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10、盛京

　　队伍再行走了两天，终于到达两国的边界线上，盛京派来的队伍也刚好抵达。简单的寒暄过后，黎慕商和盛国的右宰相郎寅走在最前列，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向盛京进发。

　　在马车上连续颠簸了七天，终于到达了盛京的城脚下。按照习俗，和亲公主在婚礼举行之前，是不能入住皇宫的。应由和亲大使先入宫，商讨完一切事宜，再由国君亲自出城迎接。

　　城墙之外的别苑里，经过长途跋涉的祈国一行人正在休整。连日来的奔波让大家看上去都有些风尘仆仆。伊紫千端着刚熬好的药，从厨房里出来。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还没到盛京就已经病倒在床，看上去已经比当初消瘦了许多。

　　伺候袁夫人喝完药，伊紫千就关上房门离开。“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哦~”都没空看一眼，胥汝弥疾驰的脚步有些凌乱，到了房门口又停了下来，轻轻的推开门，然后慢慢的走进去。

　　看到这样，伊紫千低下头嫣然一笑。

　　两天后，盛京的右丞相郎寅过来通知，第二天就举行欢迎仪式。一大早，天还没亮，别苑里就一番热闹景象。袁夫人的病一直没见起色，这天，她苍白的脸上堆满笑意，欢欢喜喜的给汝弥公主装扮好。伊紫千和蓝晓两个人站在旁边，手里各自拿着从祈京带来送给盛国国君的见面礼。不一会儿，有人进来通报，“仪式已经开始，有请汝弥公主~”

　　从别苑出来，城门口已经聚满了人。胥汝弥走在中间，伊紫千蓝晓一左一右，二皇子黎慕商走在最前面。双方的和亲大使行过礼之后，还是没见着盛国的国君出现，所有的人都有些莫名。这时候，郎寅带着歉意的笑容走到胥汝弥的跟前，“请公主殿下见谅，陛下昨日突感风寒，龙体有所不适，太医说不宜出行。本是想亲自来迎接公主殿下入城，但实在惋惜，特命微臣来表示歉意，希望公主能够谅解。”

　　“……”突发的情况让胥汝弥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僵硬的“哦”了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突然蹦到跟前，拉着她疯疯癫癫的开始乱叫，“俊媳妇儿！俊媳妇儿！”

　　“啊！你快撒手，这到底怎么回事？！二哥，乳娘，快来帮帮我！”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人拉开，胥汝弥显得狼狈不堪。“郎寅大人……”

　　“抱歉，让公主殿下受惊了。是微臣没看好乐王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乐，乐王，啊？你说他就是乐王？！”眼睛瞪着那个口水直流，痴痴呆呆的人，胥汝弥的手指头不停的在抖动。

　　“回公主话，是！”

　　“骗人！”奔到胥仲坤的面前，胥汝弥大声的喊，“这是骗我的，是吗？二哥，说话呀！”

　　“弥儿，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话还没说完，胥汝弥就猛的晕倒了，胥仲坤连忙搀扶。

　　“郎大人，实在不好意思。长途奔波，汝弥公主尚未完全恢复，情绪有些不稳定，还请大人见谅。”黎慕商脸上挂着笑容，手中的扇子捏的有些紧。

　　“二皇子殿下客气，微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一场闹剧结束，除了少数几个人外，祈国队伍里的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搬进盛国安排的宫殿，伊紫千要了盆热水给胥汝弥擦脸。经过刚才城门口那番折腾，脸上的妆基本上都花掉了。昏迷了，眉头都还是蹙起来的，伊紫千手脚放的更轻一些，小心翼翼的擦去斑驳的痕迹。

　　到了晚上，胥汝弥还没有醒过来。伊紫千和蓝晓也不敢擅自离开，房门外的人流一直不断，有些吵闹。看装束，应该是盛国皇城里的宫女之类的。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了。一看来人，伊紫千和蓝晓马上行礼。“奴婢见过二殿下，徐将军。”

　　“都起来吧”

　　“谢殿下，将军”

　　“公主还没醒？”

　　“回殿下、将军的话，还没有”

　　“行了，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对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在房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另外，你，到厨房给公主拿点吃的东西过来。”

　　“是，奴婢告退”

　　退到门口，轻轻的把门带上。伊紫千站在房门口，刚才还川流不息的人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好像刚才的只是幻觉。蓝晓到厨房去了，伊紫千一个人静静的站着，屋子里的动静声越来越大。

　　惊叫着醒过来，胥汝弥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翻身起来，看着眼前坐着的两个人，她还是不敢相信那是事实。

　　“二哥，为什么？你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妹妹呀！呜呜……你怎么忍心……”

