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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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周围的景物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罗西坐在屋外的条凳上仰着头，双眼有些空洞地望着天空。一轮细细的弯月挂在苍穹之上，看着要比平时遥远许多；点点繁星簇拥在它周围，让原本微弱的月光显得更加黯淡。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罗西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哥”。
罗西的身体突然一僵，片刻后才有些愤愤地道，“去京城的事不要再提了，我还是那两个字，‘不准’。
“为什么？”罗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面前，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罗西从未见过的认真，让他的心里又凭添了一丝恐慌，“难道你希望我这一辈都这样像个废物一样的话着？”
罗西心里又惊又痛，急忙说道，“谁说你是废物？是不是那个姓姚的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别听他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弟弟，一直都是。”
“没有人说我什么，只是我自己心里所想罢了。”罗北站起身，坐到罗西旁边，眼睛望向黑夜的深处，“每天看着娘和你辛苦地忙里忙外，我却只能干坐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什么都帮不上……哥，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这样的我，你说和废物有什么两样？”
“不是，那是因为你身子弱……”
“这不是借口。就算身体比不上别人强壮，但是……”罗北说到这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智慧来弥补身体上的不足，至少可以养活我自己，减轻你和娘的负担。
“照你这样说，留在家里不也一样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哥就养你一辈子。”罗西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何会变得沙哑，仿佛祈求一般地说道。
罗北有些哭笑不得，道，“大哥，你今年也是二十有三了，总有一天是要娶妻生子的，到时候你的责任就是我未来的嫂嫂和侄子，而不是我这个弟弟，你明白吗？”
“娶妻生子？”罗西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一直凉到了心底，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也会娶妻生子吗？”
“如果遇到自己喜爱的人，当然会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罗北发现大哥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好像透着一股哀怨……但立刻打消了这种想法，哀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也太诡异了。
沉浸在一片悲哀里的罗西并没有发现弟弟一脸见鬼的表情，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地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脚步有些蹒跚地往屋里走。
“大哥？你去哪？”回过神来的罗北喊了他一声，却徒劳地发现自家大哥根本不理他。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罗北自言自语道。
随后的日子里，罗西和罗北开始冷战，确切地说，应该是罗西单方面的冷落着自家弟弟。罗北跟他说话，他总是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一眼，次数多了，罗北也就懒得开口，他觉得大哥只是在为他要上京这件事闹情绪，只要想开了就没事了。罗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是无能为力，只能跟着哀声叹气。
临走的这一天，罗西早早就不见了人影，姚吉昌让自己家里人帮着找了半天也没找见。默默收拾行李的罗北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十几年的手足之情，一朝分别，再见亦不知何年何月，本来有些话想跟大哥说，不过现在看来……唉……罗北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母亲的呜咽的叮咛与送别声中，罗北最后看了一眼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地方，踏上了他的京城之旅。
村口的土路旁边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土丘，此时正值夏初，土丘上面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花花草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上面，眼睛朝着村里的方向望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渐渐扬起一阵尘烟，马蹄声渐渐入耳，一辆简朴的马车随即进入了视野。
那道身影牢牢地盯着那辆马车，放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紧，粗大的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马车很快经过他的脚下，没作丝毫地停留，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罗西刚毅而粗犷的脸上，不知何已经爬满了泪水。虽然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个结局，但是面临它的时候，依然痛彻心扉，他的弟弟，他的小北，他最最宝贵的人，终于离他而去了。
走走停停地过了一个多月，姚吉昌和罗北终于到了荣朝的京城惠安。马车一进城门，便放缓了行进的速度，罗北趁机掀起车帘向外望去，眼前热闹繁荣的景象让他赞叹不已，“啧啧，真不愧是京城啊，走了这一路，就属这里最热闹了。”
