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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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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喻天晴?”索尔用不怎么灵光的语调说出这三个汉字,曲折的发音如果放在平时一定会让喻天晴笑出声来,可这个时刻里,两个吸血鬼都念叨着她的名字,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她没办法向后退,就只好横着向墙角处退,紧张地看着索尔亲王,再看看那个中年吸血鬼。他们提到她做什么?是在分赃么?她身上的血一人一半,还是划拳定输赢?
索尔亲王把视线转回到约书亚身上:“很大价值?不知道什么样的价值,能让你约书亚巴托里伯爵千里迢迢从德国赶到罗马尼亚来。”
约书亚微笑着道:“纯粹是私人的一点癖好,亲王陛下没有必要知道得那么详细了吧。”
索尔亲王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不能让给你,她的同伴是杀死我弟弟泰尔伯爵的凶手,我要留着她做诱饵,把那些凶手一网打尽,为泰尔报仇。”
约书亚格格地笑了起来:“亲王殿下,据我所知,您和泰尔伯爵之间的兄弟之情已经很淡漠了吧,这些年来您大肆削减泰尔伯爵的封地,又因为几件小事重重地处罚他,从您身上似乎已经找不到兄长对于弟弟的爱护,怎么现在又这么积极地要为他报仇?”
索尔冷笑:“如何管理我的属地,这似乎与你没什么相干。我们血族的七大诫律不容触犯,如果有人敢在我的属地里做出与先祖诫律相悖的事,我一定会严惩。约书亚,你该庆幸不是我的子民,不然你早就已经被押上刑台,身受日光噬体的酷刑了。”
索尔亲王说这话时目光里的寒意让约书亚再也没办法维持脸上的笑容,他冷哼两声,身后的两名随从各向两边走出几步,三个人呈犄角阵形面对着索尔亲王。约书亚收起全部的伪装,眯起眼睛看着年轻俊美的血族亲王:“亲王殿下,我再请求您最后一次!我不想与您为敌,也请您不要用吝啬来报答我的善意!”
“善意?”索尔亲王的笑声让喻天晴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下,“约书亚,你是不是太老了,所以有点糊涂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索尔亲王会害怕别人的恫吓?看来我很有必要给你们的塔尼亚亲王殿下写一封信,请求她原谅我越权代她管教几个不听话的奴仆。”
约书亚一声怪叫扑上前来,索尔亲王黑色的身影鬼魅般一闪,避过了约书亚的攻击,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响起,血族亲王精准的一拳打上了约书亚一名手下的脸颊,骨骼碎裂声后,原本圆形的头颅塌陷下去小半边,这名血族战士半个脸颊都成了一团深坑,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下。
另一名手下看到同伴的惨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进攻的动作也慢了一些,索尔亲王根本没有给敌人喘息之机的习惯,他凌厉地掩杀过去,这一回使的力气更加恐怖,一拳穿透了这名血族的胸膛,带出的冰冷血花扑溅在约书亚的脸上。中年吸血鬼在昏暗的走廊里停住,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是你逼我的,亲王殿下。”
索尔亲王左手悠闲地负在身后,右手垂在体侧,淋淋地向下滴着血:“是你咎由自取,约书亚,我三百年前就想杀死你了,你不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非要到我的面前来自寻死路。”
约书亚不再说话,挥舞着长剑向索尔亲王刺来。狭窄的走廊里没有太多闪避的空间,银质长剑会给血族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口,如果不慎刺中心脏那就必死无疑,约书亚知道索尔亲王会有的避忌,也不讲究剑法,只是一剑比一剑快地刺出来,只要有一剑命中目标,胜利就将属于他。
只是索尔亲王的移动太快,无论他怎么刺,剑尖离亲王的身体总有一段距离,约书亚急红了眼,低声尖叫着纵身扑上去,手臂横着挥舞,想要把索尔拦腰劈成两半。
索尔亲王一步也不后退,他稳稳站立着,在银质长剑快要触及身体的时候,猛地一抬手把皮风衣从身上脱了下来,拿在手里卷握住长剑,手腕用力叭地一声掰断长剑,调转剑尖深深地扎进了约书亚的心脏里。
血族在地下翻滚着慢慢死去时的号叫声喻天晴曾经听过,新月堡里那个死去的索尔亲王就是这样,被银剑刺中心脏,缓慢而又痛苦地死去。索尔亲王看着脚下那渐渐变成一堆灰烬的尸体,扔开手里的皮衣,走进地牢里一把拉起喻天晴。
喻天晴大叫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可她的抵抗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只蚊子的力气,索尔亲王拉着喻天晴走出地牢,他知道,约书亚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进入地牢,一定是上头的防卫出了什么事。可是走出地牢的入口,外面却是一片寂静,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索尔亲王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没有闻到任何血腥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手下他自己很清楚,不可能有什么人能这样彻底不留痕迹地一举杀光所有战士。血族亲王眉头紧皱着大步向前走去,当他听见空气被快速划破的声音时灵巧地侧身避开,一道银色的箭光擦着他的脸颊射进了黑暗里。
第一箭刚刚落空,第二箭再度射出,索尔亲王又灵活地避让开,第三箭射向他的时候,冷酷的血族亲王一把抓起身边的喻天晴挡在自己面前。喻天晴象只盾牌被他横举着,连哼都没哼一声,什么预兆都没有就觉得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枝银质的长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贯穿了她的肩膀。
喻天晴大叫一声昏死过去,索尔亲王冷笑着扬声说道:“你们想得到这个女孩是吗?”
