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
-
一个妆容精致、穿着整齐的女人很快被叫上来。
她把长发染成温柔的栗色，鹅蛋脸微微带笑：“晚上好，谢先生。”
隔壁房间的布局天差地别，更类似卧室，中间打通一道墙做了书架，上面摆满各色杂志和外文小说。
谢翎正站在书架前浏览。
“在第三排第九格，您的右手边。”即使刚才的问候得不到回应，林晴还是礼貌地提示道。
“噢，谢谢。”谢翎依言找到那本还没看完的书，翻开发现里面夹着一道书签，正是他上次看到的位置。然而谢翎像是无视了书签，继续从目录页翻起，似乎是在回忆上次看到哪里。
从他的动作中完全看不出有书签存在。
“293页。”林晴说。她站在门边，神情有些懊恼。
这间房一直交由林晴打理，谢翎会支付她额外的费用。不过细心到连书都仔仔细细放好，甚至清楚地记得页码。谢翎突然啧啧几声，薄唇微勾，略显锐利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如同钻石。
他对林晴笑笑：“你过来。”
江颦要是在这，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讥讽意味。那种轻贱人的恶意深深地藏在他招蜂引蝶的皮相下，不过藏得再深也抵不过他们年年月月日日时时的相处。
林晴可没有那个本事，在离他几米外停下。
“你做的很不错，房间整洁，书架纤尘不染。”谢翎双手摊开，循着方形地毯走过一圈，绕到她面前。
“先生满意就好。”
“当然满意。”谢翎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微笑致谢。
门原来就开着，咚咚两声，敲的是门框，经理过来请示：“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林晴看向谢翎，谢翎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先生。”
“那去吧。”他一扬下巴，语气宽容而平和。
江颦在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以后，就想到下面应该会见到林晴。她砸东西的时间足够谢翎把她叫过来。
果然，门一打开林晴出现在门口。江颦没想到的是她端着一盆清水。
林晴用脚带上门，把经理隔绝在外面，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出气了吗，先卸妆，卸完妆你会轻松一点。”
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碎片，林晴小心避开，将盆放在桌上，推着江颦来到桌前。
江颦一言不发，裸.露的皮肤是毫无生气的青白色。唯有她的头发，她的嘴唇，她哭的通红的眼，那样纤细脆弱却处处透着美感。
林晴极少见她哭，偶尔几次也都是谢翎在场。谢翎总有法子惹到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然后江颦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谢翎见见血，轻了包扎，重了进医院也是有的。但是见不了血，她便会一个人窝在一间房里哭。
她哭起来不动声色，只有眼泪在流。
“林晴……”江颦一见到她就像见到了主心骨，甫一出声先哽咽两下，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一个劲掉。掉掉掉，烦死了。江颦狠狠地擦掉眼泪，镯子上的花纹在脸上划了一大道红印子。
“哎呦，”林晴叫出声，赶紧扭过她的脸看，“发脾气就发脾气，干嘛跟自己的脸过不去，这么一道子疼都要疼死了！”
夸张的语气莫名其妙安抚到江颦，她轻笑：“皮都没破。”
在外面她是江颦，在江婷面前她是姐姐，只有在林晴这里她才能露出点真心实意。林晴是她的姐姐，让她难过的时候起码有个地方可去。
江颦笑着笑着，眼泪又开始掉。她不是这样爱哭的人，可最近两天总在哭。江颦咬住下唇试图止住眼泪。
林晴拆了她头上的发夹，玉石翡翠堆出座小山。她一下下轻拍她的头，就像以前，面对客人的无理要求时，她拍她的头佯装惩罚。
江颦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哭一哭，熬过去就不难受了，婷婷去世了，可我们还得活着。”
“……”
“洗洗脸，把妆卸了。”
林晴拧了把烫手的毛巾，倒上卸妆水，覆在她脸上。
卸妆水融掉化妆师精心描绘的妆，江颦的眼泪一齐吸进毛巾，都那么静悄悄的，没有发出声响。
似乎人死也是静悄悄的，江颦无法想象江婷死的时候是怎样，不知道会不会比此刻还要沉静。
她闭上眼，任由林晴抹掉她的口红。林晴动作细致地去擦她眼线，看到晶莹的水渍慢慢溢出来，眼睫毛总也干不了。
就这么沉默着，江颦的眼皮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终于不再哭。
林晴问：“还好吗？”
江颦说：“还好，”她笑笑，虽然看起来是那样勉强，“谢翎让你来的？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林晴握住她的手，冷得仿佛握住一块冰。
“现在我还能说什么？”江颦低头，细声喃喃。
她从来不会因为哭而肿眼睛，但是一垂眸，眼睛周围连带眼尾都是浅淡的红色。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她不知道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还能做什么，或者说她还会做什么。
江婷活着的时候，她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活着，有尊严的活着，甚至是肆无忌惮的活着。为此江颦可以舍弃所有。她是荃星会所有名的贱人、捞女，只为了傍上谢翎。
傍上谢翎以后，江颦得偿所愿。
谢翎叫她学仪态她就学仪态，咬牙练到骨裂住院也毫无怨言。跪祠堂那更不值得一提，比起床上那点事，她倒宁愿跪祠堂。作为交换，她可以给江婷安排最好的病房，找来最顶级的医生。
但是还不够。随着这两年江婷身体的恶化，江颦吸血一样狠狠榨取谢翎身上的利益。她疯狂的敛财，刷爆他的卡，把钱从一个银行提到另外一个银行，放到哪儿都觉得心里空荡荡，最后开着塞满钞票的车回家。
取再多的钱江颦都没法安心，她得在谢翎抛弃她之前攒够妹妹后半辈子的医药费。
但是江婷死了。
——江婷死了。
江颦赔尽她自己，一把全空。
作者有话说第6章 0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