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眼泪》雨路亦心

4、第四章

　　在接机口，意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然后，我笑了。
　　他说：你个怂人。
　　接过包，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周围的空气，全是他的味道。
　　我贪婪的深呼吸。
　　清新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上车。递给我一个保温杯。我的杯子。他泡的枸杞红茶。
　　突然之间，不想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他握方向盘的手。
　　纤长，干净，骨节分明。

　　然后，那只手突然握拳向我挥来。轻轻的贴上脸颊。
　　他说：“我就觉着你小子，非带着心理阴影回来不可。”
　　左手，包不住那个拳头，却贪恋那里的温暖，不忍移开。“鬼啊，这么冰”他咋咋呼呼，“你不是带了羽绒服去，羽绒服呢？”

　　似乎将羽绒服给了她之后，就忘记拿回来了。
　　“你丫是不是上哪儿风流快活，留做纪念了？”
　　我喜欢听他带着闽南口音的京骂。

　　“那个女人就穿着单衣去，什么都没带，我就借给她……”
　　那一瞬间，温暖的车厢突然有点冷。我以为他生气了。
　　但是他没有。

　　过了很久，他说：“要不是空难，那女人就有骗保的嫌疑。”
　　我连忙附和，“投保不到一年，180万的身故赔偿金，是够邪门。”
　　“航空公司呢？航空公司的赔偿金额多少？”
　　“航空保险40万，航空公司的抚恤金还在商议。”
　　“靠！220万进账，这女人赚大发了。”

　　突然又不想说话了。
　　闭上眼，又想起那张哭泣的安静的脸。
　　220万……
　　快要睡着的时候，有衣服轻轻的盖在身上。
　　清新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空难事故。材料齐备。赔偿金很快就下来了。
　　180万，不过薄薄的一张支票。

　　我在想，220万是个什么概念？
　　220万人民币的占地面积多大？
　　我们买那套能望见海的房子，45万。
　　买房的前一天，把45万全取出来。
　　然后铺在床上。

　　那晚，躺在45万人民币上面。我主动吻了他。
　　他抓住了我下滑的手，“45万就想买老子的童子之身？”
　　我笑了，然后说：“要不，拿你的一万八，买下奴家吧？”

　　核赔之后，这个案子属于我的部分就结束了。
　　要不是那件羽绒服。我想我没必要去查女人的联系电话。
　　那件羽绒服是他用第一笔工资给我买的。

　　那时候，他才是小小的助理法医。
　　将工资卡插进我的裤袋。
　　他猥亵的笑，“小子，从现在开始，你正式被包养了！”
　　那里面，是他的第一个月工资，972元。

　　后来，一件羽绒服，12扎纯生，就花掉了。
　　那晚，他红着双眼，将我抱在怀里。
　　他说：“你要是女人，老子马上就娶你！马上！”
　　他一定喝醉了，抚摸着穿在他身上的羽绒服，我认真的想。
　　他知道的，我不是女人。
　　从一开始，从爱上他，到被他爱上，我都不是女人。

　　给女人打电话，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打到单位，一直被告知：申屠老师请假，还没回来。
　　直到那天下午，她坐在我的办公桌前，拔仙人掌上的刺。
　　漫不经心。
　　看见我，她站了起来，然后说：HI！

　　我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将抱在手上的羽绒服当着我的面叠整齐，再放进脚边的纸袋子。
　　她说：你的衣服。
　　我看见她嘴角轻轻上扬。
　　我问：你的赔偿金？
　　她抿住唇，点了点头，说：谢谢！

　　然后离开。

　　一次性杯子里的开水热气袅袅……

　　我站在窗前，看楼下的她隐入车流人潮里。
　　对面的街，有着浓浓的圣诞气氛。
　　2004年。温暖的平安夜。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