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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19 酒醉花颜始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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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闹到午夜方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乍雨乍晴摇摇晃晃地搀扶着醉的迷迷糊糊的卓傲寒往回走,容念清看着瘫软成一团的三人,心下不觉好笑,低声吩咐吟风几个去帮忙,偏那酒醉之人还在振臂高呼:“好酒配乐事,自当痛饮三百杯!”转头看看四周,空落落的,不由得耍起脾气来:“人呢,都到哪去了——我还没喝个尽兴,怎么——就散了——”
乍雨乍晴两姐妹一时没抓稳,硬是让卓傲寒摔了个结实,吟风残雪忙快步上前将其搀起,半哄半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乖乖回帐休息。
容念清也有些微微的醉意,酒后的淡淡红晕衬着晶莹剔透的肌肤,愈发透出几分别样桃花的美来。
笑看着众人陆陆续续地散场,不自知地端着酒壶斟了一盏又一盏,虽是小杯慢酌,却也渐渐开始头晕目眩起来,迷糊间,一只手横过来将酒壶夺了去,视线对上,是左凝晦暗莫辨的眼:“酒醉伤身。”
什么时候,这个人也开始如吟风她们般絮絮叨叨了,他所关心的,不是那个总是娇俏依偎着他喊“左凝哥哥”的女子么,不是说要彼此不相干涉的么,不是总将她搁置在许多,许多东西之后么,现下这样又算什么呢……真真好笑,心里想着,也就真的“呵呵”地笑起来。
真的喝醉了啊,平日里竭力掩饰的情绪都如雨后春笋般,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却原来,表面上伪装得再若无其事,心里还是介意着的。介意着他的一次次舍弃,介意着他和刑涧的别样亲昵,介意着他对她掩盖的诸多面目……真难看,这样善妒小心眼的自己,真是难看啊。伸手捂住自己的面容,仿若这样,就能将泄漏的丑陋通通堵住——
却不知为何,有泪珠透过指缝流出来,左凝伸手温柔却坚定地将她的手隔开,笨拙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痕“为什么哭,不是要回盛京见你爹爹了么?”
容念清只是摇头不语,泪顺着他的指尖汩汩滑下。左凝只觉得那被泪浸过的地方,如火烧过境一般,灼热而滚烫。
“左凝,你休了我吧。”
容念清突然的话语把左凝轰了个惊天炸雷,面上依旧沉静无波“为何?”
容念清闭着眼,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低低倾诉“我想在盛京守着爹爹,一直一直。”语气隐带哽咽“爹爹为我筹划良多,一心想要我抽离官场的联姻,过自在随性的日子,这才选了扎根军营的你,却不知道,感情不是买卖,不是说适合就可以的。”
“仅仅是适合还远远不够啊…… ”说着,泪又流了下来。
左凝拧眉,不动声色地开口:“不够?那还要什么?”还要什么才会让你甘心留在这里,还要什么才不会让你这么难过。
容念清却低低地笑了起来,“还要什么……我也不知道啊……”睁开有些迷蒙的眼,喃喃着“你当初也并不愿意娶我的吧,所以,休了我吧,默默努力了三年,希望有一天你能对我说‘清,遇见你真好。’却终究,只是我的痴念罢了……人,终究还是不能与宿命抗衡的啊……”
抬手抚上左凝皱得愈紧的眉头,容念清笑得有些悲凉:“你看,又皱眉了,为什么我总是让身边的人难过皱眉呢,我明明,明明是想让你们开心的,呵呵,我总是弄巧成拙呢。”沮丧地低下头,不愿让左凝瞧见此时的黯然神色:“所以,我们散了吧,我回盛京完成我的心愿,你在这里,守着你的理想,还有,你喜欢的人……”
左凝终于怒声打断了容念清的自说自话:“喜欢的人?我竟不知你说的谁?”
