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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何草不黄 ...

  •   苏浮白呻吟着,失神的用手臂去楼抱住李仁喜的头。李仁喜低头嘿嘿嘿的笑起来,笑声沙哑凄凉。声音闷在苏浮白的怀抱里,听起来像野兽的哀号。
      苏浮白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求你行行好,全部都告诉我。”
      李仁喜有气无力的说:“就是,我捅了老爷一刀。”
      苏浮白恨的去咬他的肩膀一口:“我要知道为什么。”
      李仁喜似无所觉,他的眼睛比夜色更加黯淡:“那时候,我疯了。他也一样。”

      李仁喜有时候会想,阿国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叫他如此狂热的爱着她,这种狂热,甚至波及了她的替身。数十年如一日地,苏楚生这样需要李仁喜待在他身边,紧密相随,不可分离。当苏楚生暴躁起来,这样炽热的情感,足以把任何人都烧成灰烬。浓烈的近似于憎恨。
      李仁喜躺在苏楚生身下时,经常在他眼睛里看到这种类似于憎恨的神色。苏楚生总是不停的解释,他是被逼的,他离开阿国是没有办法。他请求李仁喜原谅他,他经常在他身边哀泣。苏楚生是个精明的当家人。叫所有人都害怕的一家之主,他是头脑,是精髓,是正统。他虽然把感情都倾注在自己为他带来的幻影之上,却依然不肯说出任何的秘密。李仁喜从来不曾听他细说阿国。他总是一笔带过。
      李仁喜十三岁到十五岁的时候,总是不停的告诉苏楚生,他不是阿国,是仁喜。可是苏楚生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开始毒打他。他抗争了两年,一天晚上他的小指头骨折后,终于乖乖的做了阿国。他学着如女子一般,涂抹胭脂,穿上艳丽的红衣,为他载歌载舞。他学会向他微笑讨好,示弱求饶。在苏浮白塞给他那把匕首之前,苏楚生在他身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太熟悉苏楚生了,简直如同妻子熟悉自己的相公。不,比那种关系还要深,虽然强颜欢笑,假情假意,苏楚生给他的钱和眼泪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李仁喜从小就明白。这个诺大的苏府,真正在乎他的,只有一个苏楚生。苏楚生后来仿佛入了幻境,逐渐远离了他的妻子爱妾。致使二太太郁郁而终。每个人都讨厌李仁喜。李仁喜回想起来,他几乎是每天尽力去讨好苏家每一个人,可是收效甚微。
      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就算是苏浮白,他也是一个少爷。不是他的朋友。
      “浮白,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可以抛弃一切跟着你。我耗费十年光阴和心力在这里。我不能说走就走。”
      少爷不懂,少爷哪里懂得什么叫做家。苏浮白总是嚷着要走,一副备受折磨的模样,可是少时的李仁喜不懂,李仁喜只看到他精致的衣裳,饱暖的日子,和魏先生日复一日的表扬。他觉得苏浮白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浮白大概不知道。李仁喜小时候总是偷偷溜去蹭课听,他最爱听的,就是魏汐淮一字一句的念起:“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这四句,他不爱听后面的哀声,只喜欢这四句的大气。哪里的草不曾枯黄。哪有一天不曾奔忙,那一个男儿没有出行,往来经营走四方。
      他是男人,他也想往来奔走。可是他被紧紧地拴住了,被苏楚生,被苏浮白,被情,被钱,被命。拴的长久了,自己也就心甘情愿了。陪苏楚生终老,偶尔背地里关照着苏浮白,给自己些许暧昧和希望。
      可是这一切都被李仁喜自己的一刀,捅得七零八落,满地残红。是不是解脱,自己懵懂不知,只觉得那温热的血喷溅在自己手上那一刻,苏楚生和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很悲凉。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拿出那把吞日匕首,恶狠狠扎进苏楚生的胸部。也不过就是太疼了,他太粗暴,自己疼得受不了。就往苏浮白的房间跑。苏楚生红着眼睛追上来。怪他背叛他,拿他的头往墙上撞。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前,手里没有利器。
      没想到,这把匕首,切割□□时手感这样柔滑。如切豆腐,如鱼入水。
      浮白告诉过自己,这把匕首,是蛮人给勇士用的匕首。
      真真污糟了它。

