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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知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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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我不禁自嘲:在现代活了快二十年只得过感冒,穿越两个月不到就把伤病昏晕试了一圈,简直要成林妹妹了……说起来,以林妹妹的“多病身”,她太应该“多愁”了!就连我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身心双料健康宝宝,也保持不住一贯的平和心态,整个人变得敏感多疑,谎话连篇……简直不再是我。
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虚与委蛇,可惜,“一如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真的是血泪精华。
现在我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不配合蒙古人,会死;不配合灭绝师太,会死;不能同时平衡好这两个“配合”,还是死,并且是死了还要被吐唾沫的“双料间谍”,连赵灵珠的埋骨沙地都享受不到——尽管我也不在乎。
有过一次经验以后,我更加不动声色地偷听照顾我的峨嵋弟子谈话,由是得知了赵灵珠的“官方”死因:受鞑子胁迫而毒害师父,悔之不晚,自裁谢罪。罪魁祸首,当然是凶残阴狠的蒙古人。
李明霞和赵灵珠的关系大概很好,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若我一发现她夜间外出便禀告师父,灵珠也不至于此……”苏梦滢的堂姐苏梦清在一边劝慰,我心里却是冷笑:当真没有禀告?灭绝又不是真的明察秋毫,只凭看相,她能确定赵灵珠失身?查验守宫砂,只是逼赵灵珠现形的手段吧……
真的变了。现在的我,不再用真善美的眼光诠释一切,任何事物,都首先暗黑一遍……即使这一秒就能回去,我也不再是原来的魏欣欣了。
这就是“成长”……我苦笑。苏梦清已经第三次说“魏姑娘还没醒”,我也该醒了;听她们对我的称呼,我的身份应该还没有对峨嵋众人曝光,我心里稍松,嘟哝一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环视一圈,然后歉意微笑:“李女侠,苏女侠,欣欣又劳烦两位了。”
她们客气地说着谦辞,然后苏梦清起身通知灭绝师太,李明霞多留片刻为我诊脉。我一直坚持诊断透明化,她已经习惯,这次就直接告诉我:“魏姑娘是惊悸冲心,一时昏厥,并无大碍。”我点头,见她有些犹豫之色,就问:“李女侠,欣欣的身体别有隐患吗?”李明霞摇了摇头,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明显是想打听的表情,我当然要配合,于是疑问:“是别的事情?”
李明霞咬了咬牙,靠近我,低声问:“赵师姐临终之际,有何遗言?”
“唉……”我幽幽吁叹,作追忆状低语:“以死正名,赵女侠也算是不堕峨嵋之威。”余光瞄见李明霞似乎着急,再叹一声,用更低的声音说,“她临终不忘揭露鞑子阴谋,自己的遗言,倒是不及留下;不过后事自有众位操持,她本也不必费心。”
李明霞闻言嗯了一声,眼光在我脸上转了几圈,然后,似乎放松了些,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说:“魏姑娘,周师妹为你泡了干粮,我去帮你端来。”起身就走,我也懒得拦她——病人享受照顾,应该的。
可惜,虽然有病人之名,也不得安生。
这一晚,周芷若自荐睡在我旁边照料,可是躺下没多久,她就拉了我的手开始写字。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就漏掉了前面几个字,只认出“……傳位於我”,大概我昏迷之后,灭绝师太已经秘密传位于她——或者是给了准话吧。对于熟读原著的我而言,这消息根本不新鲜,我懒懒地回了“悅納”两字,立刻收到“滿心惶恐”——好嘛,是把我当知心姐姐来了~我不好打击周MM的积极性,强打精神写下繁琐的“盡力而為”,暗想以她的心较比干多一窍,这四个字够琢磨一晚上的,我可以偷空睡了;谁知人家还有别的问题:“清理門戶,心惴惴”。
她在害怕。
我不知道周芷若在光明顶上是否杀过人,但是对认识的人动刀剑只是第二次……话说,两次都是灭绝师太喊一声她就刺了,这种不假思索还真是可怕,我简直怀疑灭绝师太是不是会摄魂大法之类的——郭襄可是“小东邪”啊,秘创一门邪功也不无可能……唉,还是说回周芷若吧!她被逼着杀张无忌才几天,又被逼着杀了相处七年多的师姐,不害怕不彷徨不无助,那是不可能的。
灭绝师太应该不会解释她的指令,即使解释,那些“大义”又怎能抚慰一颗纤细敏感的心灵?回忆原著,周芷若刺出那一剑以后,众人皆惊:峨嵋派以外都惊讶于她居然得手,也惊讶于她的“恩将仇报”;峨嵋派惊她得手的同时,又讶于张无忌的生还——以倚天剑之利,要不是故意刺偏,谁能不死?周芷若,在这一剑以后,就应了一句歇后语: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再后来,灭绝逼她发毒誓,丁敏君指摘她“心系魔教淫徒”,谁能说,不是基于这一剑暴露出的情意?
