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月海妖后

4、荡寇

　　呃？这人竟然知道离人诀的事情？来不及多想，对方的一连串的进攻便向她身上招呼过来。这是她第一次用离人诀，虽然知道这招用完之后，会失去六成内力，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方才又挨了一掌，仅剩的四成内力也发挥不出来。此时她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光顾着看眼前闪闪的枪头，一时不防，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寒光闪动处，血花四溅，她用了最后一丝力量将身体挪了一下位置，枪头扎偏了几寸。

　　虽然还没死，但这下可是真的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人将枪头拔出，冷笑道：“认命吧。”此时白莹只得苦笑：“我想要杉木棺材。”

　　危急之时，一个人影倏然出现，身子一低，将地上的白莹往背上一负，转眼便不见了。

　　意识尚有最后一丝清明的白莹勉强睁了睁眼睛，当仔细看清来人的耳朵时，放心的微微一笑，心情一放松，便晕了过去。

　　天明后，苏昊天前往花家茶庄，想问问花离君彦有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消息，但柜上伙计都说没看到少爷。再去明月台，小二也说老板娘不在。想到花离君彦和白莹的关系，这两人现在应该是在一起。

　　花离君彦的身份目前不明，这白莹可不是善类。如果不在明月台，大概是在处理她的生意。“白莹，别让我抓着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犯案。”苏昊天双目一凛，匆匆离去。

　　“嗯。”白莹慢慢睁开双眼，这是哪里，她猛然坐起来，胸口一阵剧痛，刚想喊痛出声，却见门开了，离依依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一向好面子的她骤然咬紧牙关，不肯在人前示弱。看着她一脸冷汗，离依依笑了笑：“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来形容你真是太贴切了。”白莹定了定神，摆出一脸不屑的样子：“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这碗药你也别喝了。”说是这么说，离依依坐在床沿，将药碗递了过去，白莹轻轻一笑：“呵，用刀子嘴豆腐心来形容你也是非常贴切的。”

　　将药汁喝完，离依依问道：“看见是什么人偷袭你了吗？”白莹摇摇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了他的声音。”离依依笑了笑：“这倒不错，反正你就算看到他的脸，再看到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白莹干笑了两声，忽的胸口起伏，又咳出来一些血丝。

　　见她伤势未愈，离依依将她放平，细语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休息吧，我得出去解决一件事。”白莹：“等一下，这是哪里？”

　　“放心，不会有人找到你的，这是离人庄。”离依依轻轻将门带上。

　　听到离人庄三个字，白莹安心的沉沉睡去，喃喃道：“真是狡兔三窟。”

　　花家茶庄议事厅。

　　数名管事着急的走来走去，互看一眼，又叹口气。不一会儿花离君彦走了出来：“各位掌柜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位道：“大少爷，我们采购来的新茶，在路过黄河的时候，被劫了。”

　　“嗯？”花离君彦双眉陡然一挑，“难道船上没有插着花家的旗号？”

　　“插了，被放回来的水手说，水匪头子说了，就是要给花家一个下马威，如果想要以后的货物平安，就要每个月交给他们一笔钱。”

　　“做梦。”花离君彦冷哼一声。

　　其中一个资格较老的管事恭敬的向前：“少爷，如果不给他们这笔钱的话，只怕我们的货都会有麻烦。”

　　花离君彦冷冷道：“赵掌柜，岂不闻得寸进尺么？”

　　“可是少爷……”

　　“好了，这件事，你们不必操心了，我自会处理。”花离君彦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不在乎管事们的议论纷纷。

　　苏昊天将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突然看到齐思澄将军带着一队兵马向城外开去，他向守门士兵问道：“齐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士兵倒也认识他：“苏大人这么早？齐将军这是去剿匪了。”

　　“剿匪？”苏昊天突然想起来，前些天府尹袁德利提到过开封段黄河上出现了水匪。也许这两起命案，是水匪上岸所为？虽然很不合常理，不过有一点可能性都要去看看。

　　很快，花离君彦也知道齐思澄带兵剿匪的消息，只对父亲说了一声要出城，花庄主自然心中透亮，却只吩咐了一句：“自已小心。”花离君彦点点头，收拾好行装便起程了。

　　白莹在离人庄呆了三天，凭着她强健的体质和丫环天天送来的上好伤药，伤口已经结了一层痂。这几日不见花离君彦，她很纳闷，便向送药丫环打听花离君彦的下落，丫环说少爷出门了。白莹更好奇了，问出去做什么。丫环摇摇头说不知道，天性好动的她再也躺不住了，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丫环忙拦道：“少爷说，白姑娘要静养十五天才可以起床的。”

　　白莹随手将丫环的睡穴点了，将她扶到床上躺着，笑道：“十五天？非把我给躺傻了不可。嘿嘿，君彦，有好玩的事不告诉我，你的罪过大了。”

　　距开封不远的黄河边，齐思澄带着小队兵士在黄河边寻找水匪的下落，从天亮找到天黑，却终是一无所获。正打算收兵回营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身便装的苏昊天，彼此拱了拱手，齐思澄问道：“苏大人为什么到此地？”苏昊天眯着眼看了看落日，转头道：“不知齐将军可知这几日城里出的两起命案，我怀疑是这些水匪所为。听说将军出来剿匪，我也过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些线索。”

