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之心》御伽鬼姬

2、月之泪

　　——那是海蒂斯从来没有见过的绫，微闭着眼，抬头仰望着红色的月，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明明是那样的忧伤，唇边却印着笑容，眼中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辉让月都失了色。

　　“绫儿！！！”
　　像是吵醒了睡梦中的孩子，月下的女子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海蒂斯，目光似水般温柔。一旁的卡丽安娜见状，害怕地靠紧海蒂斯，右手很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没有一丝征兆，绫握紧了剪刀突然朝着卡丽安娜猛冲过来！
　　“绫儿！你干什么！”海蒂斯迅速伸出手结印，周身散发出淡蓝色的光环，长发飞扬。顿时，俯冲上来的绫被他张开的结界抵挡在外，无法再进入前方的领域半步。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见卡丽安娜害怕得将整个人都贴近了海蒂斯，绫瞬间显现出极度的愤怒！伴随着一声低吼，她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紧咬嘴唇，张开十指，像是硬要从两扇巨大的门中间分出一条缝一般，指甲深深地嵌进了结界内。在海蒂斯的惊愕中，金色与蓝色电光石火般的摩擦，绫刹那间跻身进入了那道无形的墙，伸手直指卡丽安娜的咽喉！
　　卡丽安娜惊愕，连海蒂斯的防御都能破除的人面前，她是没有任何胜算的，第一反应，她必须远离殿下的身边，至少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她松开抓住海蒂斯的手，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想用尽自己所有的灵力抵挡住这一击。
　　一阵金光闪过，绫，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她的眼前，露出邪魅的笑。

　　啪！——

　　夜，再一次静了下来，那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是呆立在原地，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的绫。海蒂斯挡在卡丽安娜的身前，左手紧抓住绫伸出的手臂，挥舞的右手骤停在半空，很明显地对应着绫左脸上通红的手掌印。
　　绫像是被突然惊醒，猛地回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两人和满地鲜红的血，她怔怔地回过神，念念道：“不是我。。。”
　　“。。。够了。”
　　静止的那一瞬间，一大片乌云浮过，遮住了红色的月，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而止。随后，从她忧伤的眼角，一滴晶莹突然滑落，让海蒂斯猛然一惊。

　　——这是第一次，她在海蒂斯的面前流下眼泪。

　　——五年前
　　“绫儿！你。。。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上都是血啊！”
　　“有两个姐姐让我去帮她们捡东西。”
　　“她们让你去哪里捡啊？”
　　“林子后面，那片草地。”
　　“林子后面？她们居然叫你到剑草丛里去捡东西！”
　　“我没有找到她们要的东西，可是她们却突然跑开了，那些草割得我很疼，我想出去，可是外面又没有人。”
　　“你只要大声哭就可以了啊！我听到你的声音就会来找你的！”
　　“。。。哭？”
　　“你不痛吗？”
　　“痛，就必须要哭吗？”

　　——从那时开始，海蒂斯就知道，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夜色中的人，缓缓放下捂着左脸的手，开口道：“你。。。不相信我。”她抬头，那看似自然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是如此的无助，“全世界的人不相信都可以，只有你。”

　　“绫儿！你去哪里！”
　　不顾海蒂斯的呼喊，绫独自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向宫殿外奔去。
　　海蒂斯回头：“卡丽安娜，我现在马上把蕾依和红叶送去治疗，然后麻烦你照看她们一阵，绫从来没有出过格拉迪尔，这种样子出去，太危险了！”说完，便飞奔至红叶身边，而远处的卡丽安娜，则独自一人静静伫立在原地。

　　——这是，何时的记忆？为什么会在心底刻印的如此之深。

　　绫看见自己，独自躲在楼底下面的角落，低头捂着耳朵，紧闭着双眼，就好像什么也不想看见，什么也不想听见。海蒂斯急切地从楼梯旁跑过，边跑边对身后的三个稚□□孩说道：“你们别太过分了！下次要再敢这样说她，我真的会生气的！”

　　——“没人要的孩子！”

　　绫跑出了宫殿，跑出了格拉迪尔城，一路飞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看见了破损的房屋和破旧的民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中立区了。走在昏暗的街道中，漫无目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绫没有丝毫记忆，她只知道有人受伤了，只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满的是鲜血，只知道，那一刻，海蒂斯的眼中不再有一丝温柔。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灯光，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那是？

　　——“我来接你了，绫儿。”