我又想远了,直到手被捏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昏暗中,我看见周芷若清光闪闪的眼睛,那里面的脆弱与彷徨让我心生酸胀……在反应过来以前,我已经伸手抱住了她,拍着她瘦直的脊背,柔声说:“小香草,別怕。”
没有回答——也许泪水算是回答。(--)≈3周芷若真是个爱哭鬼……我也真像她爸爸,明明脖子上落着泪水很不舒服,却还是为了这个姑娘的信任而欣慰心酸……
“啊嚏——!”翌晨车上,我喷嚏声不断——没办法,扮演奶爸太尽职了,周芷若哭累睡着了我才缩回睡袋,这不,感冒了……周MM,等你风光发达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在你人生低谷时给你肩膀靠着哭的姐姐我啊!我容易吗?
“芷若日後多靠你了。”默默端坐的灭绝师太忽然在我手心写字,我几乎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跟托孤似的?“师太……”我怯怯出声,一嗓子疑问;她拿起我的手,嘴贴在我耳朵边上,轻声说:“真指环在芷若处。”
0_0我下意识看向她的左手食指,那个颇有点后现代艺术气质的掌门铁指环漫反射着大漠的干烈阳光,看上去气势十足——居然是假的?慢着,这样的秘密告诉我干嘛?秘而不宣才对啊!
似是为了解答我的疑惑,灭绝师太轻声说:“昨夜鞑子寻你,我拦住了,今日你去一回。”她说着,珍而重之地摩挲着食指上的指环,声音微扬,“不错,持之便可号令峨嵋。”
(·→)转换太突然了吧?难道是大漠的空气太干燥,吸掉了您的逻辑……(⊙_⊙)难道……我宁可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虽然您对于我而言根本算不上君子……
奈何天不从人愿。
灭绝师太的声音更大了些:“你放心,我便是拼出性命,也不能让鞑子得逞!峨嵋此刻虽然虎落平阳,清理门户还是做得到的!”言下之意,似乎赵灵珠是为了偷掌门指环才被“清理”的……
我心里叫苦:灭绝师太知道我和俄日敦达来有“约定”,就打算通过我让蒙古人把重点移到这个假指环上——说不得,“偷窃”的任务恐怕我是逃不掉了……我说灭绝师太,虽然我对你已经不抱指望了,可是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难道不会不好意思的吗?师父对“关门弟子”,就可以那么为所欲为?赶明儿我也去收个徒弟好了!
可惜现在没法反抗,我闷闷地低着头,作领会消化状;掌上是慢吞吞的四个字迤逦行来:保護芷若。
Oiseau!你偏爱周芷若是你的事情,凭什么牺牲我?周芷若不过叫我一声姐姐,我干嘛为她拼命?你以为我姓黄名继光吗?没错,我是很同情周MM,但是以我和她的情敌立场,我不害她就是好的,还保护她?
脑袋点着,我恨恨腹诽:老样儿!要不是怕惹恼了你会被“清理门户”,我……(⊙_⊙)!
(⊙o⊙)!!
