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28、初航

　　中秋过后，天气逐渐的凉爽了起来，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伊紫千的生活还是如同前两个月，每天五更天起身，陪同皇帝上早朝。只是赏菊宴的第二天开始，朝堂之上就出现了一方小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不用说，伊紫千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用的。

　　“丫头，站着写不方便，你就坐在那儿，边听边记吧”

　　“是，民女遵旨~”

　　旁人都以为伊紫千这是在给皇帝做朝堂记录，其实不然。翻开那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从上到下一个个排列的都是各个官员的调任记录，行事作风，性格特点，等等等等。通过各位大臣的发言议论，伊紫千不断地补充着这些资料。有时忙不过来，就先用旁边的宣纸做草稿，回头整理一下再记录其中。而那些草稿，当然是被立即焚毁。因此，伊紫千还随身带着火折子，力求不出差错。

　　朝堂之上，左右丞相分列两边，其后是三位皇子，二皇子黎慕商站在左丞相司马经和兵马大元帅胥岭的中间。另外一边，则是右丞相尧仕德，以及三皇子黎孟商七皇子黎冉商。除了有些印象的黎慕商之外，伊紫千对于其他几位都只是纸上谈兵，未曾打过交道。不过从这段时间的观察，这其中蕴藏的火药味很是浓厚。二皇子三皇子现都年满21，为了皇储之位，两方势力争执不下。如果可以，伊紫千倒是真想做个合格的观众。不过，显然就有人不放过她。

　　“丫头，你上早朝的时间也不短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放下笔，伊紫千先行了个礼，“启禀陛下，军饷的问题乃国家军政要务，民女才疏识浅，不敢妄加评判。”

　　“呵呵……没事儿，朕听下面的人都吵得有些心烦。丫头就给点轻松地看法，说错了也无妨。”从一大早上开始，针对是否要增加军饷的问题，这些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黎无射有自己的考量，只是想听听这个丫头，是不是更有趣的想法。

　　“是，民女遵旨。”这只老狐狸！伊紫千头也没抬，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顺手拿起白色的宣纸，折出一个形状，“各位大人知道民女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吧？是一艘船。不知各位是否听过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军队的作用是保家卫国，反过来，也能让整个国家覆灭。民女虽不知现在军队的将士们究竟过的如何，但是如果军饷不足以让他们保证生存，激起群愤，那么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样，纸船就会翻。”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黎无射，伊紫千握紧拳头，把揉成一团的纸船扔进了茶杯里，“陛下，民女去换茶。”

　　“诶……等等，丫头不要话说一半。接着说，众位爱卿们都等着听呢。”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处，像要把伊紫千的身上射出个洞来。再行礼，不为所动，伊紫千慢慢的把茶水和纸船都倒在了地上。“这就是民女的所有意见，仅供陛下和各位大人参考。”

　　沉寂了一会儿，大伙儿都没弄明白意思。“紫姑娘，老朽不太明白。”

　　“是啊，丫头，不要拐弯抹角嘛”

　　“呼……”分明自己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干嘛非要别人代替他说出来。皇帝果然都是狐狸出身！深呼吸了几口气，伊紫千气定神闲，“民女刚才已经说过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想解决其中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就像这浸入茶水中的纸船，茶水还是茶水，纸船也依旧是纸船，根本性质上没有改变，只是一方融入而已。好比各位大人苦恼的军饷问题。军饷从何而来？无非是平民百姓辛苦劳作得来的，让将士们也融入到百姓中去劳作不就行了。闲时劳作，不影响军队的操练，又能增加劳动力，这问题不就大概解决了吗？当然，民女只是妄言而已。这其中涉及到许多的大问题，还需陛下和各位大人商讨。”

　　“哈哈……丫头就是丫头，说的正合朕的心意。司马丞相，尧爱卿，这件事情就劳烦二位多多操劳了。慕儿和孟儿要协助左右，听到了？”

　　“是，（微臣）儿臣明白了”

　　大臣们继续商议其他的政事，伊紫千轻手轻脚的把地上的茶水擦拭干净，然后回到小桌边，继续自己的记录。

　　早朝完毕，伊紫千习惯性的收起小册子，如往常一样的去往吏部查询资料，不想却被黎无射叫进了议政厅。“来，丫头，帮朕把这些折子都分分好，不太重要的就替朕处理了。哎……年纪大了，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精神，丫头可要好好地辅佐朕才是。”

　　“……陛下万金之躯，理应调养得体。民女这就到太医院和御膳房去，嘱咐各位大人要多为陛下着想，以备陛下能够长寿安康。”

　　“呃……丫头想到周到，不过，先帮朕看看这些奏折，再去不迟”

　　只瞄了一眼，伊紫千把所有的折子都搬到黎无射的面前，并开始在砚台上磨墨。“诸位大人递上来的，必定都是重要的折子。况且二殿下那里已经梳理过一遍，陛下您应该相信大人和殿下才是。”