　　听闻此言，齐思澄笑了笑：“嗯，是女子被杀案？略有耳闻。苏大人若不嫌弃，今日可以在兵营里住一宿，省得来回奔波。”苏昊天道：“正有此意，叨扰将军了。”齐思澄将手一伸：“请。”

　　第二日，苏昊天仍跟着齐思澄的人马沿着黄河搜寻水匪踪迹，只在几处隐秘的地方发现有人过夜的痕迹，却仍没有找到水匪巢穴。

　　第三日夜，群星满天，新月淡淡一弯，几不可见。苏昊天被隐隐传来的呼喊声吵醒，起身出营门，却发现齐思澄也起来了，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离他们扎营处约一里的河流缓处，停泊着一艘商船，船上灯火通明，还有许多拿着火把的人来来回回的往下搬东西。苏昊天凝神看去：“咦？这不是花家的船么，怎么会在这里就卸货了。”齐思澄道：“往下搬货的人腰间都带着刀剑，不像伙计。”

　　“水匪。”两人同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齐思澄决定先探清匪巢在何处，再行剿灭。两人悄悄尾随搬着货物兴高采烈的水匪来到一处小村庄，难怪这么不好找。平时这些人都装作村民，谁能想到，这一村子的人都是打劫为生呢。

　　待探清路之后，两人悄悄退了回去，先将花家商船上被绑住的水手解开，让他们自行回家。然后回到驻扎处，齐思澄凭着记忆，将方才的路线画成了地图，苏昊天看了一下，赞道：“不愧是镇远将军，连这条小路也画下了。”齐思澄笑道：“雕虫小计而已。苏大人，你也看到了，这村子一面是黄河，两面是峭壁，只有一个入口，可谓是易守难攻。若是如此如此，你看可好？”苏昊天笑道：“我从未带过兵，对行军布阵也没有研究，一切由齐将军定夺便是。”

　　看着地图，齐思澄又想了几套可行的战法，只待到时随时应变来使用。

　　本打算晚上再行动，苏昊天突然想到，若是水匪将赃物转移了，到时来个死不承认，那这次的剿匪行动不仅没有任何效果，还打草惊蛇，要抓他们就不容易了。于是他决定先扮成过路的人，到水匪村里去探探情况。

　　白天的水匪村，大多是老人和女子在外面，见到一个陌生人过来，脸上都显得有些惊慌。苏昊天对一个妇人道：“大婶不必惊慌，我是过路的，走到这边，口渴难忍，望大婶行个方便，赏碗水喝。”那妇人取来放在田头的水罐，给他满满倒上一碗水。苏昊天一边喝着，一边问道：“这边离黄河这么近，一旦泛滥起来，那庄稼不是白种了。”一个老人冷冰冰道：“这道理我们不知道？要是有钱我们还能住在这儿，早住城里享福去了。就是朝里那些狗官看着我们村子原来的地方好，强占了去，将我们赶到这里来，这群杂种……咳咳咳……”

　　那妇人忙上前为老人捶背：“公公，别气坏了身子。”又对苏昊天说：“你若喝够了便走吧，我公爹身体不好，经不起刺激。”苏昊天忙连连道歉，一边又问道：“这大热天的，怎么尽是女子和老人家在外面种田呢，你们村里没有壮丁吗？”

　　此话一出口，那妇人幽幽叹道：“全被拉去打仗了。”苏昊天不再开口，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后告辞。老人怀疑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不是个探子。”妇人道：“别疑神疑鬼的，我看他就是个过路的，一会儿等当家的醒了跟他说一声，早早把货出手了才是正经。”

　　黄昏时分，水匪村里的年轻男子都起来了，在匪首的指挥下，将一箱箱的茶叶搬上了马车。待货装齐了，车夫一扬马鞭，还没落在马上，马鞭却被飞来的一道白影打断了，落在地上，众人低头一看，竟是一片可以随风飞起的白色羽毛。

　　“谁，好大的胆子，敢来我这捣乱！”匪首怒道。

　　花离君彦的身形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冷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这句话，是我说才对。”

　　“你是谁？”

　　“货主！”

　　“哈哈哈……”匪首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花家大少爷亲临啦，失敬失敬，想来，是已经考虑好了。”

　　“不错，是考虑好了。”

　　“那么花大少爷打算付多少银子保证货物的平安哪？”

　　“银子？”花离君彦冷笑一声，“我几时说过用银子的？”

　　匪首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边暗示手下包围过去，一边仍笑道：“不用银子，金子也可以。”花离君彦的手慢慢伸起挂在腰两侧的袋中：“如果你们都死了，我的货物，也就平安了。”匪首手一挥：“上，宰了这小子。”周围的水匪一拥而上，花离君彦左右手同时猛力一挥，只见漫天白羽疾若流星般的射入水匪的身体，一时间哀嚎一片。