……………………
(_ _)……
灭绝师太,那天你“当机立断”收我做“关门弟子”,存的,就是随时可以把我“清理门户”的心,对不对……
我也不愿这样想你,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一个更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这突来的“殊荣”;我没有一个更合理的原因来解释昨晚,突来的心悸……
昨晚,在我说完周芷若继任掌门的那一段话以后,你的目光变化,我当时以为是“心有戚戚焉”,现在看来,难道那时,你才真打算把我当做弟子来看了吗……
风,冷了。心,寒了。
“俄日敦达来先生,小女子希望交易到此为止。”
鹿杖客二徒的帐篷里,我把项链放在矮桌上,谦卑地行了一礼,说:“昨夜峨嵋派清理门户,手段之狠辣令小女子不寒而栗。项链奉上,传药一事,算是小女子违约的赔偿,不敢领酬。”
阿拉格巴日和俄日敦达来交换了一个眼神。阿拉格巴日站了起来,几步出了帐篷,想来是去把风;而俄日敦达来靠近了我,我下意识后缩——却见他苦笑一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桌上,说:“魏姑娘不必害怕,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我还是不敢接近,警惕地看着他打开那个小包——原来是个手工不错的荷包——拿出一绺头发来;然后,在我惊异的目光中,轻轻爱抚。
荷包装头发,这是汉人的定情信物吧……
“灵珠临终,可曾说过什么?”
俄日敦达来的声音,沉痛而又温柔。我懵了——赵灵珠的奸/夫是他?天,这又是怎样一段故事啊……看看那绺头发乌黑微卷,在这个没有烫发的年代里,确实很能代表一个人……赵灵珠的临终遗言,似乎也没什么情报性可言,他应该不是骗我吧……
“魏姑娘。”
俄日敦达来的声音里,竟然有了恳求的成分;我说不清心里的想法,开口已经是:“昨夜灭绝师太查验守宫砂,她没有,因此原不致死的罪,也成了死局。”
“砰”的一声,俄日敦达来的手拍在了桌上,那可怜的矮桌委屈地裂开了三道细缝,令我心惊——却也是暗快:灭绝师太,如果我给你树了这个敌人,也算报答了你的“青睐”吧!
“魏姑娘!”俄日敦达来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听出他应该心神激荡,“灵珠……可曾……提到我……”
“先生放心。”我的声音是嘲讽的,“赵女侠口齿甚严,任凭如何酷刑加身,也不曾透露半字;再者说,即便她说了,凭峨嵋如今,能找您什么麻烦?”
“砰!”又是一声。那倒霉的矮桌如果能出声,一定要哀唱——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隔着面纱做掩面状,声音沉痛:“亏她说,不悔仲子逾我墙;亏她说,师父不通情爱怎知我心;亏她说,死又何惧,只可惜不曾如纪师妹一般,为心上人生儿育女……俄日敦达来先生,只是怕她暴露了你!”
“不是!!”
伴随着第三声大响,那张流年不利的矮桌终于英年早逝。俄日敦达来的手去势未消,抓了把残骸,呼吸之间,已经是一掌齑粉,轻轻飘散。
我骇然,结结巴巴一句:“告、告辞……”连滚带爬向帐篷口,过程中,只听到身后那人低唤“灵珠”,声音,那么痛苦……
无声无息,阿拉格巴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一鼓作气再而衰,不敢和他抗衡,颤巍巍示意身后,用最可怜无辜的口气辩白:“我说了赵灵珠的遗言而已……不想惹怒先生……”
“让她走。”
相识以来俄日敦达来说的那么多句话,只有这一句真得我心!我看阿拉格巴日,他似乎皱眉不喜,但也没反对,抬手向我一挥,我急忙遁走。
一口气回到峨嵋派的帐篷,才发现项链一直攥在手里——对了,俄日敦达来拍桌子的时候,我怕殃及池鱼,快手快脚收了起来;后来场面失控,也就忘了还——呸,什么“还”?本来就是我的!
我打定主意不再交出项链,然而那两个蒙古人似乎都忘了这一茬,半个多月过去,他们也没有再找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