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9、远行

　　第二天的下午，无所事事的伊紫千趁着去御膳房的功夫，看到了半夏和无音。也没说上话，临走时，半夏多给了一碟点心。回到屋里，伊紫千发现碟子下面藏着张小纸条。

　　“昨天是你的生辰，忙的也没来得及跟你过。采衣一大早就过来，托我给你问好。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碟点心就当是我们姐妹几个给你的礼物。等妹妹从盛京回来了，一定再好好聚聚。”

　　细细的品尝点心，伊紫千从心里开始甜。要不是她们提醒，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昨天的生辰。又是一年的二月二十二，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有人给自己过生日。看见蓝晓从外面进来，伊紫千也招呼她过来一起吃。

　　“这是御膳房的师傅赏的，蓝晓姐姐你也尝点。”

　　“嗯，多谢！”

　　两个人虽然在一起培训了二十天，但并不像采衣那么热络。两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要不是被一起选做陪嫁宫女，恐怕也只是路人。准备出行的几天里，伊紫千借着年纪小，时不时的询问蓝晓一些问题，虽然并不是很热心，但也没有爱理不理。

　　二月二十八，汝弥公主出嫁的吉日到了。头一天，管事的桂嬷嬷就过来通知，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出发。收拾好行装，桂嬷嬷都一一检查过了之后，由她带着出了秀娥宫，交给汝弥公主的乳母袁夫人。

　　“袁夫人，这是二殿下给派来的两位陪嫁丫头，请您多加管教”

　　“桂嬷嬷客气，老奴信得过你，多谢嬷嬷亲自送过来……”

　　“乳娘，乳娘！！”从大红色的帷幕里传来了召唤声，袁夫人笑着点点头，立刻小跑着进去。“来了，来了，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呜呜……乳娘，我不嫁了，不想嫁了……”伴随着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看来是个不怎么好伺候的。

　　“哎哟，我的主子，这可不成……”

　　里面闹腾着，桂嬷嬷盯着堂上的两人，“记住我说过的话，别丢了嬷嬷的脸不说，还把脸丢到盛国去。谨记自己的本分，小心伺候公主，知道了吗？”

　　“是，奴婢明白了”

　　崇安门外，出使的仪仗队和护卫军都已经准备就绪。伊紫千和蓝晓一左一右的陪在汝弥公主的身边，到皇宫正殿拜别皇帝皇后。浩浩荡荡的皇亲贵族，一路从正殿送到了崇安门，再到出祈京的城门口。

　　皇帝黎无射派出了二皇子黎慕商为和亲大使，胥汝弥的二哥徐仲坤为护卫将军，将一路送到盛京。冗长的告别仪式后，汝弥公主几乎是被拖着上了盛装马车，乳母紧随其后，伊紫千和蓝晓也上了随后的那辆。掀起帷幕进去的时候，伊紫千好像觉得有人盯了一下自己。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应该是二皇子的位置。佯装镇定，该来的总是会来，说不定是自己多想了。

　　鞭炮声后，队伍便开始出发了。围观的人群中，肖月华有些泣不成声。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面？如月，一切就拜托你了。

　　出了祈京，队伍就一路往北边走。祈国和盛国成南北对立，盛国位于祈国的北面。越接近边境，沿途就变得越加的荒凉。白天赶路，晚上就扎营休息。汝弥公主也不怎么让伊紫千她们近身，只有乳母袁夫人的话还能听上几句。

　　从厨房里出来，伊紫千端着一盅燕窝走到公主的帐篷外。“乒乒乓乓……”里面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站了一会儿，便掀起门帘走进去。蓝晓跪在地上，额头被砸出一道血痕。袁夫人不在，汝弥公主气喘吁吁的趴在床上哭。

　　“公主殿下，奴婢给您端来了燕窝汤，您趁热喝点”

　　“不喝！”

　　“公主殿下，这是皇上专门给你带的补品，就算是为了皇上和亲人着想，您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

　　“滚出去！谁让你多嘴了！”从床上爬起来，胥汝弥作势就要冲过来。伊紫千连忙拉起还跪在地上的蓝晓，行过礼马上退出帐篷。过了一会儿，装燕窝的盅被扔了出来，只不过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伊紫千笑了笑，捡起来往厨房走去。

　　是夜，服侍完公主入睡，伊紫千就回到自己的住所，看见蓝晓额头上的伤还没处理，就从包袱里掏出肖月华给自己的瓷瓶，挖了一点药给敷上。“蓝晓姐，忍着点疼。”

　　“嗯，我们做奴婢的，受点伤不算什么，我不怕！”

　　“……好了，蓝晓姐。”用随身的绢帕帮她把眼角里渗出的泪水擦了擦干净，伊紫千像个妹妹一样，在她怀里蹭了蹭，然后笑脸兮兮的。

　　“别玩了，早点睡，明儿还要赶路呢。”

　　额头被弹了一下，伊紫千挤出了一个怪脸，“是！”

