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齿》海云

43、无关爱情

　　说完，人便一个探身上了马车，直到身后的人影越来越模糊，灯火阑珊之时，才见得一直苦苦相撑的人，一个俯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见楼兰扭着头不看她，身子却是忍不住的颤抖，幽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第一次下手，没轻没重，以后，我……就会知道分寸了，呵……”

　　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指都快嵌到了马车的壁缘里，额上的青痉也似快撑破血管，隐隐作现。

　　良久，才听的他压抑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他就这么值得你不顾及生命吗？”

　　擦掉嘴角的血丝，她看向马车豪华的顶端，缓慢道：“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事情，只有你愿不愿意？’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停顿了一下，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挣扎着坐了起来。

　　看了一眼自己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杉，她有些怕血的从胳膊上撕扯下一块布帛。

　　胡乱的将伤口包了一下，她闭上眼有些气喘吁吁的靠在了马车的内壁上。

　　车内除了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外，就是良久的沉默。

　　好半天，似是疼痛缓解了些，她才缓缓睁开了眼，低头沉吟片刻唤道：“楼兰……”

　　“……”

　　眼光瞟了他一眼，见他自从上了马车眼光便是一味的看向窗外，不管外面黑呼呼的什么都瞧不见，他只是一门心思的盯着窗外。

　　对于他的小孩子心性，幽云觉得有些好笑的轻嗤出声。

　　“楼兰……我知道你很生气……怪我不该如此的作践自己！可是……如果换做是你，我想你也定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见他还是犟着脖子不看自己，轻吁了口气，她接着道：“楼兰……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于你……想必……你也定是知道了……我喜欢公子……是那种很喜欢、很喜欢的……”

　　似是对于自己心思的蔑视，她轻笑了一下后，便接着道：“虽然，虽然这种感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令人可笑，但……我还是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那个眉间沉浮着悲伤的公子……所以，无论如何，我是绝对要让他服下‘麒麟角’，无论——代价是什么？！”

　　伤口因为突然的用力而变的有些撕扯的痛，皱了皱眉头，还没待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就感到肩上一沉。

　　抬起头，就看见楼兰一脸戾气的看着她。

　　“够了，不要再说了，请你在说这些话时，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我是喜欢你的，喜欢你——幽云十六的！你怎么能就这么忍心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他，你只知道你心里的疼痛，你从来都不试图在乎一下我的感受吗？如果说你心里疼一分，我绝对比你要疼三分！你明不明白？你这样的折磨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凭什么？凭什么……”

　　本是粗暴的一席话被他渐渐说的竟然越来越低，直到他将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了她的肩头上，口中还是模糊不清的重复着最后几个字。

　　“现在……现在又将自己伤成这般，你可知……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多痛……我真后悔，后悔那个晚上……如果那天我没有去看你……或许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纠葛……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心痛……痛的我都快发疯了，真的快发疯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本是僵绷的身体因他的体温和颤抖而渐渐变的柔软起来，连带着那颗心也变的一并柔软、潮湿。

　　她果真是太自私了吗？将他伤的如此之深？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自己只知一味的心里思念着公子，担忧着公子，就算明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她还是熟视无睹，仗着他对她的感情在那里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只盼一到了十二天，便可以回到公子的身边。

　　就算……就算心里偶尔的疼痛，她还是把它归咎于思念公子……

　　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她闭眼的瞬间，无声滑落，缓缓抬起手，轻抚着那肌理分明的后背，她头一次用女子柔软的口吻在他的耳边轻语：“……楼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将你的感情置之不理的……不该……”

　　将对方紧紧的抱在怀里，好似怕这难得的温柔会转眼即逝，楼兰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发间闷闷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感觉到他浓浓的鼻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幽云一怔。

　　“楼兰……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更不好受……”

　　再次收紧臂弯，他将她搂的更紧，声音如直接穿过耳膜，直入内心。

　　“你的心真的会难受吗？真的……会疼吗？那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为什么感觉不到？……我只能感受到它的每一次跳动都是因为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点点的位置都不分给我呢？……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偏要让我遇见你……遇见你……我所有的尊严都消失不再了……”

