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纵忘忧得力迟》斛珠

3、忘忘

　　清欢城，花月楼，哪个不晓忘忘姑娘：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钗长逐鬟髻，袜小称腰身。夜夜言娇尽，日日态还新。若能与她春风一度，纵是洒遍千金也值，那雪肤玉肌，娇语轻啼，足以让人忘了一切烦忧。城中一等一的人家，哪个不以做了她的入幕之宾为荣，想那王员外家的独子发誓非卿不娶，郑侯府的嫡子万金求妾，哪个不是良配，偏偏这么朵水嫩嫩的鲜花，竟被那把图蒙人的血当茶喝的粗蛮武人给采了回去，不日便要上京，怎不叫人叹息。

　　忘忘对着铜镜，仔细将最后一朵牡丹插入鬓中，勾唇一笑，说不出的风流妖媚，花月楼中的三年时光，足够把一个青涩姑娘变成懂得利用这天赐本钱的荡、妇。那些难以启齿的训练，那些醉生梦死的淫乐，今日之后，俱是烟云。伸臂揽过安静蜷在梳妆台上的火红狐狸，爱怜地轻咬了一口它的耳朵，低声道：“团子，该走了，京城，我来了。”

　　登上前来相迎的车驾，忘忘最后看了一眼花月楼，微微低了头，矮身钻进车厢，帘幕放下，隔断前尘。

　　忘忘把团子放入早已备好的篮中，深深吸了口弥漫在车厢中的药香，握住斜倚在厚厚软垫上的妇人的手，温声说道：“春娇，多谢你了，若没有你，不知我还要蹉跎到何时才能进京。”

　　春娇低低咳了几声，使劲握了握旺旺的手，眼中一片哀恳，轻轻摇了摇头。

　　忘忘低头一笑，把春娇揽进怀中：“好春娇，什么也别想，好好养病，我不是个傻的，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的。自我十岁你便开始照顾我，如今可轮到我来照顾你了，你可不许嫌我笨手笨脚。”

　　春娇神色一松，勉力笑了笑，安心偎在旺旺怀中，睡了过去。

　　忘忘看着春娇安静的睡颜，想起那日周将军接了自己游湖，在船上与春娇重见后，私下寻来说的那番话——“春娇替我挡箭，伤了肺经，军医说只剩一年，她心心念念要找你，我只得随她。我探过汪家的事，知道里头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想你一个弱女子，恐怕是逃不过的，只是她不肯放弃，也算天幸，她听得花月楼有位忘忘姑娘，身边养了个叫团子的狐狸，便猜是你，央了我来，果然没错。如今看你的情状，想是知道不少，带你入京，必定是一番风雨，我会替你赎身，也不阻你报仇，只是要你答应，春娇还在一日，你便要放下一切，好好陪她。”——心中不由一阵凄苦，贼老天，为什么那恶人做了恶事，还可以锦衣玉食，享着荣华富贵，春娇这么好，却一生命苦，被汪家连累去了边疆，挨饿受冻，损了身子，好不容易遇了周将军，舍身相救结下良缘，偏只剩不到半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