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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暖暖拥抱诉衷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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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傲寒知趣地拽了残雪等人离开,斯律朝好友笑笑致意,也随后离去,将空间留给小别重逢的两人。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星星点点地落在拥抱的两人身上,亮得有些灼目,斯律垂下眼,敛了神色,如竹的身影迎着风,似乎有丝丝摇曳……
左凝静静地拥着容念清,隐隐觉得数日之前容念清身上不自觉流露的疏离感似乎已消失不见,虽不甚明白,却只觉得欣喜。
容念清埋在左凝怀里,良久无言。这个怀抱,一如想象般,温暖异常。自己还有什么好逃避的,他是她要携手走一生的良人,虽然他不够温文尔雅,尽管他拙于言词,连表达关心都是笨拙而僵硬的,但他的肩宽厚非常,只身扛起了卫国重担,他的怀抱那么安定,埋首其间,似乎一切忧愁苦闷都得退避三舍。她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暖暖的拥抱么?
那么,她还在奢望什么呢,眼前蓦地闪过年幼时见到的情景来,那时候的卓夫人已认了她作义女,隔三差五地会来清苑拜访。而她,虽然脸色神情看不大显,心里却是极开心的。
那一日,卓夫人坐在桃花树下抱着书卷,鲜红的桃花间或地飘洒下来,或是落在卓夫人发髻,或是停驻在书卷上,一阵风过,卓夫人衣裳上全是调皮娇俏的桃花,远远望去,犹如坐落花间的桃花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卓相抱着年幼的傲寒,安静地看着卓夫人秀丽如画的脸,久久不能动弹。似是心有灵犀般,卓夫人蓦地抬起头,见是他们,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卓相也傻傻地笑了,眉间,嘴角都笑得好不开心,那眼底的柔波,满满地似乎要溢出来,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很久很久之后,她终于明白,那样幸福的相视一笑,叫深爱。
而她和左凝所欠缺的,便是那样一份恍若一体的默契与自然吧,所以自己才会对他的淡淡忽视耿耿于怀,原来,只是在怪他的不够爱。
左凝自是不知道容念清刹那间的心思百转,却听容念清淡淡问道“不是说午时归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对上容念清黑白分明的眼,左凝突然有些窘迫,怎么告诉她,他是听闻她安好的消息而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怎么告诉她,他在作战之余因了对她的挂念,硬是速战速决将战事解决,然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从不曾想,自己会有这样意气用事的一天,只是觉得这样冲动的自己,仿佛才是在活着而非仅仅是在呼吸。
容念清等了片刻却没听见左凝的答复,不由好奇地退出他的怀抱看他,在发现他脸上可疑的红晕后自己也不由得羞红了脸,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听闻洽谈那夜傅靖宇前来偷袭,我军损失如何?”
论及军事,左凝才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镇定“那日傅靖宇与沣世子比试之后,满脸的愤愤之色,眼中更是不加掩饰的憎恨与厌弃,我便暗自留了心,暗自让赵彪带着齐鲁埋伏在外营,若是完颜真心协议也就罢了,若不是,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有去无回!”
容念清肯定道“傅靖宇来偷袭了。”左凝笑笑揉了揉她的发“果然瞒不过你。”说到此,表情变得有些沉“完颜霜降‘诚意十足’地拖住帐中大将,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螳螂捕蝉麻雀在后,我正挖着陷阱等着他跳呢。”
容念清淡淡接口“那傅靖宇可是在军用水中下了蒙汗药,然后准备让你们在四肢无力的状态下魂归西天?”
左凝诧异地望着容念清道“你倒是了解得清楚,又是孟寻那个猴崽子透露了风声吧!”
容念清摇头否认,要想通其中的关节其实很简单,就傅靖宇的性格来说,想来对自己的蛊术使毒本事很是自傲,否则怎会那般有恃无恐地向沣淡下战书,再则,前几次的小胜更是膨胀了此人的虚荣心,目中无人些倒还在情理之中。最重要的是,对手是沣淡,是卓傲寒心心念念的“无双世子”,他傅靖宇昔日对卓傲寒的穷追猛打无论真假,他都在刁钻古怪的卓傲寒手里栽了大跟头,而云乐郡主对定远侯世子的言听计从是盛京众人耳熟能详的事实,这个对决的机会,傅靖宇等候良久,又岂会轻易放过?
那场比试,傅靖宇胜了倒还罢了,顶多逞些口舌之快,若是败了,依傅靖宇那偏激的性子,做出什么冲动之举都大有可能。
既然沣淡在使毒上见长,那没有什么比摔在自己的优势上更让人大快人心的了,所以傅靖宇要下手一定会用药,而且是用最粗浅的蒙汗药,只有这样,当沣淡成了手下败将时,能给他最具侮辱性的一巴掌!
可惜,他和完颜霜降都太小看左凝了,能在边境之地屹立不倒的男人,又岂是这般任人糊弄的主儿?
容念清略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忽想起一事“乍雨探得消息说,那夜傅靖宇也对淡哥哥出手了,他可有事?”
