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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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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罗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她下意识看了眼曷月所在的位置,正与他打量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曷月立在大路的另一侧,身形挺立如松,目光淡淡地望着她,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南巟?”她收回视线,声音有些发紧。
“是我,”对方似是在笑,“我听闻你遇到了些麻烦事,怎么竟还跑去下界了?”
“哎,一言难尽。”雉罗叹了口气,斜靠在路边一颗榆树旁,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会儿十分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凭他还动不了你,回来吧。”南巟的声音十分温和,似温潺涓流,令雉罗感到无比熨帖。
雉罗又抬眸扫了眼曷月的身影,忽觉喉间微痒,她轻咳了声,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怎么,你这是准备给我撑腰了?”
“自然,”南巟笑了笑,“不然我赶着回来做什么。”
雉罗愣了愣,不免想起大司命告知她的那段过往,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你...回来是为了这事?”
“雉罗,”南巟的声音显出几分奇异的沙哑,“这番归来,我觉得有些事要同你说清楚。”
“...什么事?”雉罗心头一紧,总觉得他的态度颇有些奇怪,过往自己与他虽交情不错,但他却从未对自己这般...暧昧。
“还是当面说吧,你先回来,不然我去寻你亦可。”南巟低沉地笑了声,似是心情不错。
“我...”雉罗垂头,脚尖在地面上胡乱地划动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曷月在她面前这般嚣张,正是因为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没有旁的神君能压制他,而南巟此番终于回到九重天,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绝对是件好事。
但当这条坦途摆在她面前时,她却并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地回去,若是当真让南巟以势压人撤了这案子,即便能让曷月吃瘪,可归根结底,反倒承认了自己确实理亏。
与其借南巟的势堵他的嘴,她更愿意证明自己确实没做错。
“你在下界多玩几日也无妨,我等你便是。”南巟似是听出了她的犹疑,含笑宽慰道。
雉罗松了口气,紧绷的嘴角也缓缓上扬,“嗯,你也不用等太久,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片刻,南巟又道:“大司命同你说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待你归来,我自会同你解释。”
雉罗心头又是一跳,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事,滑动的脚尖倏地一顿,“我...也没放心上啊。”
南巟轻笑了声,似一道低沉弦音,轻轻划过她的耳畔,“去吧,别太贪玩。”
腕间的双鲤镯渐渐冷却,雉罗却依然靠在树旁,定定望着地面上的一块顽石,目光凝滞,显得有些出神。
南巟在时,她习惯时时与他相伴,可他离开之后,她也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如今他突然归来,对自己的态度一如往常,甚至比记忆中更显亲昵,她难免沉湎于这等熟悉无间的氛围。
但冷静下来后,她却不是很确定,自己究竟该怎么与他继续相处。
他说不要将大司命的话放在心上,她或许可以理解为,并没有所谓人界女子的事?
可他为何要同自己解释呢,难道说...?
“神君可是还未歇息够?”
身侧传来一声揶揄,打断了雉罗的思路。
她缓慢地抬起头,望向曷月的目光却并未聚焦,似是并未认出眼前的人,缓了半晌,才缓缓回神。
“怎么了?”她的神色让曷月有些疑惑。
雉罗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他南巟已经回来了,让他日后收敛些?
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同他说这些做什么呢,倒像自己狐假虎威似的。
她轻摇了摇头,站直身子后,拍了拍衣襟,面色如常,“无事,走吧。”
“神君方才,是在同九重天联系?”曷月侧首,目光盘桓在她脸上。
“与你有关系么?”雉罗乜了他一眼。
“自然与我有关,”曷月的语气倏地一变,多了几分讥讽,“神君莫不是以为,南巟尊者回来了,便能助你脱罪。”
雉罗脚步微顿,几乎被他气笑,“助我脱罪,我需要么?”
曷月停在她身前,微微垂首俯视着她,暖黄的斜阳打在他的侧脸上,却并未缓和他清隽的轮廓,反而更显出他的眉目间的坚毅果决。
“就算他回来了,也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雉罗眯起眼,从他的语气神色间,隐约勘破了什么,“你很不喜南巟?”
