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一船星辉》乃兮

14、第 14 章

　　褚宇从教室窗口居高往校门口望。

　　人群挤成一堆，吵闹的看戏的和本来要报到的家长同学们全挤在一块儿。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们常年文惯了，惊慌失措根本劝不住平日里种田的庄稼人。

　　章君陶一个人朝着人堆去，穿着干练的橘粉色衬衫和白色西装裤，显眼得想看不见都难。她是校长，却半点不像是去处理事的。太年轻。

　　班主任不能随意离开教室。
　　褚宇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号码，拿起手机打过去：“喂？在七中附近么？帮我买点东西送七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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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门口真要打起来了。男人女人都不怕事，本来是个小事情，愣是弄得手指头直指着对方，嘴上骂骂咧咧问候对方和对方列祖列宗，唾沫星子四溅。

　　“你刚才还想打我？我好好排在这里，你自己插队还敢打我！”
　　“你排的%……￥%你们村有几个好东西？上回葛子家的鸡丢了，不就是你们村里抓去了！说自己山上捡的。捡来的家养还是野鸡分不清啊！”
　　“哟，翻旧账是吧？我跟你说。我们要好好算一算了。六子家的猪分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吵着吵着，双方阵营人数增加了起来。结果堵住后面，队伍更乱。更有几个无辜被牵连其中的学生：“我们……我们要先报名！”“让一让呀！哎大人烦死了！”

　　赵简带着老师和别的家长挤在人群里，试图把两方劝说安抚好：“别吵了。别吵了。这多小一个事情。来，我们到边上来，不要妨碍到别的家长和同学报到。”

　　一人的拳头想打对面，差点挥舞到赵简脸上。

　　章君陶刚到，拉过一个老师：“怎么回事？”

　　老师发现校长都来了，尴尬得很，心有戚戚：“其实就是队伍没排整齐。一个觉得别人插队，另一个以为对方不在队伍里，被直接指着骂丢了脸，当场双方闹起来了。后面有几个估计一个村的在帮腔。现在两个村子的人闹了起来。”

　　章君陶：“……”就这点事？

　　邻里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带到学校里来不合适。

　　章君陶拉着老师走到报到位前排。前排搭了临时棚，棚下摆的都是学校教室桌椅，用完放回去简单又方便。章君陶挥挥手，示意没过去拦人的老师和自己搬一下：“往边上扯一点，别妨碍后面的人报到。”

　　校门口临时找的保安分管着学校仓库。全校仅此一个保安，此刻陷入在人群里帮赵简劝人。

　　章君陶扫了一圈，干脆扯了个椅子站上去，显得自己高了一截。她大喊着做出比划姿势：“各位同学，请到边上继续有序报到。有问题的及时咨询我们。报到的请到边上有序报到！”

　　吵架的人根本没心思理睬她。好在有不想参与的家长和学生意识到报到队伍变动了，赶紧到边上去继续排队。

　　章君陶也不直接去管吵闹的人。她跳下桌子，从书本堆里翻出捆书的透红色的塑料绳，一头系在棚子上，一头牵着往人群里去。她很是自然不断重复说着：“来，排队的往我左手边去排队，右手边给他们让出吵的空间。”

　　家长和学生们怀疑自己听错了，迷茫被分成两边。有些没报到的不小心被分错了区域，在多听两遍章君陶话后终于反应过来不对，赶紧钻去排队的区域。

　　这样一来，好好排队的归好好排队，闹腾的归闹腾。泾渭分明。

　　来迟的孙副校长松了口气，这方法好使。

　　人分成两部分后，章君陶靠近了狼狈的办公室主任赵简。她吩咐一声：“赵老师来，让让。让大家往边上让让。”

　　周围人少了一批，原本吵闹的家长们顿时卡壳，瞪着眼，站在台阶上暂没找到台阶下，又失去了刚才吵架气氛。他们想要再开口，结果章君陶那儿绳子不够长，她往前喊了声：“谁给我拿个椅子，把这绳子系了。”

　　一个老师忙端着椅子冲过来，让章君陶成功将地方一分为二。

　　章君陶朝着家长同学们笑笑，高声说着：“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有把队伍列得分明点。稍等啊。”她重新回到队伍最前面，再次捡了几根塑料绳，每一个都系在报到桌与桌中间那侧的桌腿上，并且让人往后拉。到尾端再用椅子固定。

　　这一下子，队伍有几条是分得清清楚楚，

　　章君陶让大家能正常报到后，才到另一头对上吵闹的一小波家长。她问了声：“你们都报到完了？”

　　几个人挺尴尬。
　　他们有的报到完了，有的一吵起来忘了自己还没报到。

　　可怜的学生在边上埋怨起家长：“都叫你们别吵了。你看现在怎么排队？”