容念清苦笑“一定要逼我说出来么,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刑……”
“呜呜”未完的话被左凝出乎意料的吻给堵了回去,这个吻,承载着怒意,蕴含着无奈,夹杂着诉说,掺和着柔情,让容念清的脑袋陷入了阵阵漩涡之中,只觉得狂风暴雨将要把自己湮没,心颤抖到不行。
左凝吻着她,生涩而虔诚地吻着她,带着无尽爱恋地吻着她,先前的不快与恼意都伴随着这一吻而消失殆尽,看着她因惊讶而蓦然睁大的眼,感觉着她近乎青涩的回应,心内觉得欢喜异常。
轻吻着她的嘴角,她的眉梢,她的眼,心里柔软一片,抵着她的额,轻笑“这下可明了了?”
容念清只是涨红了脸,耳朵红红地埋首不语,实是羞怯得不得了,头顶传来左凝不容置疑的声音:“念清,三年前的赐婚就是宿命,而你,是我左凝的妻,从前,现在,将来,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轻抚着她的发,左凝的声线变得有些低沉:“我知道你在顾虑阿涧,”见容念清欲矢口否认,左凝伸手捂住她的嘴,摇头:“你会在意,我很高兴,不必否认,我都明白的。”
稍稍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待阿涧比旁人多几分亲昵与宽容,只是因为我欠她一条命……”
是啊,一条鲜活的生命。阿涧的哥哥刑简,既是左凝的儿时伙伴,也是左凝最亲近的兄弟,两人一同参军,一起出生入死,甚至笑言他日死后还要继续做同棺的兄弟,黄泉路上彼此作伴。左凝自来孤身一人,对这样的兄弟情谊相当看重,年长他三岁的刑简也是打心里眼里疼惜着这个倔强好胜的小兄弟,然而好景不长,当年的漠河一战,让左凝一战成名,成为家喻户晓的少年将军,却也让这个少年郎失去了唯一给予他家庭温暖的兄长。
没有人了解,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少年为何在普天同庆的时候独自怅饮,郁郁寡欢;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安宁祥和背后,牺牲了多少年轻鲜活的生命;只是看着那个少年成名的人一步步走向沉默,看着他日趋冷寂,看着他孤身挺立,守卫着漠北大地。
恍然间发现,那个总是憨厚笑着揉少年头顶的彪形汉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女娃娃,军营中是不允许有女眷的,以防干扰军纪,红帐女子是仅有的例外,那是军营中独特而必需的存在。
但依那女娃的年纪来看,怎么也不可能是红帐女子的范畴,众兵士疑惑,少年只是淡淡说了句:“这是刑涧。”
原来是刑简的胞妹,众人恍然。刑简不同于左凝,是个极爽直的北方汉子,为人仗义,又总是挂着憨憨的笑容,是以众人都很喜欢那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听闻他为救左凝而身亡,无不摇头叹息。
再看小刑涧生的玲珑可爱,肉肉的小手紧张地抓住左凝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慌,左凝更是笨拙地安慰着,不由得心生怜悯,知道这是刑简唯一的亲人,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任其跟着左凝在军营中长大。
左凝自此开始了对小刑涧长达八年的照顾,出于对刑简的愧疚也好,出于小刑涧的伶俐懂事也罢,左凝和刑涧倒越来越像是相依为命的兄妹。刑涧生性活泼好动,又跟着左凝习武使枪,武艺上倒也颇为出色,其他人对她也是纵容居多,因而她的性子就有些骄纵起来。
刑涧日渐长大,轮廓初显,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偏在左凝面前总是一副孩子样,常常喜欢抱着他的臂弯撒娇淘气,心思不言而喻,左凝素来是惯着她的,对她隔三差五的亲密举动也开始习以为常,众人看得分明,也对这青梅竹马的姻缘喜闻乐见,只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却不想,左凝回京述职的寰宣五年,圣上亲自指婚,然后漠北上迎来了盛京的一朵牡丹,倾国倾城,却又富贵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