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晴空我可依》涵霏

13、扬镳

　　因为我脚伤刚好，不能多走，买了镜子以后宋青书就坚持离开集市。回到客栈，我果然是累得不轻，擦把脸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饭桌上，宋青书欲言又止，眉头不展的为难样子我实在不能装没看见，索性问：“宋大哥，你怎么了？”
　　他顿了几秒，下定决心似的看着我，说：“前几日义妹说要去中原，然而愚兄来西域是为寻药，归期不定，恐怕会耽误了义妹的行程。”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来像是斟酌词句，可我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语道破：“那么，宋大哥是想和小妹分道扬镳了。”
　　我的口气不是很好——事实上，是很不好——到了现在他还说寻药！不就是要上光明顶围剿明教吗？多大点事啊，值得做出一张苦脸来骗我吗！
　　可是……我转念一想，宋青书为什么要对我说实话？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对于我这个看熟原著的人来说当然不是秘密，但是在行动刚刚开始的现在，这绝对是要命的机密——而且要的还不是一人两人的命，是动辄千百乃至上万人命的干系！
　　我和宋青书，虽然有一层“救命之恩”和“结拜兄妹”的名头在，却不能掩盖素昧平生的事实，他不能保证我没有特殊的身份，也不能保证我不会有意或无意泄露了他的行迹，甚至我根本不能证明自己不是别有用心地接近他！其实万无一失的做法是像峨嵋派带着殷离和张无忌那样扣着我同行，然而宋青书没有这样做，却是要和我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似乎无情，但是我不能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明白，这次行动非常危险，连灭绝师太那样的牛人都“郑而重之的安排后事”，像我这样连基本的自保都还勉强的弱女子，如果继续跟他同行，可不就是送死！
　　道理这样明白，我还生什么气？在山上他试探我的时候我都没生气，为什么现在……我到底是凭什么生他的气？
　　我不敢再想下去，闷闷地低头扒饭。西域小镇的客栈能用什么好米煮饭？吃着长江三角洲的优质稻谷长大的我当然看不上这种米饭，可是现在为了掩饰心情，也只有装出吃得香甜的样子来了。
　　小半碗白饭下去，我实在哽得慌，略抬头伸手去夹菜，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鸡翅，夹来那鸡翅的筷子一闪而逝，我不自觉顺着那轨迹看了过去，宋青书似乎讪讪地低头，说：“义妹，吃些菜。”
　　满腔的堵心都在他这“不胜娇羞”的一低头里散了，我忍俊不禁，趁着笑意就说：“医馆也去过了，大集也逛过了，小妹正想起身去中原呢，宋大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宋青书抬头看了我几秒，还是内疚似的微低了头，说：“西域去中原远途万里，为兄本该一路护送，无奈……”他抿了抿嘴，继续说，“义妹，为兄已为你找了商队护送。那是附近最大的商队，路线很熟，护卫也好……”
　　“那可再好不过！宋大哥想得真周到，小妹多谢了！”
　　我装出满心欢喜的样子拍了拍手，但是我的伪装不够成功，宋青书还是一脸沉重，我活跃气氛地伸筷子夹烤鸡，一边说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宋大哥……咦，不是切开的？”
　　我低头看了看碗里翅尖翅中翅根齐全并且断口整齐如切的鸡翅，再抬头看了看盘里从头到爪浑然一体独缺一翅的烤鸡，不禁失笑：“宋大哥，这不会是用剑气割的吧？”
　　宋青书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扒饭，咀嚼——这显然是默认了。我笑不可遏，啃着鸡翅盯着宋青书的筷子，好像要从里面看出一把剑来，他终究没有那么处之泰然，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渗出一丝红晕，萌死个人~
　　“宋大哥。”解决了那个鸡翅，我慢悠悠地开口，“你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这鸡都切开了吧~小妹对它有意，可是伸手撕未免难看，还请义兄仗义相助！”
　　我有模有样地抱拳为礼。宋青书的脸越发红了，手里的筷子倒是并不迟疑，伸过盘里横竖几下，那只整鸡悠悠然变成了鸡块。我立刻夹了只鸡腿放进宋青书碗里：“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几日承蒙宋大哥照顾，小妹无以为报，唯有祝愿宋大哥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宋青书抬头看我，良久，微微一笑，说：“承义妹吉言，但愿邪魔尽灭，世间清平。”
　　这一瞬间，他清俊的脸庞正气凛然，好像全世界的丑恶都要在这光辉下湮灭。
　　我低下头，心里又是酸又是痛。我怎么能看着他毫无所觉地走向悲剧？可是……我能怎么做？我不想被他当成乌鸦，我更不想被他怀疑，如果他像对待殷离那样对我……

