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绿君

1、第一章 归来

　　第一章 归来

　　古语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慕容楚却是在三月份离开了被称为鱼米之乡的江南，回到了阔别六年的京城。
　　三月的江南刚刚开始抽丝剥绿，到处欣欣向荣，京城却还弥漫着薄薄的冷雾，仰头穿过高高的城墙和土灰色的城楼看到的一星半点的天空也是灰茫茫的压抑至极。
　　慕容楚坐在马上，沿着京城里最繁华的大道一路走走看看。
　　清晨包子笼屉的热气，豆浆的温暖，油条上油星迸溅的声音一如六年钱纹丝未变。渐渐地，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忙碌地拥着厚厚的灰蓝色的棉衣匆匆而过，老太太们围坐在门前絮叨着。
　　连着走了一夜，赤耳长着红棕色鬃毛的颈子上也有了薄薄的汗，慕容楚爱惜地用自己的袖子擦去，安抚地拍了拍。
　　回来了啊……
　　慕容楚站在朱漆大门前抬头看着写着“慕容府”三个鎏金大字的巨大匾额，唇角轻轻一抿，抬脚跨进门去。
　　内里庭院森森，假山树木花卉一丝一毫莫不是精雕细琢，分布错落有致，暗红的栏杆青绿的雕花屋檐下几个丫鬟和小厮默默地立着，看到来人便请安道：“七少爷辛苦了。”
　　慕容楚微微颔首示意，右手握着腰间垂挂的白玉青龙玉佩划着窗格子往内院走。
　　“母亲？”
　　推开厚重的门，垂着长长厚厚紫色帷幔的房间里飘散着凝重馥郁的芳香，里面微尘不染却未见一人。
　　“夫人到庙里去上香了。”
　　丫鬟在身后毕恭毕敬道。
　　慕容楚转身轻笑，步伐顿时轻快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进门，堂里的桌上显眼的位置摆着一盆娇艳欲滴的水仙，一个二十出头的秀丽妇人坐在桌旁撑着腮出神。外罩着一件杏红隆纱的长袍，发鬓梳得高高的如同飞凤一般，缀着翠玉晶蓝的蝴蝶珠钗，柳叶眉，丹红唇，端庄内敛。
　　“大姐！”
　　慕容楚欣喜地大步走上前去，把手臂大大张开。
　　那妇人闻声也惊喜回头，起身迎了出来，亲热地抱住了慕容楚。
　　“七弟，可回来了！”
　　慕容琳身为大姐，一向对几个弟弟妹妹多加关照，尤其是对慕容楚，身为幺子，小时候没少对大姐撒娇，跟前跟后地跑来跑去让慕容琳抱，故而慕容琳对这个小弟似姐似母，又多了几分对别人没有的溺爱和宠惯。
　　“快，让姐姐好好看看！”慕容琳拉着慕容楚进了房间围坐在桌旁，仔细地端详起来。“怎么瘦了？外面不比家里，吃苦了吧？”慕容琳心疼地摸摸弟弟的脸。
　　慕容楚展开一个舒心至极的笑容，握住姐姐的指尖，“不是吃苦，是玩疯了。更何况瘦些好，这样岂不是更风流潇洒？”说着就站起身来，抽出折扇“刷”地一声打开来，还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有些狡黠地笑了笑。
　　慕容琳也笑起来，起身夺过扇子放在桌上，玉指轻点慕容楚的额头，“什么天气还扇扇子，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主！”
　　慕容楚目的达成，忙扶着姐姐坐下，姐弟两个说说笑笑一起用了午膳，又接着闲话家常，直到晚膳用过到了掌灯时分慕容琳才依依不舍地出府回夫家，慕容楚也才得了空闲好好地修正一番。
　　入夜，慕容楚让随身的小厮洛河在廊下挂起十二只灯笼，很是享受地在下面摆上一张小桌，自斟自饮，直喝了一个时辰方才意犹未尽地回房洗漱就寝。
　　凌晨的时候，竟又开始飘起了小雪，慕容楚清早推门而出，墨色的纹云长靴踏在地面薄薄的冰层上，“嘎吱”的一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意外的清脆，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江南是见不到雪的呀……
　　只有婀娜的垂柳和淡黄色的花苞，处处点缀着说不出口的慵懒和恬静的芬芳……
　　沿着笼着霜和雾气的灌木间的鹅卵小路走去，慕容楚停在二门前，望着一重重层层相抱的院子。红砖绿瓦间有翠竹的影子和“沙沙”的叶片摩挲的声音。
　　“给七少爷安。”
　　四个路过的丫鬟见了他忙过来请安，头虽然都恭恭敬敬地低垂着，眼睛却好奇羞怯地斜望着他，鹅黄色的衫子衬得几人说不出的稚嫩清秀。
　　慕容楚微微一笑，“姐姐们都起了吗？”
　　“回七少爷的话，小姐们还有半个时辰才起。”
　　略一颔首，慕容楚心里却有些痒起来，伸手用食指挑起最近的一个丫鬟的下颚，唇角轻勾，“你叫什么？哪个房里的？”
　　丫鬟仍只是羞涩，怯生生地看他，“奴婢叫荷杏，是五小姐的丫头。”
　　慕容楚看她又羞又怕的样子有些可怜，遍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挥手道：“等姐姐们起了我再来吧。”说完转身走了，那几个丫鬟还呆呆站在原地出神。

　　慕容是这京里的大姓氏族之一，最早一代是跟着祖皇帝打天下的，后来位极人臣十足的显赫，近几代来男丁稀少便逐渐从朝堂上退了下来，倒是几位姑娘，不是嫁给了达官贵戚就是入宫为妃为嫔，与其他几个氏族之间也通婚甚密，因而地位仍是十分牢固。
　　到了慕容楚这代，往上数，父亲生前是太常寺卿，有一妻三妾，夫人是恭王府的千金。往下数，有五位姐姐，大姐嫁了当朝的吏部侍郎，二姐和三姐入宫皆为贵妃，四姐五妹待字闺中。三位妾侍说来也给大人生下了男丁，可惜都未能存活，相继夭折了，直到夫人三十多岁生下了三公子慕容真和七公子慕容楚并得以养大这代才算是后继有人。
　　慕容真比慕容楚大了六岁，现在已界而立之年，早早便高中状元，承接父任当了太常寺卿，现在和其夫人住在慕容府外两条街的官赐府邸中。

　　见时间尚早，慕容楚就在后院的湖边走走，走走停停中脚踢到了一物，拾起来看，是一个缀着紫色琉璃狻猊的藕荷色香囊，做工精巧样式典雅，他拿在手里观摩良久越看越觉得奇特，便收到了怀里，打算回房后着人去问问，如果无人来讨要，就自己收下。
　　正想着，洛河跑来说是几位小姐起了，在正厅等着他一起去用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