　　“咳咳！！朕有些饿了。来人呐，还不快带朕去用膳。”黎无射快步的走到议政厅的门口，“咳咳！！丫头，朕喉咙有些不适，用完膳还需去太医院一趟。你就把桌上那些折子都看看，明天早朝的时候可都要商讨的哦。那么，朕就先走了。”

　　该做事的人已经离开，除了门口的卫兵，伊紫千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混蛋！手里死死地捏着研墨石，伊紫千真想用火折子把这里统统的烧掉。吸气，呼气……这里是皇宫，绝对不能乱来！小心翼翼的翻开金黄色封面的奏折，伊紫千就绕着议政厅开始转。看完了一本，在自己的小册子上记录上一笔，然后又拿起另外一本。黎慕商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致。

　　“左丞相司马经，年逾60，所禀之事为增派边陲兵力……”一个字一个的把奏折中所看到的意思写在册子上，伊紫千丝毫没有感觉到后面还有旁人观看。

　　“呵呵……”黎慕商无声的笑了笑，拿起扇子敲了一下低垂着的小脑袋。“如水姑娘忙着呢？”

　　“呃……民女问二殿下安！”

　　“免礼，父皇呢？”

　　说到这个，伊紫千的嘴角还有些抽搐。“陛下去用膳了。二殿下有要事的话，可去太医院等，陛下用完膳之后会去那里找太医看嗓子。”

　　“哦，父皇龙体不适？”今天早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黎慕商可看不出有哪点不正常。

　　“民女不知，是陛下亲口说，年纪大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精神，所以就去太医院看看，让民女在这里把奏折分类。殿下可还有其他事？民女要忙陛下交代的事情了，请恕民女失陪~”匆匆的行个礼，伊紫千把左丞相的折子放回原处，继续翻看下面的。

　　“呵呵……”看来是父皇把任务都推掉，自己去偷闲了。黎慕商心里有些诧异也有些好笑。见过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在生气，而且火气还不小，实在难得。黎慕商兴致勃勃的看着伊紫千忙碌。“为何不直接在奏章上写出建议？”

　　“回二殿下，民女资质愚钝，字写的不好。写在奏章上，会污了各位大人的眼，这是不尊重的做法。”

　　“原来如此，不如本王也来帮忙吧，反正无事。而且奏章本身就是经手过的，也熟悉。如水姑娘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吧？”用扇子指了指堆成小山的奏章，黎慕商看着伊紫千带点怨气的神色，不禁心情大好。拿起朱笔，黎慕商坐在案桌前，“姑娘口述，本王帮着记录就是。”

　　“呃……这太麻烦二殿下了……好吧，民女在此多谢！”反正是你老子的事情，有免费帮工，不用白不用。伊紫千拿起记录好的册子，逐字逐句的念出来，黎慕商用朱墨在奏章上批示，两人倒也配合默契。

　　黎无射用完膳，悠哉的在太医院晃了一圈回来，站在门口就不动了。伊紫千研完墨，新倒了杯茶水递给黎慕商，然后再拿起一本未批示过的奏折翻阅。黎慕商边喝着茶，眼神一边围着在不停走动的伊紫千转，眼睛里满含笑意。任谁看了都会感叹，好一幅流动的画境。

　　“儿臣参见父皇”

　　“民女问陛下安”

　　“嗯，都起来吧！”黎无射红光满面，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丫头啊，辛苦你了！折子看的怎么样？有问题没？”

　　“回陛下，民女只是尽职尽能，能想的都已经写在奏章上了，还请陛下最终定夺。”

　　“是吗？”把眼光掉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慕儿找朕何事？”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父皇而已。不想看见紫姑娘对着折子愁眉苦脸，于是皇儿帮把手，替她把口述的意见写在上面，如有不妥，还请父皇降罪。”

　　“呵呵……原来，慕儿做的很好，为父很是欣慰。看你们配合如此默契，不如……”

　　“陛下！”伊紫千俯身行礼，“恕民女斗胆，陛下可已经用膳？”

　　“嗯，用完了”

　　“那可曾让太医看过？”

　　“已经去过了，太医们说朕并无大碍”

　　“恭喜陛下龙体安康！民女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进食，而且还连累二殿下也没有用午膳。所以恳请陛下，让二殿下和民女先行告退。”

　　“诶？丫……”还没等黎无射说完，伊紫千迅速的离开议政厅。啊拉，生气了！黎无射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兴致。“呵呵……慕儿，你看这个丫头如何？很是有趣吧？”

　　“是，父皇英明。无事的话，儿臣也先告退了，左丞相司马大人还等着儿臣去商议军饷之事。”

　　“去吧。对了，记得先去用午膳！为父可不想被自己的儿子暗讽，那个丫头啊……”笑笑的摇了摇头，黎无射翻开已经批阅过的奏章，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是，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