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面上的翅膀》烈驹

18、第十八章

　　“羽轩，如果要我在你爱我，和你平安两者间做选择，我选你平安。我不希望你出事。”我脑海窜出以后羽轩为我被众多天神架起扔到凡间的画面，禁不住眼睛发酸。

　　羽轩低下头，要看我的脸：“看看，又要哭了，哎呀~你哭，我真的没辙了~”

　　他的脑袋要抵到我的头，我擦了擦眼泪说：“我又没要哭。”

　　“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七八圈，快要掉下来，还说不哭。”羽轩说着，手敲了我一下头说，“呆子，我又不是去死。以后就算出了事，也不全是你的错。路是我选的，我有什么资格怪别人？我也是有自己原则的人。”

　　我不说话了，手磨蹭枕头边，噘着嘴，望了他好半天，才住了手：“你真的要走？”

　　“嗯，有要紧的事要处理。”

　　“公事吗？”

　　“嗯。”

　　“那、那……你是不是好久不来了……”想到好些时日见不到羽轩，我难过得说不出话。

　　“嗯……也就两三天……”羽轩说。

　　我的脖子僵住了，瞪住他说：“两三天？”

　　“是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三天不见隔了近十年。”羽轩一本正经地说。

　　我拉住羽轩的手，另一只手搁他脑袋上。

　　死灵是没有触感的，但是手放在羽轩的身上，内心深处总会翻起阵阵涟漪。

　　“干什么？”羽轩问。

　　“看你有没有发烧！胡说八道说得像真的，你是羽轩吗？我怀疑你是假冒的。”我向床后倒去，“我总觉得天国盖章通行的安排不合情理。”

　　“怎么了？”

　　“出发点是好的，临末了，变味了。拼命去救人的人，心不是变善了，是变自私了。为了获得名额，会变得不惜代价。竞争也变成你死我活地抢夺，值得吗？”我说着，伸直的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说，“羽轩，人性是最复杂的。我在世时，我爸爸常说。现在我死了，他不再说让我小心人性的话。”

　　“情理是容不下感性的，你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但如果不这样处理，就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懂得话里的含义吗？”羽轩问。

　　“我不懂得太多了。”

　　“我不是嘲讽你，凡事没有尽善尽美的，如果事情无度、也没有约束，犹如脱缰的马，无法控制。”

　　“你是大人物，我不如你看得深远。”

　　“一说，你又不高兴了。萧婧婧，你不相信人性中的善？”

　　“我相信，善与恶是无法分割的实与虚，它们是抱在一起的双胞胎，有光明的地方，必将伏藏黑影。”我说。

　　我和羽轩东扯西拉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大概即使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也要硬扯话题出来。

　　第二天，羽轩走了，我抱着珊瑚，无聊地东走西晃。

　　窗外的香樟树快要抵到屋内，我把窗户推开，背对窗户坐在桌子上，我侧过脸去看窗外。

　　“你想他了吗？”珊瑚称呼羽轩从不直呼他的名字，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被珊瑚点穿心事的我，点点头表示她的话时正确的。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珊瑚说。

　　哎~这只粘人的小猫怎么会知道爱情的滋味呢？即使她身为人类的身份活过，没有品尝过爱情的她是无法懂得世间红尘的是是非非。

　　我的眼神顺着葱郁的绿叶攀爬树端，有个人站在树上。

　　我惊得跳下桌子。

　　抱着珊瑚逃到客厅里。

　　妈妈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没了魂地乱窜，取下老花镜问：“怎么了？吓成这样？”

　　“没有~我刚才逗猫玩呢~”我笑哈哈地说。

　　不敢回头，生怕刚才看到的人追着我进到了屋内。

　　“到底是什么人？”我想，“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想到这里，我歪了脑袋，说得豪言壮语，要拯救人，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做，尽在这里发呆。

　　遇到天神吓得胆都快破了，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慌乱地抱住珊瑚，才知晓自己的脆弱。

　　羽轩在的时候，我毫无察觉地享受他给我的安全感。

　　羽轩一直在我的身边，用他的方式保护我，令我不被邪佞打搅。

　　我抱住珊瑚，在客厅站了很久，重新走进卧室。

　　为了不惊扰到父母，我掩上了门。

　　我靠到桌边，再去望向树顶。

　　刚才看的那个人不见了。

　　那个人……不像是昨天看到的人……

　　是天国里的天神？

　　我想：“我没有超过逗留人间的时间，即使按照羽轩的话所说，天国施行一刀切的政策，我也没有违反天规，天国的人为什么要抓我？还是因为我和羽轩相爱？”

　　我忐忑不安地想了许多可怕的事。

　　我再一抬头，那个人窜到了我的玻璃窗前，蓬头乱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抓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团黑雾。