　　绫恍然！这里，是五年前的那个巷子，五年前的那个地方，五年前的。。。自己，如果当初海蒂斯没有来接她，现在，她又会在哪里。。。

　　蜷缩在街角，注视着月光照映着的地面，烟灰色的影子渐渐拉长，就像自己的记忆般洒落一地，永远都无法触碰到。影子，继续向前伸展，与另一片异样的烟灰色重叠。
　　“这种头发长度的女人很少见哎~你，把头抬起来。”
　　绫不语。
　　“你似乎不知道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呢。”
　　绫缓缓举目，眼前的男子从未谋面，一副傲人的姿态，借着微光，绫看见了他闭着的左眼，一道骇人的伤疤从眉心一直划到脸颊，本来轮廓分明的五官，让人顿时觉不出丝毫美感。
　　“你，不知道在夜晚，女人最好不要单独出行吗~”
　　瞬间移动！明明就只是在眨眼的一刹那，他竟然从几米外突然出现在眼前！绫一直以为，这世上除了海蒂斯外，不会再有拥有如此美丽黑发的男子，可是，眼前的人，虽然一样都拥有美丽的发，却为什么，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不是邪恶，邪恶并不足以让人本身为之害怕，是贪婪。
　　“你有着一双，像是隐藏着许多秘密的瞳呢。”男子轻抚绫的脸颊，慢慢呼出一口气，“你的发，我要了。。。”
　　绫倒吸一口凉气，厌恶地拨开男子的手：“别碰我！”
　　男子惊愕：“哎呀~还以为你不知道如何进行灵力转移呢。”
　　“原来，这就是你头发的力量来源!”
　　男子装作无奈地一歪脑袋：“要不然你认为呢？”
　　“滚开！”
　　“小野猫，原来是个火爆脾气啊，看样子不太好驯服呢~” 男子突然目露凶光！一挥手，隔空将绫的脖子紧紧掐住，她的身体猛然向后撞去，顿时双脚离地被抵在了墙上。
　　绫大惊，却因为双脚凌空根本无法使出力量，呼吸的困难导致她开始渐渐失去意识，脑中一片空白，但她知道她必须反抗，于是狠狠咬破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继而勉强伸出双手环胸结印，集中意念，猛然睁开双眼，一道金色的光芒重击在男子胸口。男子倒退几步稳住身形，顿时，绫脖颈上的无形之手也瞬间消失，凌空的身体也马上从墙上滑落。
　　“很好，越有挑战性，就越是有得到的价值！”男子露出邪恶的笑，做出准备还击的架势，“原来，是我小看你了啊~”

　　——“你说，你小看谁了？”

　　重叠在绫身后高大的身影，和熟悉的声音。
　　“当初父王放逐你，是看在你的祖辈对格拉迪尔的效忠，但别认为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受到制裁。”
　　“啊哈~搞了半天是你的女人啊~早说咯~”
　　男子双手往后一伸，反扣住自己的脑袋，侧望海蒂斯的长发：“不错嘛，才几年不见头发就能有这种长度，看来，就现在的我还是打不赢你了。”随后又大叹一口气，“不过嘛~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男子恶狠狠地说着，立即遁形，消失在断壁残垣之中。
　　危险过去，颈上的勒痕却还在隐隐作痛。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敢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这种隔阂，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吧。

　　知道身后的人是海蒂斯，绫却表现的好像很害怕，始终没有回头。海蒂斯只是看了一眼绫，之后就默默地转过身：“走，回去。”

　　——不想一直，再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不。”绫淡淡道。
　　海蒂斯背对着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不准违抗我。”
　　“。。。是吗？”绫颔首而笑，继而迅速转身，迈开大步往相反方向飞驰而去。
　　海蒂斯转瞬而至，眨眼将冲在她的面前，拦腰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
　　“对不起。。。”
　　绫挣扎，想用差距悬殊的力量掰开眼前这个男人的双手。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你。”
　　听到这句话，绫停止了动作，好像放下了千斤的重担一般，从海蒂斯的怀抱中滑落，整个人瘫软在他胸口，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攥住海蒂斯的外衣，就这样闭着眼睛死都不肯再睁开：“不是我。。。真的。。。”
　　“我知道。”海蒂斯低头，抚摸着怀中女子的发，轻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绝对不可以一个人跑到外面去，要是被。。。夺走了怎么办？”像是抱起无家可归的小猫般，海蒂斯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缓步走去，“不哭了，我们回家。”

　　——宫殿，绫的房间
　　绫躲在被窝里，用整个盖住自己的头：“。。。那个独眼男，你认识？”
　　“我足足陪了你半个小时，你才肯跟我说话？”坐在床边的海蒂斯答道，“闷这么长时间，你难道都不会觉得呼吸困难吗？”
　　绫不语。
　　海蒂斯默默地说道：“他是个疯子，一直渴望追求力量，在五年前，曾连续绑走了好几个年轻女孩，就是为了得到她们处子之身的灵力，来强大自己的力量。抓捕归案后，在处决之日，他的父亲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自刎在我父王面前，父王不忍，就把他放逐出格拉迪尔，永远不准再踏入故乡半步。”说完，他慢慢地站起了身。
　　绫这才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海蒂斯。
　　他微笑着俯下身，摸了摸绫的额头：“早点睡吧，别想太多了。”转身，走出了房间。
　　见他离开，绫才放下被子，慢慢地坐起身，伸出自己的双手，傻傻地看着，好久好久。然后，用冰冷的双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翌日早晨，格拉尔迪大殿
　　“殿下，虽然蕾依和红叶只受了点轻伤，但是关于绫殿。。。”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她的病我会想办法治好。”
　　“依臣所见，殿下一直以来疼爱绫殿是人人皆知，但绫殿出现人格丧失的情况已经不止一两次，若是呈现越来越频繁的趋势，殿下就不应与她过于亲近，这样实在太危险，毕竟来历不明。。。”
　　“把你的‘不应’，改成‘不宜’。”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怎么了？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臣知罪，请殿下治罪。”
　　“注意你的措辞，没有下一次了。”海蒂斯转身，身着的黑色长袍随风鼓舞，“我最后再声明一遍，绫是我的义妹，亦是格拉迪尔皇族的成员，对于她的所有行为我会负责，这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今天的早会，若都是来谈论我的家事，那可以散了！”说完，便阔步走出大殿。
　　身后，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