      李仁喜对苏浮白说:“你刚才真快。”
      李仁喜对苏浮白眨眨眼睛。李红颜身陷牢狱,风韵犹存。暗夜里他的残破不堪给他的笑容化了浓艳的妆。不断提醒着苏浮白想起刚才,苏浮白底气也有点不足,脸刷的红了扭过去不看他。
      苏浮白说:“你少来这套。说点正经的。”
      李仁喜说:“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是混蛋,李仁喜。”苏浮白闷闷的说。
      “你还能带我去江淮么。”李仁喜问:“如果还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毫不犹豫跟着你走。”
      “连我都恐怕去不了江淮了。”苏浮白说。
      李仁喜和苏浮白紧紧靠在一起,头靠头,脚靠脚,半个身体紧密相连。两人都困乏不堪。觉得好似做了一场梦般不真实。
      “浮白,你还恨我么。”李仁喜说。
      “恨的。”苏浮白说。
      “那你喜欢我么。”李仁喜问。
      “不喜欢。”苏浮白倔强的回答。
      李仁喜默不作声了。
      苏浮白问:“我今天又没有救你,你会恨我么。”
      李仁喜说:“恨。我最讨厌别人夺我活路。”
      苏浮白又问:“那你现在还喜欢我么。”
      李仁喜赌气说:“不喜欢。”
      苏浮白也不说话了。
      两人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苏浮白不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李仁喜不再一味包容忍让。一切在一夜之间,奇怪的全都变了。
      李仁喜第一次对苏浮白说了气话,心里有点后悔,故意找话说:“都是你,给我什么不好给我匕首。”
      苏浮白正默默出神。听了这话忽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对李仁喜说:“那把吞日匕首去哪里了?”
      “在我手里。”李仁喜说。
      “给我。”苏浮白说。
      “不给!”李仁喜警惕的说:“你要做什么?”
      “给我给我快快快。”苏浮白一迭声催促。去李仁喜身后掰开他紧握的手。这才发现匕首已经把李仁喜的手深深割了一道大口子出来。苏浮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你捏那么紧做什么?”
      “我只想着,不叫他们拿去,绝对不能。”李仁喜也疼得丝丝吸冷气,满脸都是汗。
      苏浮白把满是血污的匕首拿在手里,匕首真热真沉阿。带着李仁喜那样决绝的心意。带着自己父亲的半条命。他犹豫了又犹豫,咬咬牙。向门口走去。撇下一句话:“你等着我。”
      李仁喜惊异的看着苏浮白离开。苦笑了一声,小声地喃喃:“我还以为他会拿匕首割断绳子把我放了呢……。”
      夜里凄冷。李仁喜不由得缩起来瑟瑟发抖。夜不是没有尽头的,一切的结局,什么时候才能来呢?自己躲了又躲,逃了又逃。求得不过是寿终正寝四字罢了。

      苏浮白跑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套上好的衣物,又找出几块银元,急急向怀里揣了便往外面跑。他想起来有一个人可以带着李仁喜远走高飞,虽然不是特别合适的人选,但他现在孤立无援,能托付的只有这一个人,巴图明月,佛祖保佑你还全身赤(,)裸,坐在床上一边赏月一边等我。他不断在心中祈祷。

      太阳快出来之前,夜晚最黑暗的一刻,一个蒙面人飞檐走壁,身子如燕,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苏府的宅院。蒙面人并没遇到什么阻拦。他从屋檐上跳下来以后。没忍住打了一个酒嗝。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他蹑手蹑脚走向前面,三短一长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窗框,窗子过了一会打开了。一个女人,染着十个红指甲扒着窗子打量着他。一个胖子也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惊喜又畏缩的地向他笑笑。
      “你终于来了。”苏慕生低声说。
      “有事。”蒙面人也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画像。”
      安容真从窗框里面递出一个小纸卷。说:“就是这个人,姓苏,名行止。计划有变,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他就会从江淮那边赶来。一定要他在赶来的路上就命丧黄泉。”
      “嗯。钱。”蒙面人说。
      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从窗口里扔出来,他接住了掂量了掂量。
      “你们中原人就是有钱。”他说:“放心,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只是一半。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一半给你。”安容真说。
      “行。”巴图明月说。他美滋滋的想,今晚生意真是不错。
      他走之后,安容真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直扒着窗户看。
      “这人没问题,他是以前的番族勇士,很有名。现在不打仗了,就算勇士,也是得赚钱吃饭的。”苏慕生安慰她:“你没看见他腰上那把吞日匕首么。那可是勇士才能拥有的利器。”
      “我怎么觉得,那身衣服看着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安容真皱着眉头说。
      “你们女人,就是事情多。”苏慕生说:“整天神神道道的。还是睡吧。春宵苦短啊娘子。”
      安容真瞪他一眼,也就关了窗子,重新熄灯睡下了,但是整个苏府。哪有几个睡得着的呢。全都为着各自的目的,心怀鬼胎,睁大了眼睛盼着天亮。
      天一亮。人们就发现,李仁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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