　　赵简不再被拉扯，终于能松口气。他缓过来整了整衣服：“就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吵的？你看学生看了都不高兴。家长要以身作则。不然……”

　　听到赵简这么说，两边顿时火又起了，怎么这种事情就没什么好吵了？再说了也不止是插队这种事情。对面村子干出的不要脸的事可多了去。他们脸上神情不善，张口又争辩起来。

　　“什么叫这种事情！”
　　“老师你是不知道这群人怎么回事啊！他们村以前就这样。现在什么创建文明乡村，他们就带头不文明的！”
　　“狗屁！不文明的分明是你们。”

　　双方这回靠得近，一个当场抬手推了一把。
　　另一个当场火起来，一拳头打过去。

　　速度太快，赵简根本没反应过来。双方揪起衣服领子脚齐用，从站立打到滚地，当场翻滚起来。

　　章君陶愣怔当场。她以为自己处理完了事，没想到突然冲突加剧。

　　地上斗殴的两个人嘴里骂得不干净，语言冲突进化到章君陶分辨不了词意地步。她伸手想要阻拦，结果被一个家长一把拽开。家长分不清在场的老师谁职位高谁职位低，纯当赵简和章君陶是普通老师。

　　章君陶被拽了个踉跄，眉头紧皱，抿唇心头火起。

　　排队的队伍里人挤人，分心看热闹免不了有推搡。好在这些推搡的人想起刚才被叫走的一行人，没真步后尘吵闹起来。

　　报到的人陆续进校门，校门口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孩一个人低着头慢吞吞往里走。他头发剪得很短，大约是营养没跟上显得有些枯。瘦得和麻杆似的，脸上稍有点点肉，可肤色偏黄看着没半点健康。

　　初一的学生，女生有个头高的已经上一米六，这男生却很矮，大约一米四。

　　没人注意到这学生，学生身边校门口处突然蹿出一个头发纯黑的青年。他头发黑得极不自然，看着很假，似乎是刚染的黑。

　　一进校门，他就夸张挥舞手上的东西，朝着章君陶这边狂奔而来：“老师，老师！我把东西买来了！”

　　章君陶听到喊声，疑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发现一个朝着自己狂奔来的青年，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全校所有职员的长相和名字她都对上了，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她更关注的是他手里拿的东西。

　　青年冲到章君陶面前，无视所有排队的同学和家长，喘着气叉腰：“呼--哈--老师，喇叭我买过来了！”

　　章君陶正要问谁让买了喇叭，就发现褚宇从她身后走向青年。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兀出现，竟从青年手中拿起喇叭，当场打开：“正在打架的请注意，警告，现在马上住手站起来，不然我们会考虑报警，扭送派出所。”

　　低频有磁性的声音响彻整个报到地点，连教学楼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教学楼那儿四个教室全探出了好奇脑袋。

　　褚宇单手手握蓝白相交的扩音喇叭，上前垂着眼蹲下身将地上的人往上一把拽起来，很快又把人对面的那位拽起来。力气大到令人不敢信。

　　都这么近距离了，他依旧拿着扩音喇叭，用喇叭对着两人冷声说着：“我们学校有公告栏。公告栏会张贴处分公示。你们是想要第一个上去么？带着你们孩子的名字一起上去？贴到学期结束？”

　　声音震耳欲聋，面前两个刚才扭打在一起的人面红耳赤。他们没意识到处分和他们完全没关系，毕竟他们并不是学校的学生，老师处分不了家长。

　　章君陶看着褚宇。褚宇抬着眼冷着脸，一如当初应聘结束走去公交车站时那样。
　　他红着眼眶都能起势，更别提现在。整个场似乎全是他的主场。

　　“赵老师。”章君陶反应过来，“大家估计刚才话说得挺多，口也渴了。你带着大家去保安室坐坐，在那儿办一下报到。顺便让大家喝口水。”

　　她对着这几个明显有私下矛盾的家长表示：“赵老师的意思是，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吵吵闹闹不合适。大家跟着赵老师先去喝口水。”

　　赵简反应过来，招呼着家长们：“来来，这边这边。”

　　一群人互相看着不顺眼，可不想再被当全校面用喇叭羞辱，当即跟着赵简走了。之前没能帮上忙的孙副校长见状，忙和章君陶打了个招呼，跟上帮处理事去。

　　走着走着，这一行人果不其然半路又拌嘴起来。
　　刚拌嘴起来，褚宇后面的喇叭声再次起来，带着一种淡淡不耐：“请不要吵架。和谐校园，和谐你我他。”

　　章君陶唇角一翘，刚才的烦躁全然驱散。

　　这处理方式让她想再去餐厅买瓶饮料作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