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替身竟是白月光本尊》歌声

30、第 30 章

　　苏棠大为震惊，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进入了秘境，而仍然是霁月过往遗失的一个记忆片段，难道是因为跟镇谷兽对抗的缘故，导致他直接穿入了记忆空间？

　　他继续前行，沿着神庙前的台阶一步步踏上，忽然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光线的角度，四周的景观，都与上次他在记忆中来到此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次他是跟着天尊进入神庙的，而这回他却是个隐身的存在，或者说是灵体。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边传出了声音：

　　“请师尊解惑”……

　　“……在于砍掉镇谷兽头颅的本命剑？”

　　是霁月的声音！

　　苏棠大吃一惊，快步奔向神庙，尽管没有实体，他还是担心会被发现，于是贴近一根粗柱，再从后面慢慢探出头往里看。

　　里边果然是霁月和天尊。

　　王座上只剩下没有头颅的镇谷兽巨骨，而霁月刚刚将本命剑收进丹府。显然砍掉镇谷兽头骨的那一幕，就发生在刚才！

　　苏棠惊骇无比，此时他的魂体不是应该正在霁月的身体内吗，那现在的霁月，完全只是他自己？

　　思绪发散间，里边霁月和天尊的对话又进行了一阵，苏棠赶紧收敛深思，全神贯注他们接下来的话语。

　　霁月刚刚问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啊” ，就见天尊大袖一挥，霁月的声影便倏忽消失在神庙内，看得苏棠目瞪口呆。

　　他惊讶之余都忘记了藏匿自己，却发现并没有引起天尊的注意。

　　天尊察觉不到我？

　　苏棠心里想着，又慢慢挪动了一点，发现确实没有引起天尊的任何注意，就又大胆地往里边走了两步。

　　将霁月推出秘境后，天尊并没有什么动作，相反，他踉跄着后退，最后在王座的祭台边上坐了下来。

　　他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坐了十来分钟。

　　苏棠先是不敢靠得太近，但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天尊的身边，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天尊现在的样子。

　　霁月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天尊虽然一头银发，但其实面容也就三十出头，气质清峻冷冽，任何时候都给人神采奕奕、强大安全的感受。可现在他看上去苍老而疲惫，眼中更是光彩全无，仿佛将死之人失去了对世界所有的留恋。

　　虽然脸上依旧没有皱纹，但苏棠却切切实实感觉到，天尊是一个——老人。

　　天尊他怎么了？苏棠不由为天尊心疼，心里也跟堵住了一样。

　　许久，天尊慢慢起身，苏棠也跟着他站起。

　　只见天尊来到镇谷兽的正前方，面对骨骸站定，他仰望着失去了头骨的巨骨，眼眶中慢慢盈出泪，他嘴角微弯露出了凄凉的笑意。

　　然后，他跪了下来。

　　苏棠愣住了。

　　“师尊，这一天到了，青玄来替您了，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苏棠彻底懵了，青玄是师尊的法名，只是天尊的称呼已经广为流传，故而无人再喊法名。而刚刚天尊话里的意思，他的师父，玄霄宗第三代宗主，是眼前的镇谷兽！

　　霁月砍掉的，是他师祖的头！

　　苏棠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今日，青玄来送别您，这第一杯酒，表达青玄对您的愧疚，原本应该早几百年就来的，是青玄贪恋红尘人世，久久没有来替换你，让您死去不得安魂。” 天尊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杯斟满酒的杯子，他说了这些，将酒缓缓撒落面前。

　　“这第二杯，徒弟要告诉您，我终于寻觅到了可以继承玄霄宗的人，不枉这千年来的苦心。霁月这孩子，忠诚坚韧，有勇有谋，刚刚我还真怕他不敢下手，但他并无畏惧，我想您老人家对他也是满意的吧。”

　　天尊笑了笑，将第二杯酒撒下，接着说：“北辰是我的大徒弟，其实我考察了更久，但他终于还是难以承受挫折，心结积郁。我希望霁月接任后，他能成为宗主的助力，而不是阻碍，我给他设下了一道题，他的取舍将决定他的生死。”

　　一道题？天尊曾说，给师兄留下了一样东西，若不取，则活；若取，则杀之。天尊这是在给霁月铺路，抑或是扫除障碍，可是是什么东西呢。

　　天尊手中又出现了一杯酒：“这第三杯，” 他的笑声越发凄凉，“这第三杯后，青玄将为您念诵安魂诀，从今以后，师尊您的神魂不再被禁锢于此，受千年折磨，您自由了。”

　　他将最后一杯酒撒下，仿佛自嘲一般道：“至于我自己的安魂诀，那就只能等悠悠岁月之后，霁月带他的弟子来的那一天了。”