没有人再敢向他射出一箭,这个女孩究竟有多重要,能让他的对手这么忌惮?索尔亲王思忖着,挟住喻天晴突然拔地而起,象一阵轻烟似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喻天晴是疼醒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床里,身上盖着被子,空气中还有咖啡香和花香,只是很黑暗,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她是不是又被关在了地牢里。
身子稍微一动,肩膀立刻疼得她低叫出声。喻天晴这才看见自己现在的情况,原来穿着的牛仔裤和脏了的T恤全不见了,连内衣也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换成一套新的睡衣,肩膀上包着绷带。再向下,小腹一阵一阵地酸痛,两腿之间也全是濡湿的感觉,很不舒服,很难受。
她咬牙坚持着坐起来,没有受伤那一边睡衣的肩带滑了下去,屋门也被推开,透出外头的灯光。索尔亲王依旧穿着黑色的衣服,对她说了一句英文,喻天晴听明白是说你醒了的意思。她扶好肩带,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又害怕又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
哦不,这个吸血鬼。
刚才昏倒之前的片段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中这一箭的了。中了箭还能逃出来,难不成是这个血族亲王把她救出来的?喻天晴壮起胆子问道:“你,救了我?”
索尔亲王扬起眉,不置可否地问道:“好些了吗?”
喻天晴咽口口水:“谢谢你……请你放了我!”
索尔亲王的表情让喻天晴明白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她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吸吸鼻子说道:“别杀我,求你!”
索尔亲王慢慢地摇了摇头,喻天晴痛恨自己说出这么丢人的话,可她就是怕死,也不想死,就算死也要死在天意身边。她拿起被子擦擦眼泪,想起了腿间的不适,脑子里突然嗡一声响,揭开被子看看,睡衣在被子里揉得很乱,她底下居然连内裤也是一条新的。此时此刻,此时此刻,一大团一大团的鲜红色血迹印透了白色的内裤,也印透了雪白的床单。
难道说……
喻天晴用力捂住嘴,身上每一处都在酸痛,小腹也是,两条腿象被撅折过一样酸痛得颤抖着。
难道……难道她已经被……
喻天晴又慌又怕,小说里看到过的那些情节疯狂在脑海里涌动,初夜,落红,还有一些别的暧昧字眼来来回回在眼前转,她又掀开被子往里看一眼,急得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愤怒地对着这个人面兽心的血族亲王痛吼:“你不是人,你混蛋!我要杀了你!”
她一番又急又快的指责索尔亲王根本摸不着头脑,他沉肃着脸走到床边,也掀开被子往里看了看,喻天晴没想到这个血族亲王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她忘了肩膀的疼痛,拿起枕头死命地向他打去,哭着喊着被摁回了床上。
索尔亲王十分不耐烦地离开这间屋子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反手锁好房门。喻天晴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咬住被角,全身都因为疼痛和绝望而颤抖。
十几分钟之后房门又被打开,索尔亲王没进来,只是扔进来一包东西,正好打在了喻天晴的头上。
她咬牙切齿地看过去,一包卫生巾静静地躺在床边的地毯上。
肩膀有伤,喻天晴忍住剧痛擦了擦身子,换上在衣橱里找到的未拆封的新内衣,再裹上浴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看,外头是一面茂密的树林,看样子现在身处的这幢建筑又是某一种吸血鬼的老巢,阴森可怖古堡之类的地方。
不过经过那包卫生巾,喻天晴觉得自己对索尔亲王的惧意好象变淡了一些,她往外头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窗口的插销用铁水焊死了,她目前还没有胆子做出敲碎窗玻璃逃走的举动,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拉好窗帘,乖乖地坐回床上。
坐了三秒种,喻天晴刷地蹦起来跑回窗边,拉开帘子盯天东边天空里一片隐隐的红光。
天快亮了!
也就是说吸血鬼快要躲回他们的棺材里了!