姚吉昌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你现在是这么觉得，不过我保证过不了多久，你就开始怀念当初的田园生活了。这里有的时候真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透不过气来？”罗北收回视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还好吧？只是人稍微多了一点，不过比起他以前呆过的那个污染严重的世界，这里简直就是人类最佳居住地啊。
姚吉昌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说了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罗北见他言不由衷，也不追问，于是话锋一转，“这都进城半天了，你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要是离这不远的话，咱们干脆下车走过去好了，也好让马歇歇。”
“还得好长一段路呢，你就省省吧，老实在车里坐着。”
“啊？你们家没事干嘛住这么远？”罗北有些无力地抱怨道，这一个多月的马车坐得，让他身上的骨头差点散了架，好在最最恐怖的晕车症状没有出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要不然还没到京城，他就死半道上了。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废话，”姚吉昌白了他一眼，“我家的宅子是御赐的，哪能随便选地方？真是……”说完给了他一个没见识的眼神。
“……这么说，皇帝要上让你们住在猪圈旁边，你们也只能……”罗北完全没有被他的眼神打击到，反而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这里是京城，哪里来的猪圈？”姚吉昌咬牙切齿地说。
“你怎么知道没有？难不成你挨家看过了？还是律法上说京城中人不得养猪？”
“……”姚吉昌抚额，开始反省自己以前为什么会觉得此人单纯善良……
姚吉昌的父亲姚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正二品的高官，掌管着整个国家的财政大权，因为政绩卓著且为官清廉，所以一直受皇帝的重用。
姚凯膝下共有三子，长子和次子均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只有这老三……三个儿子当中，就数姚吉昌最为聪慧，姚凯对他给予厚望，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将这家业一并交托在他手上，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姚吉昌生性散漫，故不喜官场的刻板规矩，所以对入士毫无兴趣。姚凯无奈之下只得威胁他说要断决父子关系，这才让姚吉昌不情不愿地拿起书本，准备考科举。
姚凯担心他在京城里没法专心备考，所以就跟夫人商量把他送到了秋水老家，这样一来，消遣少了，姚吉昌自然就会把心思全用在读书上。
哪曾想姚吉昌到了秋水的第二天，在田间散步的时候扭伤了脚，被路过的罗西带回了自己家。从此成了罗家的常客，并在日后与其弟罗北结成莫逆之交，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下棋，压根就把读书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几箱子书籍，怎么带去的，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能有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一座红墙绿瓦的高大宅邸，大门之上，两个金灿灿的大字，“姚府”
正在门口打扫的两个穿着短衫的下人看见姚吉昌从马车上下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三少爷回来了。”，然后赶紧把身后的大门打开。
姚吉昌点了点头，对罗北说道，“进去吧。”
罗北跟着他一路走过，目之所及除了占地面积大了些之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富丽奢华，地面以青石方砖铺就，两边栽种的都是些寻常花草，唯一的一座亭子也是用普通石材所建，而且看样子已经建了有段时间了。
“吉昌，你就这样把我带回家，你爹不会骂你吧？”罗北随口问了一句。
“放心好了，我爹最喜欢的就你这种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人，只要你不被会看出真身就没问题。”
“我的真身就是人，被他看出来又怎样？”
“你确定你的真身是人？”
“……”
厅堂之内，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擦洗手脸的温热毛巾，罗北接过之后，很自然地冲那人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那人愣了一下，面皮一红，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姚吉昌看了一边擦脸一边笑着摇头，然后问道，
“我爹呢？”
下人答道，“大人上朝去了，还没回来了。”
正说着，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容貌端庄，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姚吉昌一见来人，立刻站了起来，“娘，我回来了。”
姚夫人一看见自己最爱的小儿子，立刻红了眼圈，走上前去摸着姚吉昌的脸，有些哽咽地说道，“昌儿……你可想死为娘的了。”
眼前上演的一幕母子情深，看得罗北一阵唏嘘，差点勾起他那段尘封久的往事。好在姚吉昌还有点良心，稍稍安抚了姚夫人的情绪，便对她说道，“娘，这是我的好友，罗北，以后会暂时住在咱家了。
罗北赶紧起身，照着原先想好的动作，一弯腰一拱手拜了下去，“在下罗北，给尚书夫人请安。”
“好好好，免礼免礼”罗北直起身子，姚夫人在看到他的脸之后，微微一愣，“你……罗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我见你有些面熟？”
罗北笑道，“夫人恐怕记错了吧？在下此次是第一次进京，之前一直住在秋水乡下，根本没有荣幸见到夫人。”
“是啊，娘，你认错人了吧？”
“这样啊，唉……看来我真是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姚夫人感慨道。
“怎么能这么说呢？娘，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哪里老了？简直就是风韵犹存嘛。”姚吉昌嬉皮笑脸道。
姚夫人笑骂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也不怕罗公子笑话。好了，你们赶了这么多天路，肯定累坏了。来人，去收拾一间厢房，再去烧些热水。昌儿，你带罗公子到府里各处转转，等收拾好了之后再下去好好休息。”
姚吉昌应了一声，便带着罗北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