　　见前一拨人吃了大亏，后一拨人学聪明了，揭起木箱盖挡在面前，一边向前推进。花离君彦手腕一抖，袖中弹出一把软剑，运足真气将剑挺的笔直，迎了上去。

　　水匪的功力虽然不济，但也有两三百人，一时杀之不尽，花离君彦虽未显败象，不由也暗暗着急起来。

　　正在缠斗之时，突然听见马蹄响。原来是齐思澄的兵马到了，军队押阵就是不一样，匪首见状不妙，打了声唿哨，剩下的数十人齐齐聚在他身边，迅速抓起从峭壁上垂下的绳索攀了上去，消失不见。

　　“哼，跑的倒快。”花离君彦将软剑收起。

　　“花离公子，你也找到这里了？”苏昊天奇道。

　　花离君彦淡淡道：“他们存心敲诈我，当然会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齐思澄从马上下来，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报官？这样我们也能早点找到这里。”花离君彦笑了一下：“如果剿匪连找匪巢的本事都没有，那还剿什么？”齐思澄脸色一沉，刚想说什么，却被苏昊天拦住了，苏昊天笑道：“既然货物已经找回来了，花离公子也可以回去了。”

　　“哼，拿了本公子的东西，不是还回来就可以了结的。”花离君彦的轻描淡写的这么一说，苏昊天想起他与白莹的关系，忙道：“他们劫掠货物，自会有朝廷处置，你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什么？等找到他们再说吧……告辞。”

　　苏昊天想，要是让他就这么走了，说不定真会把土匪杀光，倒不如让他留下，放在眼前还安全点，心念一转，忙道：“花离公子，此地离开封府也远，回去该天亮了，不如就在这里暂留一晚。花离君彦思忖了一下，便答应了。”

　　枕着滔滔黄河水声，花离君彦睡不着，起身出帐，在河边，她看到苏昊天负着双手，抬头看天。她走过去：“苏大人也睡不着么？”苏昊天转身道：“嗯，你呢？”

　　“黄河的水声太大了，早知便不该答应你住下。”

　　两人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苏昊天问道：“花离公子快要成亲了吧。”花离君彦奇怪的问道：“成亲？和谁？我怎么不知道？”苏昊天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花离公子也不用隐瞒，白老板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

　　“只是什么？”花离君彦有点明白了，心中暗暗好笑，却没有说出来。

　　“只是，花离公子真的知道她是谁吗？”

　　花离君彦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哈，当然好笑……咳，她不就是明月台的老板娘么？前阵子被人打伤，失去记忆，在杭州的青楼做了几天粗使丫头，那也没什么。我不在乎。”

　　看来他是不知道，也许，该把白莹的事告诉他？苏昊天想了又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苏昊天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花离君彦更觉好笑，却故意说道：“怎么？看起来苏大人很不喜欢我跟她在一起，莫非苏大人……也喜欢她？”

　　苏昊天忙摆手：“不不不，只是……如果白姑娘不只是明月台的老板娘，那么，你会怎样？”花离君彦故作疑惑，苏昊天想了想，心一横说了出来：“如果，她是个杀手呢？”

　　“哎呀，谁在说我的坏话。”苏昊天听了这个声音，不由感叹世间事真是太巧了……白莹大步走来，一字一顿：“苏大人，请说清楚，我怎么是个杀手了？你有证据吗？”

　　“要有证据早把你抓起来了。”苏昊天心中愤愤，却没出声，知道这杀手不仅手上功夫一流，这张嘴也是不饶人的。何况……他转头看看花离君彦，此人现在跟她关系非常，只怕什么话也不会听进去。

　　见白莹来了，花离君彦摇摇头：“你把环儿怎么了。”环儿便是给白莹端药的丫环，白莹笑笑：“没什么，她非要让我躺足十五天，我就麻烦她替我躺啦。放心好了，我没伤她。”见两人有说有笑，苏昊天摇摇头，回到自己的营帐去了。

　　见他回去了，花离君彦方才正色道：“你来干什么？”白莹无奈叹道：“金老大交待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而且……我怀疑伤了我的人正是齐思澄，不报了这仇，我会被金璜嘲笑一辈子的。”

　　花离君彦道：“你想在这动手？苏昊天和这么多士兵都在，你的伤才刚好，找死也不急在这一时。”白莹“呸”了一声，说道：“我当然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动手，不是要剿匪么，混战的时候，我就顺便把任务给了结了。”

　　“哼，小心顺便把你的小命也给了结了，别忘了，你还欠我钱。”

　　白莹翻了一个白眼：“好啦好啦，记得记得，只怕阎王都不敢收我，翻翻生死簿，哎呀，原来你还欠着花离君彦大小姐的钱呀，快快送回去，别让她找下来。”花离君彦一瞪：“不准叫我大小姐，以及小姐等等……”

　　“是是是，花离君彦大少爷，这不是没人么。没得叫一个姑娘家少爷，真是别扭。”

　　“叫了这些年，还不习惯？是不是我把情报费提高了你就会记住？”

　　白莹撇撇嘴：“好啦好啦，不说便是。要是金璜知道情报费因为我而提高了，一定会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