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眼泪》雨路亦心

1、第一章

　　“各位乘客，飞机现在有些颠簸，洗手间将暂时关闭……”
　　喝了口已经微凉的咖啡。暗自诅咒这该死的夜航班机。这该死的工作。还有那个叫我去死的女人……
　　从恬静温婉到歇斯底里。是不是每个女人必然的过渡？

　　忍不住瞥了身旁的女人，从登机到现在，她一直安静的蜷缩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一直安静的盯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一直安静的泪流满面。
　　刚才为她叫的一杯开水早已冷掉，却仍然捧在纤细白皙的手里。

　　我伸直已经麻木的腰，然后拿走那杯水。女人依旧蜷缩着，像橱窗里任人摆布的人偶模特。悄无生息。
　　又替她叫了杯白开水。空姐的指尖细细，描绘细致的眉眼却暗藏怨怒，如刀划过。
　　也许一开始就和女人像极一对怨侣。遂遭来空姐几番冷眼以对。
　　手指无意识的轻弹扶手，掩饰尴尬。

　　“各位乘客，现在的飞行高度是10327米，机舱外温度零下四十二度……”
　　“零下四十二度，”身旁的女人突然动了，将杯子放于隔板上，视线从窗外投向可视屏，似乎是喃喃自语：“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冻结成冰？”
　　握紧扶手，调整坐姿。却发现女人水意氤氲的泪眼正盯在我滑动的喉结上。
　　确定女人是在问自己，下意识的又一个吞咽动作。我连忙抚向脖间，按压那块滑动剧烈的突兀，有一丝被人窥见私隐的慌张,“咳，大概是吧。”
　　女人终于把视线再次投向窗外。

　　“是不是眼泪也能冻结成冰？”
　　这是女人在那夜的第二句话。

　　那夜，女人只和我说了两句话。却流了一整夜的眼泪。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都说太平洋是女人的眼泪。
　　那夜，我终于相信。

　　其实，我的工作一直是和眼泪打交道的。
　　血腥、死亡、眼泪和控诉，我工作的主题元素。
　　要不是女人一整夜的眼泪，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似乎在飞机着陆之后，女人就收起了眼泪。
　　走出机舱时，骤变的温差让她微一瑟缩。
　　我犹豫了一秒，将刚穿上身的羽绒服脱下。披在她肩上。
　　她微侧着脸，安静的朝我点点头，先下了云梯。
　　摆渡车上，女人将脸埋在抱于怀中的羽绒服里。
　　我有些尴尬，将视线投向窗外。
　　不远处的候机楼，灯火通明。

　　她去洗手间，我在门口耐心的等。
　　直到整个大厅人迹隐匿。

　　专案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出口处。应景的暗色西装。

　　“您好！申屠女士吗？我是东航‘11.21’事故处理小组的小涂。”
　　女人点点头，安静地伸出毫无血色的手，让那个叫小涂的年轻人微微楞住。

　　在他迟疑的伸出手时，女人却抚上他左手臂的黑色挽圈。上面还别着一对细碎的小白花。
　　小涂将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求助的眼睛望向我。
　　我微微一笑。这个女人，那么自我，周围人全都成了尴尬的陪衬。

　　握上对面这位年轻人的手，
　　“您好！涂先生，我是成晗，人寿保险公司理赔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