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天子的秘密? ...
-
孟冬寒夜,天子寝居之外却门庭若市,华盖云集。刘然裹紧皮裘,从立了满地的公卿将相中间大咧咧穿过,不一会儿,果然有黄门出来通传:「陛下召安邑长公主。」
众臣喧然,更有胆大者称:「邓太主欲效仿阳翟侯耶?」
刘然微微偏过头,答道:「长公主位同诸侯,又是天子嫡亲姊妹。诸位公卿不能觐见,本宫却使得。」她施然入殿,将群臣抛在门外。
今上天子端坐于前殿,案上一盏羊油灯昏昏欲熄;炭炉虽烧得火烫,却似乎丝毫不能烘热这位年轻皇帝周身笼罩的寒气。
下意识地、刘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从前向来是诸兄弟姊妹中是脾性最随和的一位:自十六岁被打发离京,在封国几乎乖顺如同鹌鹑,除开选楚王妃一事,就没怎么向先帝提过要求。
她少有地忐忑起来,不知是否应当按例先行奉慰。左皇后之死带给天子刘寻的,似乎并不是悲痛和怒火,而是心灰意冷、百念皆灰的颓然。
刘然走近几步,示意黄门换上一盏新油灯,这时她看到刘寻衣袍上已然发黑的血污。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沈弦显然没来及告诉她他伤在哪儿。
「陛下万安——」
她拜了下去,正要说两句宽慰的客套话,刘寻忽然喝退黄门,将她的话打断。
「你是我亲妹子。没得旁人在跟前,这些礼数都可免了。」
刘然依言起身,说道:「皇兄有何事嘱托,只管吩咐。」
刘寻稍稍前倾身体,轻声问道:「六妹,你会站在阿兄这边吧?」
「妹愿为兄长执鞭坠镫。」她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皇兄的伤要紧么?」
刘寻苦笑:「离心脏还远着呐——倒是六妹妹,上回遭了大罪。我这作兄长的,心里好不自责。太后亲自过问此事,已下了严令,命曹霭秘密亲查。」
刘然微笑道:「难道叫他们查起自己人么?此事找个由头早早了结也罢了。」
刘寻深深叹息。良久,又道:「你去吧。」他除下毛氅:「晚上天冷,穿我这件大毛的。」
刘然闻见血腥味儿便有些嫌,却也只得接了,披在皮裘外边。老黄门领到殿外,便有几个年轻的过来掌灯,引着上车。众外臣满满站了一地,俱是敢怒不敢言。
「皇后灵柩,还是移回椒房为好。」
老黄门回道:「现下除了长公主殿下,谁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
刘然微微挑唇,仍端着仪态,缓步下台阶,扶着小黄门登车。曹郁驾马,直奔公主府。
长公主脚下生风,率众入院。不想一个小丫头正在门厅跪着擦地,公主突然深夜回府,她躲闪不及,吓得扑通跪倒,将木盆内污水溅了满地。
曹郁恐怕公主发作,忙走上前来,呵斥道:「惊扰殿下,已是重罪,还不快滚下去?」
刘然记得她是那送手帕的少年的妹子,便不好责备,反而命人安抚。回到内室,忽想起一事,又亲自到厅上去唤:「阿囡,你来!」
吴阿囡战战兢兢地过来示下。刘然因问:「你兄长姐姐都在长春巷养生堂做事,你可认得?」阿囡点头。
刘然吩咐道:「明日到你阿兄那里去,看那边家主在不在家?若是不在,何时动身的?带了什么人?」交代毕,又再三嘱咐方才回来。
她身在京都,放贷之事几乎全都倚仗淳于引。长公主府的幕僚,多是萧琰生前留下的;他们虽为府上办事,但并非完全听命于长公主。而萧琰的家族以辅佐高皇帝起家,代代尚主。
非要说的话,刘然从前是有些惧怕萧琰的。他比她的年纪要大六七岁,同她说话时,就像教导孩子的长辈。但萧琰总归是温柔的,会处处为她着想。他在咽气之前,还笑着叫她不要掉眼泪。
不自觉地,刘然又想起沈弦——她心里也很清楚,他可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辈,只是看起来脾气很好罢了。即便是在她自己的梦里,这个人也始终是寡言少语、疏离客气的。
那个一脸理所当然地给她添麻烦的人,那个在梦里折磨了她两年的人——为何他就能轻描淡写地将往事揭过?
刘然推开被褥坐了起来,「秋茶,掌灯!」
侍女手捧烛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殿下,要传召曹长史么?」
刘然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因私自扣押沈弦的慰问信,她整整一天都没给曹郁好脸色,借此安抚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