左凝被她那声透着亲昵的“淡哥哥”弄得有些不悦,但也仅仅只是略皱了皱眉,“沣世子无碍,只是随侍之人替他挡了一刀,至今昏迷不醒。”
“啊!”容念清低呼一声,复又问道“可是易寒大哥伤着了?”不待左凝回答,又蹙起眉,喃喃自语道“一直昏迷的话定是刀锋浸了毒,看来傅靖宇为了置淡哥哥于死地,倒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啊……”
左凝也凝了神色,提及易寒,语气是毫不吝啬的欣赏“那易寒倒是条汉子,那晚情形着实混乱,对沣世子的防护措施倒真有些疏忽,赵彪带着人杀进去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批人,沣世子被易寒滴水不漏地护在身后,自己身上却是血迹斑斑,见到赵彪后,两眼死死地盯着他,直到赵彪说了句‘放心’,方才直挺挺地倒下。”
容念清听得心乱如麻,那个笑起来憨憨的,只要涉及淡哥哥必是寸土不让的大个子,那个一遇上楼月必定炸毛的傻护卫,那个风雨无阻充当她和淡哥哥信使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忠啊——
左凝见容念清难掩忧色,忙开解道“你不要担心,虽暂时无法化解毒素,但宋老一直用药压制着,也没让毒蔓延,他随大军午时便回了,届时给王大夫看看,总能找到解救之法的。”
“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容念清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会回去得和王大夫好好合计一番才好,淡哥哥身边亲近的人并不多,易寒大哥于他,一如吟风她们之于她,将心比心,怎么也得尽力而为才是。
左凝这才细细打量起简清,些许日子不见,肤色倒比从前好了许多,只额际处有细若弯月的粉红疤痕,伴着雪白的肌肤,倒是碍眼的很。
也不知道她失踪的那些时日究竟遭遇了什么,但看其神色,那掳她之人倒是将她看顾得很好,腿伤也好了大半,脸色也不若往日的苍白如纸,只是那人究竟是谁,他派出那么多人打探,竟是半点音讯也探寻不到,在这漠北土地上,有这样一股不可忽视的未知力量在,终是个大隐患……
不自觉地,手已抚上那伤疤,语气里有淡淡的惋惜“可惜还是有疤痕了。”
容念清一愣,复又无所谓地笑笑,虽然曾也有小小的介意,但一想到,容颜再美,终有逝去的一天,唯有内秀,才能经久不衰。思及此,心思倒也宽络了,不再纠结于此。
“无碍的,我并不在意。”
左凝打量了一下浅笑的女子,发现她笑容里没有丝毫勉强的神色,知晓她是真的不在意,方才放宽心,他是在狼峰战火中活下来的,身上的大小伤疤数不胜数,便是眼下的这条疤,都是有些触目惊心的,但他是男子,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自是对容貌的损毁不甚在意。倒是她,深处闺阁的弱质女子,小小年纪便能有这份豁达,很不容易。也分外难能可贵。
“你怎么不问问张岳峰那小子,那不是你竭尽全力都要救下的人吗?”左凝有些奇怪地问着面前云淡风清的女子。
容念清更奇怪地反问道“为何要问,他好与不好,都不是我应过问的。”
左凝一时噎住,不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却听容念清说道“他是你的将士,我是医者,救他本是分内之事,他的伤势本比旁人严峻了些,自己又不在意,致使伤情恶化,我因他给我添了不必要的麻烦而恼他……至于伤好之后他自去完成他的使命,我为何要过问?”
这番论调,左凝生平头一回听说,虽有些难以接受,却又无法指摘任何不是。的确,世间并没有一套法度,要求施救之人对被救者关怀备至,也没有要求被救者应该感恩戴德以防落人口实,人们常常以为的应该如何如何,也只是众人约定俗成的某种做法罢了。
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施救之人对被救者是有一份隐隐的高傲在的,或不自知,或深刻了解,内心深处都有些自我傲视,不自觉地,会流露出一点施恩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这便是所谓的“小惠成恩,大惠结仇”。
两人神思间,空中飞过一只孤雁,形单影只,叫声凄绝,听得人心生悲凉,一时间,容念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蓦地低落下来,略低了头,不再言语。
左凝也察觉到了容念清的情绪波动,只当她是累了,近身欲推轮椅,却听容念清低声问道“可是觉得我太寡情?”
左凝正欲开口,却又听容念清近乎呢喃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个人有自己的生存曲线,施恩也好,结仇也罢,都不能将此作为强行介入他人生命的借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奉行此道,可是错了?”
语气里有些迷惑,有些彷徨,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此时的情态,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原应有的姿态。
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啊,左凝心里低低一叹,蹲下身,视线与容念清对上,缓慢说道“你说得没错,但你要明白,这个世界自有它赖以生存的法度在,在你没有足够强大时,不要轻易挑战世俗。”
见容念清凝神细听,想来是在好好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左凝缓下神色,继续谆谆告诫“也许,正如你所说,施救者有那么一份心思在,但也是情有可原的,也许动机没有你想要的那么纯粹,但他毕竟还是选择施救而非旁观,这已经足够好。救人之后,对其嘘寒问暖,也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罢了,人,都是彼此赖以生存的,也许会有场面上的某些虚伪,但那是必须的,我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容念清沉默地点点头,左凝才叹息道“其实这些道理你是懂的,只是你心思太过洁净,潜意识地拒绝去接受那些东西罢了。清,换个角度,试着去接受看看,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遭。”
容念清望着左凝,良久才郑重地答应道“我相信你,也想看看你所说的不一样的世界,所以,我会试着去接受。”
这是三年多来,他俩头一次这般开诚布公地道出所思所想,容念清觉得,他们似乎不一样了,少了些隔阂,多了份亲昵。
就在方才,就在那一席谈话中,左凝似乎给她开启了不一样的一扇门,那个世界,不像她的清苑般幽静,也没有她以往世界中惯有的远离尘埃,可能会有复杂的人,可能会有麻烦的事,但似乎,也更色彩斑斓些,她,很想看看,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