　　“……”看着哭成一团的人，胥仲坤的脸上泛着青灰，“汝弥……不是二哥不想告诉你，我也是到这里才知道的。我可以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二哥，呜呜……二哥……我要回家，我要爷爷！呜呜……二哥……”

　　“汝弥乖，不哭了。你是尊贵的和亲公主……”

　　“我不要和亲！不要嫁人！那是个傻子啊，二哥，那个人分明就是个傻子！”

　　“汝弥！不可以乱说话，那是乐王，盛国皇太后最宠爱的乐王，是你要嫁的人，也是你以后的夫君！”

　　“不要！不要！不要！我只要回家！我不嫁人！绝不嫁给那个傻子！”

　　“胥！汝！弥！你不嫁也得嫁！别忘了，你是皇上亲点的和亲公主！你的使命就是来盛国和亲的！”

　　“不嫁！不嫁！呜呜……不嫁！”

　　听见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伊紫千用手死抠着自己，依然静静的。哭声不断，训斥声、祈求声、劝导声……伊紫千突然觉得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就像城门口的那出闹剧一样，自己只是个看客，却又不自主的牵连其中。

　　等到里面的人出来，蓝晓手中的饭菜早就被重新热过一遍。

　　“奴婢见过二殿下，胥将军”

　　“嗯，把饭菜端进去吧。多劝劝公主，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了！”

　　胥仲坤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黎慕商倒是很正常。跨过门槛儿，蓝晓把饭菜放下，伊紫千就小声的让她去看看袁夫人的情况。怕她伤心，事情也就还没告诉她。

　　等到房间里只剩两个人了，伊紫千再听听外面没什么动静，就走到床边上，蹲了下来。胥汝弥已经哭闹的没什么力气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抽泣。大着胆子伸出手，伊紫千握着胥汝弥的手，另一只则拿着绢帕给她擦眼泪。

　　“如月”

　　“嗯，奴婢在”

　　“你在外面听到了吧？”

　　“……”

　　“那就是我二哥，最亲最疼的好二哥，呵……”

　　“嗯”

　　“你说，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他会不会把我的尸体就这么嫁出去啊？”

　　“……”

　　“肯定会的！我该明白！如月？”

　　“嗯”

　　“你会在的吧？”

　　“会”

　　“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不会”

　　“好，我信你！”反握着伊紫千的手，胥汝弥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别离开我！”

　　“不会！”

　　把饭菜端过来，一点点喂给她吃，然后服侍她上床休息。收拾好东西，从厨房来回一趟，伊紫千就打了个地铺，睡在胥汝弥的床边上。精神上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一有动静，马上睁开眼睛。蓝晓回来，看见屋里已经没亮光了，只好回到袁夫人那儿休息了一晚。

　　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乐王和公主的盛大婚礼即将举行。

　　秀眉、粉面、红唇，额头上还贴了金箔牡丹。从内到外，都是盛国皇太后差人送来的大红礼服，上面用金银线绣着富贵牡丹。所有的饰品也全部都是皇太后赐予的，六凤的金钗，红珊瑚和绿玛瑙做的项链首饰一套。

　　胥汝弥呆坐着，任由旁边的人在她脸上涂抹。本该是高高兴兴的出嫁场面，这里却透出异常的悲凉。整装完毕，多余的人都退下了，屋子只留了一个喜娘。胥汝弥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就像个木偶。伊紫千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嘴角翘起。

　　大家正等着吉时一到，新娘就能上轿了。突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蓝晓搀着袁夫人，从门外冲了进来。“公主殿下……”

　　“乳娘……”

　　一时间，袁夫人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老奴愧对夫人，愧对大人，没有把公主照顾好啊！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咳咳咳……”一口气喘不上来，胥汝弥马上蹲下来，帮她顺顺气。

　　往喜娘的手里塞了张银票，伊紫千笑着点点头，“麻烦通融一下，马上就好，不会误了时辰的。”喜娘看了看，把银票往袖兜里一塞，“那你们快点啊！我出去看看，轿子准备好了没？”

　　“多谢！”

　　“咳咳咳……公主，要是……拼了老奴这条命……咳！就能让……咳咳咳……”

　　“乳娘你别说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吉时到！请公主上轿！”

　　喜娘敲了敲门，伊紫千马上把胥汝弥拉起来，补了补妆。房门被推开，喜娘把大红盖头给盖上。在门口定了一会儿，胥汝弥掀起盖头再看了一眼袁夫人，“乳母，回家吧！”勉强的笑了笑，再把盖头盖回去。

　　“请公主上轿~”

　　转过身，胥汝弥慢慢的跨出门槛儿。借着扶她上轿的机会，，伊紫千小声的对她说，“我在。”

　　“嗯！”

　　坐进大红花轿子，胥汝弥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周围嘈杂的奏乐越来越远，满眼的红压的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没有了呼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