曷月的眸光中闪过一道异光,但不过片刻,他便垂下眼帘淡淡道:“神君误会了,南巟尊者乃天界至尊,小神自然万分景仰。”
“哦,”雉罗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再度迈开步伐,“所以只是恨屋及乌罢了。”
“我从不怨天尤人。”曷月静默半晌,突然打破沉寂。
“哦,是么。”雉罗暗暗冷笑,这人就差把“大仇怨”写在脸上了,竟还说什么从不怨天尤人。
“怨恨是弱者所为,”曷月忽略了她讽刺的视线,自顾自接上,“强者心坚,从不生怨。”
雉罗轻嗤,“心坚还是嘴硬,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神君可是对我有怨?” 曷月加快两步,侧身挡在了她的身前
“......”
雉罗脚步一顿,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此时若是说她有怨,倒像是承认自己就是是弱者似的。
她微抬起视线,歪着头打量眼前的人。
他的一半侧脸被斜阳照亮,另一半隐匿在阴影中,便更显得他的轮廓疏朗分明。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瞳色极黑,即便是在暖黄的煦光下,也并未染上半分琥珀色,反而黑得愈发深沉。
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仿佛刚从某个又冷又苦的深潭中走出,沉郁的气息在他的周身凝结,几乎能滴出水来。
但令她万分不解的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是自己才是他曾经苦难的始作俑者,如今这副极近隐忍的愁苦姿态,活脱脱是来找她寻仇的。
可她才是该寻仇的那个吧!
“应该倒过来才对吧。”雉罗冷笑。
“神君何意?”
雉罗吸了口气,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装作不认识我,也不知你究竟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我清楚的知道,我并不欠你什么。”
曷月抿了抿唇,眸光微闪,不置可否。
雉罗顿了顿,忽想起在自己与雨师妾交战时,他曾出手帮她下拦下青蛇,这事说来实在古怪,她如何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他当真是来找她寻仇的,看她被青蛇撕咬岂不快哉,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她思量片刻,决意同他将话说开,一次问个明白。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打哑谜,你若是与我有血海深仇,意图除之后快,就别装出一副假意要帮我的样子,你若是爱上了我,也别作出一脸苦大仇深,似是另有隐情的模样,醒醒吧,我不吃这套。”
她忽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曷月的衣襟,将他一把扯到眼前,鼻尖与他相隔咫尺,气息交缠,“所以你到底与我有什么仇怨?还是你当真爱慕于我,又羞怯不便明说?”
雉罗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她想要试试,这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曷月没有反抗,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讶异,但过后便归于平静。
他顺从地跟随着她的拉扯,上半身几乎同她靠在一处,甚至还气定神闲地拨开了雉罗脸侧的几根碎发,眼含三分浅笑,却依然没什么温度。
“有似海深仇如何,爱慕于你又如何?”
“若是有似海深仇,便摊开来说,决斗了事,若是爱慕于我,”雉罗面色一变,强硬地将他推开,冷笑着拍了拍手,“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曷月却自若依然,他抬手抚平了胸前衣襟的褶皱,随即掀起眼帘望向雉罗,一派好整以暇的大度姿态,“我也不愿打打杀杀,就当是我爱慕于你也无妨。”
“什么叫就当——”
曷月却转身避开了她的视线,抬步向前,给她留下一道背影,“若是急着回去见情郎,不若尽快查清真相。”
雉罗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酸意,心中愈发感到奇怪了。
怎么就情郎了?他又酸个什么劲儿?
她加快几步赶上,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当真爱慕我吧?”
曷月目不斜视,神色淡淡,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道:“离此处最近的一处劫情所在,是犬戎。”
听到“犬戎”这两个字,雉罗稍愣了片刻,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曷月神色微敛,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有何可笑?”
雉罗笑得有些上不来气,冲他摆了摆手,缓了半晌方顺过气来,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调侃,“你当真要同我一起去犬戎?”
“自然。”
“你可知犬戎是什么地方?”
“......”曷月没有回答,神色却开始显得有些僵硬。
“犬戎国,生男为狗,女为美人,是为狗封之国也。”
雉罗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来,变个小狗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