喻天晴激动得内牛满面,趴在窗台上,盯着东边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天只要一亮,她就立刻抄家伙砸玻璃逃生,谅这帮吸血鬼也不敢追进阳光里。向下看看,现在这间屋子是在二楼,这么点距离摔不死人,只要腿不摔断,她就一定可以逃离这个可怖的吸血鬼,回到天意的身边。
门把手被转动的同时,喻天晴飞快把窗帘拉好转过身来,紧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索尔亲王。他往屋里看了看,又扔进来一包东西,喻天晴饿了很久,隔着袋子也闻到了面包和火腿的香味。索尔亲王扔进这包吃的以后再度把门关上,门锁锁好,喻天晴小心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着,他象是已经走远了。
这个索尔亲王,怎么什么事都自己做?当亲王的难道不应该是前呼后拥奴仆成群的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为逃跑储存体力也一定要多吃点东西。房里有热水和热咖啡,一口咖啡一口面包,喻天晴狠狠地把这一大包东西全都吃光以后,再拉开窗帘,欣喜发现整片东方的天空都被朝霞映成了红色。
从小到大看过很多次日出,没有一次比现在更激动人心,喻天晴一边盯着天空一边在心里小声地哼唱,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晴朗!
吃面包的时候她已经观察好了,屋里的椅子都是旧式的,原木制造非常沉重,估计一椅子下去就可以砸碎一扇玻璃窗,吸血鬼们没什么警惕心,窗上都没有安铁栏杆,不过以索尔亲王轻松掰断铁栅的那一手功夫来看,这种安全措施对他们吸血鬼来说恐怕除了浪费钱没有别的用处。
一直苦苦地等着盼着,一直熬到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后又往天空上升了一大截,天空的朝霞全部消失,四野万物都被明亮的阳光普照的时候,喻天晴才站起来走到椅子旁边,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用两只手握住椅背。
喻天晴现在无比感激以前打工的经历,让她锻炼出比一般女孩更大的力气和勇气,她咬住牙忍住肩头的剧痛,拎起沉重的椅子,以双脚为轴心旋转了小半圈,借着转动时的力量狠狠把椅子扔向宽大的玻璃窗。
砰……
一声巨响!
古董沙发椅循着飞砸出去的路线又反弹了回来,喻天晴狼狈地闪避开,差一点就被椅子砸中自己。她盯着翻倒在地毯上的沙发椅,好半天没喘一口气。
这是什么鬼?椅子砸不烂玻璃,怎么会出这种事?
喻天晴刚才的满腔希望一下子被水泼灭,她皱着眉头,第二次拎起椅子,使出比刚才还大的劲向玻璃窗上砸去。又是一声巨响,椅子凶猛地弹了回来,窗户则岿然不同,连一丝小小的摇晃都没有。
被施了魔法吗?还是防弹玻璃?
喻天晴僵立着,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等到天黑后,索尔亲王打开关着喻天晴的屋门时,屋里的景象是这样的。
所有能搬得动的东西,大大小小,杂乱地分布在以玻璃窗为圆心的扇形地域内,天花板上的吊灯也不知道被喻天晴用什么办法打了下来,散成七八截。
索尔亲王扬着眉,向屋里走了几步,看见了喻天晴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色浴袍,抱着膝坐在地毯上,头埋着,短发凌乱。索尔亲王踢踢脚边的一小块碎瓷片:“1695年,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科隆大主教送给我的东方瓷器,被你打碎了。”
喻天晴动也不动,象是睡着了。索尔亲王向垃圾堆里走了两步:“这是1806年,奥茨特里斯战役之后,波西米亚大公馈赠的象牙雕像。”
索尔亲王负着手,悠闲地走着看着,蹲下身去拾起一枚吊灯上的水晶球:“我的一件战利品,佛得角迎风群岛上有一位可以呼唤海啸的巫师,二十年前我杀死了他之后,用他使用过的水晶球融铸成了这枝水晶吊灯,不用插蜡烛,一到夜晚会自动发出温和的光亮。”
他回头看看还是一动不动的喻天晴,沉声说道:“你损坏了我的财产,必须给予我赔偿。”
喻天晴没有任何反应,索尔亲王不快地抿紧嘴唇,在他面前,还没有人有过如此大胆无礼的表现。血族亲王扬起修长的眉毛,负在身后的双手也慢慢拢紧,眼中滑过一道带着怒意的光芒。
“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这句话喻天晴真听见了,之前他叽哩咕噜那一大堆,她只听明白两个年份,1695和18几几,还有一个china。他提到中国是什么意思?是在炫耀他几百年长的寿命和去过很多的地方吗?
喻天晴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回膝上。索尔亲王这才想起来这个东方女孩的英语水准有多差,他刚才那些恫吓的话根本就是对着牛弹了一段琴。
亲王的尊严让他没有自嘲微笑,索尔转身向屋外走去,简短地说道:“起来,跟我来。”
巨大的希望和巨大的失望折腾了喻天晴整整一天,砸了那么多东西,她的伤口也裂开了好几次,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整条左胳臂象是不是自己的了,连着半边肩背和胸口也都麻木酸痛。
更可悲的是,大姨妈也一如既往地开始添乱,肚子里一抽一抽地疼,她只有用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按在腹部,好减轻一点疼痛。
索尔亲王停下脚步,听见了喻天晴忍不住的低声呻吟。走回她身边,血族亲王低下头审视地看着喻天晴,突然探手托起她的脸颊,看见了她浴袍左胸上被血浸透的一团红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