　　苏棠脑中“轰” 的一响，什么意思？就是说，将来霁月也要像师尊一样，领着弟子进来，让弟子砍掉天尊的头！

　　这是什么野蛮血腥原始社会的操作！

　　可是，为什么呀！

　　做完了祭奠，天尊神情变得冷肃庄重，他在原地坐下，缓缓抬手捏诀，口中开始诵念：“神凝太虚，气纳百川；意守灵台，念通九渊……”

　　苏棠陡然睁大了眼，这是——紫墟归元诀！

　　紫墟就是秘境的神庙，归元，意在元神归位，而刚刚天尊说的是安魂诀，也就是说，紫墟归元诀，实际上就是成为了镇谷兽的仙尊们的安魂诀！

　　难怪上一次天尊会说，紫墟归元诀的其他用途，他将来慢慢就知道了，原来竟然是这个作用！

　　随着法诀一遍遍从天尊口中念出，苏棠看见王座上的兽骨残骸，开始一点点化成粉末，飘荡在空中，这些粉末慢慢凝聚，在天尊念出法诀的最后一句时，粉末也终于凝聚成了一个虚幻的身影，仙风道骨，长衣飘飘，他望向面前的青玄，面带微笑，轻轻颔首。

　　天尊也对着幻影笑着，早已泪流满面。

　　苏棠看到这一幕，感受到了师祖对天尊的宽宥和慈爱，他并不为这长久的禁锢而对徒弟有丝毫的责怪，好像本来就该如此，是他终此一生的责任和使命。

　　“师尊，你去吧，我会好好守护着秘境，秘境安好，玄霄宗也必将福祉绵延，长盛不衰。” 天尊深深一拜。

　　幻影点点头，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等等，苏棠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师祖魂安离去，那天尊呢，天尊想干什么！

　　不好！

　　他刚刚想到这一点，就看到天尊猛然直起身，苏棠立刻冲过去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天尊自爆原丹，在苏棠的面前炸开身体，等苏棠冲到天尊原本站立的位置，只有漫天的血肉碎片，纷纷飘扬。

　　“师尊！” 苏棠撕心裂肺地喊声回荡在万千的碎片间，回荡在寂寥无人的神庙内。

　　苏棠深深感受到痛入心锥的巨恸，此刻他与霁月神魄一体，许多年师徒相处的日日夜夜，都无比清晰地闪回在脑海中。从被仙尊抱回玄霄宗，到仙尊教导他的日日夜夜，为他治疗受伤的筋骨，在寒夜为他加盖棉被……

　　苏棠痛哭失声。

　　他抬起模糊的双眼，泪眼婆娑中，看到已经成为一个个小小颗粒的天尊的万千魂体慢慢往王座上汇聚，渐渐凝成实体，勾勒出形状，最后呈现出了一具新的完整的镇谷兽骸骨。

　　新的骸骨与之前的并无太大的差异，只是那个重新完好的头骨中，原本眼睛的位置森黑幽邃，苏棠魂体飞起，直到与骨骸的眼睛平行，他盯着那两个黑洞洞的仿佛幽井一样的深洞 ，从中看到不仅有冷酷，还看到有悲悯。

　　苏棠冲上前，抱住头骨，眼泪哗哗地流：“师尊，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说飞升，去当神仙了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神庙里安安静静，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骨骸静静地立在那里，对苏棠的哭诉没有一丁点反应。整个寂寥的大殿里，只有苏棠的哭声在回荡。

　　许久之后，哭累了的苏棠慢慢落回地面，他慢慢梳理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渐渐厘清了头绪，找到了关键。

　　修真界灵气日益稀薄，各宗各派表面相安无事，实际上暗自较劲从未停止过，这种情况下，谁掌握了重要的灵气资源，谁就能在这个世界利于不败之地。而紫照谷秘境就是玄霄宗居于宗门之首，站在修真界巅峰的依托和根本。

　　为了守住这一方灵气源地，玄霄宗不惜以最高修为的宗主的生命为代价，化作镇谷兽来镇守秘境，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宗主付出的不仅仅是生命，更是死后数百年，甚至是数千年的死无归处，魂魄不得安宁，直到下一任宗主以安魂诀结束这一磨难，而开启下一个循环。

　　何其残忍，而这偏偏就是玄霄宗宗主的使命。

　　成为了镇谷兽之后，就只剩下吞纳灵气的作用，六十年一循环，霁月的师尊，他的师尊，就成了一个没有心智，只为一个目的而存在的野兽，被霁月的本命剑所操控的野兽。

　　从护山大阵劈下的一道道雷电，加诸在镇谷兽身上的每一个伤害，都是对天尊的伤害，苏棠的心一阵阵抽搐，缩紧。

　　若他是霁月，可能会遵循既定的使命，服从命运的安排。可是，他不完全是霁月，他还是现代人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