　　直到这顿饭结束，我都没有再说话；宋青书一直是“食不语”的拥护者，我不出声，他也就沉默到底了。

　　饭后回房，我立刻收拾行李。盘点那堆血拼成果的时候，我又犹豫了：宋青书对外真是够意思了，这么多这么杂的东西，他都是眼也不眨地付钱，有时我让他发表意见，他也是认真考虑，没有一次敷衍……就算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或者说这是“义妹”的权利，我也不能那么心安理得。罢了，反正俞岱岩本来就能痊愈，我让宋青书插一手捞点功劳，也不会改变剧情！
　　我拿出上房里客栈提供的文房四宝，兑水磨了墨，想了想，用左手执笔，写下“金刚门，黑玉断续膏”，写完看了看，犹豫几秒，再加上四个字“汝阳王府”。
　　然后我把墨迹未干的纸张用镇纸压在桌面上，自去整理物件不提。

　　次日一早，宋青书就来我的房间拿行李。我们一起去柜台结账，款项付讫，掌柜带着一脸招财猫的笑容拿出一个杏仁大小的木质猴牌，说：“两位客官，本店规矩，花费超过五两银子就送个凭证，下次光临，打尖送小菜，住宿花中房的银子住上房，二位谁拿着？”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当仁不让地拿了来，看了宋青书一眼，说：“我这义兄不拘小节，给他拿着不定何时就丢了，还是我带着吧。”宋青书笑了笑，说：“义妹所言甚是。”于是一道离开。

　　商队是两天后出发，驻扎的地方离我们住的客栈有点路程，宋青书雇了辆车载行李和我，自己骑着租来的马，一路聊聊天，不久也就到了。
　　来迎接我们的正是商队的领队。他是个满脸笑容的小老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他在转什么坏念头，暗暗警惕起来，但是既然宋青书信任他，想来是我杞人忧天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人品不好，反正只是同路去个中原，我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宋青书和领队寒暄一阵，把我叫过去，互相介绍了一下，领队满口承诺会照顾我，宋青书微笑着向他一拱手说不打扰了，他也一拱手，走开，留我和宋青书两人告别。
　　宋青书简略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说有事尽管找领队，还要我到了中原以后去武当找他；我暂且应了，不过也暗示我可能会先去别处。告别辞讲完，我从袖袋里拿出叠成鱼形的纸条递给了他，说：“宋大哥若是寻药不得，不妨看看小妹的建议。”他接过，放进怀里，向我一拱手，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义妹，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我下意识向他摆了摆手，旋即醒悟，解释，“我族人的告别礼。”
　　宋青书向我也摆了摆手，说：“为兄去了。”翻身上马。

　　看着宋青书一人一骑消失的背影，我不禁自嘲地一笑。我居然学了赵敏，玩什么“你若是念着我，自然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把戏。唉~
　　好了，打起精神来。比起穿越成丫环乞丐的那些女主，我已经是中了大奖一样！有和宋青书同行的这几天，我的穿越已经值回票价了；而且……我按了按挂在胸前的猴牌，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唉，目送小宋去见周芷若了……
T`T这悲催的世界，这负心的宇宙……
关于灭绝师太安排后事的情节：
原著【第17章 青翼出没一笑扬】韦一笑诡异现身吸血杀人，峨嵋众人陷入惶惶……
“灭绝师太冷然道：‘杨逍害死你们孤鸿子师伯，又害死纪晓芙，韦一笑害死静虚，峨嵋派和魔教此仇不共戴天。本派自创派祖师郭祖师以来，掌门之位，惯例由女子担任，别说男儿无份，便是出了阁的妇人，也不能身任掌门。但本派今日面临存亡绝续的大关头，岂可墨守成规？这一役之中，只要是谁立得大功，不论他是男子妇人，都可传我衣钵。’群弟子默然俯首，都觉得师父郑而重之的安排后事、计议门户传人，似乎自料不能生还中土，各人心中都有三分不祥之感、凄然之意。”
【第18章　倚天长剑飞寒铓】崆峒、华山、昆仑三派和明教五行旗激战，峨嵋派适逢其会，兵分三路就要投入战斗……
“蛛儿拉着张无忌的雪橇，道：‘咱们走罢，在这儿没甚么好处。’说着转身便行。宋青书发足追上，横剑拦住，叫道：‘姑娘休走。’蛛儿奇道：‘你拦住我干么？’宋青书道：‘姑娘来历甚奇，不能如此容你走开。’蛛儿冷笑道：‘我来历奇便怎样？不奇又怎样？’灭绝师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大开杀戒，将魔教人众杀个干净，听得蛛儿和宋青书斗口，身形一晃，已欺近身去，伸手点了她背上、腰间、腿上三处穴道。蛛儿和她武功相去太远，这一下全无招架之功，膝弯一软，倒在地下。”
只因为来历不明就横剑相对，也不想想人家殷离是被灭绝师太硬绑来，又不是鬼鬼祟祟跟来的，能有什么阴谋？小宋这样做真的挺伤人啊~
PS：经推荐买了一瓶骨灰级辣酱，始知何为辣得销魂辣得蚀骨，辣得上天无处入地无门虽九死其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