　　“啊~啊~”那个人手砸到我卧室上的窗户吼叫。

　　“是什么东西啊？”我吓得缩成一团。

　　那个……绝对不是人……更不是天神……

　　“退后！”我的脑海里闪过说话声。

　　我依照他的命令，往后倒退了两步。

　　“再往后！”颅内的声音又说。

　　再往后就要抵到床了。

　　我也不好做更多的辩解，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我更害怕的是窗外的怪物，他目露凶光，像是要把我撕吃了。

　　我在大喊救命时，怪物的身后站了位白袍男子，我认得他，是昨天遇到、被我称为‘狗’的天神。

　　他手推在怪物颈后，掌心划出针型的昼光，白光放射，青冥忽闪，炸出白光，迅疾恢复正常。

　　趴在我窗户上的怪物崩裂，化为尘埃飞落。

　　我吓得捂住了珊瑚的眼睛。

　　其实，我是想捂住耳朵。

　　我推开房门，逃命似的到客厅。

　　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也坐在拐角处的摇椅上看手机。

　　“爸爸！妈妈！”我大声喊。

　　他们没有反应，他们被定住了。

　　我晓得一定是刚才的天神搞的鬼。

　　我刚要转身和那人理论，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和羽轩一样的白头发，脸上无笑容。

　　“萧婧婧？我们昨天见过。”那个人说。

　　“对。我记得，刚才的是什么人？”

　　“从昨天起，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留意。”

　　他说的“你们”也是包含羽轩的。

　　我不作声，听他说。

　　“萧婧婧，就算大天神拼命维护你，规矩是不能破的。你和他的事，我装作看不见，但——有一件事我要警告你，你如果一直贪图人间享受，你就和刚才的怪物一样。”

　　“它便是无法盖到公章到达天国，常年漂泊人间，吸收了人间太多的邪气，变成了作恶多端的怪物。我追踪它已经很久了。”他说话的样子高高在上，令我十分不舒服。

　　“世间有太多的孤魂野鬼，他们有的是生前作恶无法到达天国，还有死后不甘于现状为祸人类。它们都是天国追捕的对象。”

　　“大天神应该都告诉过你吧~”那人双手揣进口袋里，眼神锐利地注视我，我被他瞪得无处遁身。

　　大天神大概就是羽轩吧……我想。

　　被人一顿说，真是憋火。

　　珊瑚挥动前爪，喵呜了一声。

　　“小可爱，你好啊~”那人秒变脸，对着我怀里的珊瑚露出舔猫的笑脸。

　　“这个人原来喜欢猫，如果他知道珊瑚和我一样都是人类，一定会为今天跪舔珊瑚的行为后悔。”我暗笑。

　　我想起天神能偷听到内心的声音。

　　我赶紧不去乱想，以免被他察觉，害死珊瑚。

　　那个人双手搓在一起，满脸爱意地望着我托在手里的猫。

　　珊瑚跳到我肩膀上，慵懒地伸长身子，伸了懒腰，坐稳身子，歪下头舔自己的前胸，也不搭理他。

　　明明是个大帅哥，爱猫爱得忘乎所以，我是第一次遇见。

　　确切地说，我是第一次遇见有天神爱猫爱成这样。

　　从他的眼神看，他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明白是他的法力低了，还是他心不在焉导致的。

　　他的目光追随珊瑚移动。

　　我隐约感到珊瑚持宠而骄，谁也没想到她是游荡人间150年的死灵。为了盖到公章东奔西走，徜徉人间，不得去往彼岸。

　　想到这些，我万分觉得珊瑚的可怜。

　　那人还想伸出手去摸珊瑚，珊瑚张嘴就要咬他，那人伸了几次手，都被珊瑚拍掉了。

　　那个人尴尬地住了手。

　　站了好一会儿，这个人还不想走。

　　我不由得想：“我的爸爸妈妈定的时间也忒久了吧？”

　　“天神大人能恢复原状吗？我的家人被定住了……”我提醒。

　　那人才恢复常态，仍旧保持一张臭脸，转身不见了。

　　“哎？”太夸张了吧？我想。

　　我回过头，妈妈爸爸身上的禁术破除了。

　　妈妈看我站着，说：“傻孩子，站着做什么？过来，到妈妈这来。”

　　妈妈边说边嗑瓜子，珊瑚抓了一把瓜子，歪着头嚼。

　　“哟~猫能吃瓜子吗？”妈妈见到了新鲜事，笑哈哈地问，“第一次看见猫嗑瓜子呀？”

　　“猫不吃瓜子。你女儿的猫并不是真的猫，是人变的。”我咧开嘴笑呵呵地说。

　　我趁妈妈不注意，偷偷问珊瑚：“差不多可以了，没必要真的把自己当成猫。”

　　“我就是自认自己是一只猫啊……”珊瑚的话让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