　　只盼望着她能用那样深情的眸子注视着他一次，哪怕是一次也好！

　　感觉到怀里的人此刻像个孩子似的如风中落叶颤抖不已，泪水更是透过发丝渗到了脖颈处，那一抹滚烫的液体让她的心突然一阵收缩的疼痛，先是五脏，接着蔓延到全身，仿佛只要轻轻一动，便会昏厥过去。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说一切都是枉然，哪怕你有再多的抱歉，伤害已经造成了，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结果却是一个男人扒在你的肩头嚎啕痛哭，那种从嗓子里、心里发出的哭声，远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辣的辱骂还要让人觉得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尽量憋着没让自己的泪水同样打湿了对方的衣襟，她喉咙有些酸楚的开口道：“楼兰……别再说了，我的心已经很疼了，真的很疼了……你再说下去的话……我恐怕连呼吸都难以维持……你每说一句，我这里就像被人敲了一锤……一下又一下的……真的很疼……”

　　闻言，怀中的身影猛的一顿，良久后，他抬起一双似沾了水露的眸子，在月色下无光璀璨。

　　“你……你这里……为我在疼？”

　　似是不敢相信似的，他说的极其小心翼翼。

　　刚刚被压着的伤口猛的一下松开，血液没了阻碍，竟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流淌出来。

　　见他还在灼灼的盯着自己，咬了一下嘴唇，她最终还是坚定的开口道：“是的，很疼，只是这种痛……无关爱情！”

　　说完这一句后，她再也支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如宝石般的眸子瞬间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般，呆呆的看着面前昏迷的苍白脸孔。

　　他脑中一片空白，剩下的就只有四个字——无关爱情！

　　直到豪华的马车在“朔风楼”的门口停了好久，车内的人才掀开了车帘，怀里抱着个受伤的女子，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向内走去。

　　苍白的月映着昏黄的灯光，温暖似乎都变成了奢侈！

　　看着那个平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人，浊火摇戈下，他邪美的面孔竟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你说，如果你就这么的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永远可以留在我的身边？谁也抢不走了，谁也占不了你的心？”

　　缓慢的踱到床边，他放低了身子，眼光却一直没曾离开过她。

　　见她眉头紧蹙，他那修长的手指怜惜的轻抚了上去，眼神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幽儿，知道吗？我会用千年寒冰将你的身体封住，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哪怕我白发苍苍，你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好不好？”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眸子瞬间变的发亮起来，映在烛火中，竟然比那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上几分。

　　“幽儿，你不曾经说要我当你的相公吗？当时我还因为你这句话而刺伤了你，你不但不恼怒，竟然还趁机揭下了我的面纱，那一刻，我从你惊艳的眸子中就知道，你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至少，你十分满意我的这张面孔，是么？”

　　微热的指尖流连忘返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抚摩着那苍白而又如丝绸般冰滑的肌肤。

　　“虽然你是男子，但我也不是那守礼俗之人，只要我们彼此相爱，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是不是？”

　　将脸轻柔的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他呢喃道：“幽儿，你知道吗？我曾经有想过将那个占据你心的人，一剑杀死，可惜……我不能，因为他是秦桧的孙子，我还有很多要用的着他的地方，不，应该说的大金，所以，我不能杀了他！”

　　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接着道：“还有，幽儿，想必你也十分想知道我为什么那晚会杀了陈府那么多的人，只为逼得陈大峰交出‘麒麟角’吗？”

　　用手温柔的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他含笑道：“因为你！幽儿！”

　　“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只有‘麒麟角’才可以解得鸠血针一毒，原本我想用这个东西把你从他那里交换过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害得你竟落得这个下场……”

　　轻试去她嘴边的都快凝固的血丝，他突然正色道：“可是就算老天不帮我，我也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你——终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