　“我们年龄相差不多，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我喜欢叫你前辈！”

　　一生气，他又嘟起了嘴，分外可爱。

　　“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任性的小孩。

　　可这快餐的确不怎么好吃，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稀罕这些东西。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没吃过的还以为这东西是无上美味。

　　“前辈，你成家了吗？”

　　“没。”

　　像我这种没定性的人，怎么可能二十几岁就成家了？况且现在的这个职业，可能也没多少女人看得上吧。女朋友不是没交过，而听说了我的工作之后立刻和我分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于是乎在认识女孩子的时候我总是趁早说出我的职业，免得人家女孩子倾尽了全心之后又失望而归。

　　始终还是觉得我这种人给不了她们什么安全感吧。

　　“女朋友？”

　　“没有。”

　　听他问这话的语气，如果他是个女孩，我恐怕会以为他对我有意思。我记得曾经也有一个女孩子这么问过我，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是：那你喜欢我吗？有够直接的，不过这种率真的性子我倒是挺喜欢，只可惜有缘无分，那女孩家里看不上我这种给人做替身的危险职业，说是收入虽高但毕竟人命关天，她最终恋恋不舍地和我说再见。

　　不由得想起了和那女孩见面的经过，第一天认识她便对自己表白了，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已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那女孩是我交过的所有女朋友当中最喜欢的一个。

　　“你喜欢我不？”

　　我以为是幻听，抬起头来却看到小演员闪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那眼神……就和当时的那个女孩子一模一样。

　　“要和我谈朋友不？”

　　[要和我谈朋友吗？]

　　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的，我再次点了头。

　　“嘿嘿……我就知道！”

　　小演员放肆地笑出了声儿，拉着我的手继续喝可乐，眼睛眨巴眨巴地毫无顾忌。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我甚至连他刚说的他叫什么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却答应了他的要求，我这是怎么了？

　　送小演员回家的路上，我思量再三打算到了他家门口就告诉他刚才答应的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我根本不是同性恋也不可能喜欢上他，可当我真的到了他家门口，却诧异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七姐！”

　　他朝着站在门外的女人奔跑过去，我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留。

　　“臭小子！去哪儿野去了？现在才回来！”

　　我就说怎么那么像。

　　“姐，我把我男人带来了！”

　　“死小子说什么呢！”

　　小演员将我拽到了他姐跟前，原本还和他一样嬉皮笑脸的金泰英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郑允浩，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

　　小演员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