　　从祈京出来，也走了十多天了，随着往来于厨房、药房的次数增多，这里的人也渐渐地对这个一直在笑的丫头熟悉了起来。事情不忙的时候，伊紫千就会在药房里缠着学点东西，仗着年纪小，撒撒娇，不是机密的，师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汝弥公主依然是脾气阴晴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对伊紫千倒是有点儿不同。起码经她手端进去的东西，十有八九不会被浪费到地上。只是这盘子啊碗啊，吃完了就扔到了帐篷外。久而久之，伊紫千也习惯了每次守在外边捡这些东西。

　　这天夜里，把晚饭端进去之后，伊紫千照旧守在帐篷外。听药房的师傅说，还有两天就要到祈国的边界了。这捡盘子的日子也过了一半儿多。伊紫千静静的站着，等着听盘子落地的声音。

　　“咚咚咚”三声，正好是端进去的两个盘子一个碗，外加一双不怎么起声的筷子。蹲下身来，叹了口气，还好，今天的没缺口子也没裂开，力道适中，扔的地方也选的精准，没磕到石子石块什么的。专心的收拾东西，刚起身，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让伊紫千心里一惊。顿了一小会儿，伊紫千连忙行礼，“奴婢参见二殿下，胥将军。”

　　“免礼，公主在里头吧？”

　　“回二殿下胥将军，公主刚用过饭，正在帐内休息”

　　“好，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是~”刚转身，伊紫千又被叫住了。“本王和胥将军还没用膳，到厨房弄点吃的。记住，你亲自送过来！”

　　“是，奴婢知道了。”

　　在厨房里折腾了半个时辰，再回到帐篷的时候，伊紫千把端过来的饭菜放在饭桌上，斟满酒，然后静站在帐篷口。

　　“哟，好伶俐的一个丫鬟！知道我们嘴馋，还准备了美酒。”胥仲坤坐下来，先尝了尝。
　　“嗯，不错不错，看来御膳房的师傅还是下了狠功夫的。殿下，可不要辜负了这一番美意。”

　　“呵呵……”敲了敲从不怎么离手的扇子，黎慕商刻意的从伊紫千身边晃了一圈才坐到桌边，透过白瓷的酒杯，眯着眼睛看向帐篷口，门帘被风吹的有些晃动，而旁边的人却不动如山。翘起嘴角，黎慕商接过胥仲坤的敬意，开始慢慢的品酒。

　　胥汝弥则坐在一边看书，不怎么搭理这边。胥仲坤问十句，她也就蹦出一两个字，都是简短的“嗯”“啊”之类的。酒过半巡，胥仲坤也觉得有些无趣，就准备起身离开。突然看到还站在那里的伊紫千，开玩笑的说，“弥儿妹妹，这丫鬟有点意思，不如派到二哥那里使唤两天？我那里都是三大五粗的，没个丫鬟照应，回头就还你。”

　　“不行！”扔下手中的书本，胥汝弥横了一眼。

　　“不是还有个丫鬟嘛，再说了，袁夫人也在，好妹妹……”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哼！”气呼呼的站起来，胥汝弥嘴巴翘的老高，“如月，去，把那个，呃……另外一个丫鬟叫来，让她跟二哥回去伺候。这总行了吧？”

　　“呵呵……谢谢弥儿妹妹”

　　出了帐篷，把蓝晓叫过来。胥仲坤带着她离开了，黎慕商还是留下来没走，只是笑笑的翻着胥汝弥案上的书，时不时的调笑一下。把碗筷餐盘收拾好，伊紫千难得没从帐篷外去捡这些。端着出去了，等伊紫千掀起门帘回来的时候，帐内还是两个人。

　　“二殿下，公主殿下，都二更天了，该歇着了”

　　“呀！都这么晚了，弥儿早点休息，有空再来看你”

　　“嗯，谢二殿下关心。如月，帮我送送二殿下。”

　　“是，奴婢遵命。”掀起门帘，伊紫千低着头行礼，“二殿下您请~”

　　“呵呵……”黎慕商对着胥汝弥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走出帐篷。手里的扇子开开合合，黎慕商不时的停下来，看看天上，要么就是向经过的人问好。伊紫千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一直都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从胥汝弥的住所到目的地，距离其实并不远，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在绕着圈。第三次经过药房之后，黎慕商终于停下了脚步，乖乖的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伊紫千正打算辞别，一阵温热迎面而来，神经马上紧绷。黎慕商弯下腰，鼻息俯在伊紫千的头顶上，“你说，如果刚才我向弥儿要你的话，会怎么样呢？嗯？”说完，敲了敲扇子，掀起门帘就走了进去。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刺进骨子里的冷。伊紫千艰难的咽着口水，有些急匆匆的往回赶。身后的帐篷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像是一根扯不掉的绳索，要来绑人一样。直到爬回自己的床上，伊紫千都还有点心有余悸。旁边的被窝里，蓝晓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