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是我》东山高卧

36、第 36 章

　　太宰治彻底勃然大怒，比他年长的成年人依旧维持着垃圾小熊猫的状态，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你现在多大啊？”

　　太宰治：“你不知道？”

　　青年拄着自己蓬松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算了，我宁可我不知道，啊啊，这么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完蛋了——那什么，我一会叫广津老爷子来接你，放过我吧。”

　　太宰治：“广津？”

　　武侦宰难以置信地瞅了他一眼：“……我一会翻翻深田管家的电话。”

　　“喂太宰！”

　　一本写满理想的笔记本锤在黑发青年面前，身为真正的工作狂，国木田丝毫没有为同事突然出现缩小版二重身的事故而动容，他眼里只有工作：“按照计划你需要在今天解决委托人的烦恼！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太宰！”

　　黑发青年举起双手讪笑：“听见了听见了，我马上努力，等我喝完这杯咖啡——敦？我的咖啡呢？”

　　太宰治：“……”

　　这家伙好糟糕啊。

　　他简直难以想象这个活像从垃圾堆爬出来的小浣熊也是他自己，但这个鬼地方有成年版本的江户川乱步，作为前脚刚刚坑完武装侦探社的人，他呆在这里浑身都不舒服。

　　武侦宰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什么见鬼的黑历史处刑。

　　他捂着脸无声地呻.吟了一声，很不想承认面前这个小蠢蛋也是他自己，办公室除了国木田，所有人都偷偷往这边瞟，八卦的视线中心就在他身上，乱步直接是正大光明地注视，晶子还没有回来……

　　他想想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太宰治一向有自知之明，无论是多大年龄的太宰治。

　　社里的同事以前是个漂亮傻逼猫猫。

　　——多新奇啊，如果这种破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该多好。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打着精神站起来，去国木田桌子上挑拣出一副文件夹：“我去处理这份工作，国木田君。”

　　国木田：“这个项目？这个项目的招投标会议还没开，而且要花费很久，我还没向社长请示……”

　　“没关系没关系。”武侦宰轻轻笑起来：“为客户分忧就行了吧，不过我需要个助手——不是你，敦，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社里，对，是你。”

　　他15岁到18岁为港口黑手党尽心尽力，现在收点利息当然不过分。

　　武侦宰极其没有距离感地伸臂揽住幼年版自己的腰，一边循循教导：“拿出你未来独自一人创造百分之七十纯利的劲头来，拜托了。”

　　太宰治：“……”

　　他慢吞吞地被扒拉出武装侦探社的办公室大门，瞅着另一个自己脸上天衣无缝的微笑表情：“你要我去干什么？”

　　“走后门。”

　　武侦宰手揣在大衣里面，笑得相当平静，但两只鸢色眼睛却没什么笑意，说话的时候也显得有些疏离。

　　“只有国木田君那种立派人士才会正儿八经陪着客户去竞标现场努力陪吃陪喝，我才不要，可我不幸和横滨最大的投资商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丁点微妙。”

　　他比划了个手势：“所以就拜托你了，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太宰治眯了眯眼：“你说的最大的投资商是谁？”

　　他在内心把横滨已知的阔佬都过了一遍，也没想出谁是最大的投资商，战后的横滨简直是一团乱麻。

　　武侦宰笑而不语，他从兜里摸出老式翻盖手机，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他用鼻音懒洋洋地哼笑了一声。

　　“我要约个时间见面。”

　　“诶？也过去三天了吧，一周三次性生活是最健康的频率……什么？不不不。”

　　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送你个额外的惊喜。”

　　*

　　太宰治坐在榻榻米上看着青年在房间里忙乎，武侦宰正在哼着歌给自己煮豆腐汤锅，打开的蟹肉罐头放在炉盘边上，他们现在身处于一处小公寓内，当他询问这里是哪里时，对方眨巴了两下眼睛，笑得很是轻松。

　　“我家啊。”

　　“我又不是刚入职的实习生，还要去住宿舍，买下一处小公寓还是做得到的。”

　　太宰治沉默着注视着雀跃的黑发青年，对方摆了几道简陋的菜上桌，又翻出了两只碗和一双筷子：“没有多余的筷子，你拿勺子凑合吧。”

　　太宰治接过汤勺。

　　他略有些茫然的舀了一勺汤入口，味道不好，但勉强能喝，比他自己的厨艺好了许多，他更加茫然的环顾四周，公寓乱糟糟的，没扔掉的垃圾打包好放在玄关，有着鸢色眼睛的青年闲适而又放松地吞咽着饭粒，另一只手翻过一页书。

　　“你也在看书？”他问。

　　“也？”武侦宰笑了笑：“我和你上次见着的那个阴暗家伙看得不是同一本，我这本可是巨著。”

　　他向太宰治展示那本红皮的‘完全自杀手册’：“回去你也一定要买一本。”

　　太宰治茫然更深，如果上次那个隐没在黑暗中的自己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眼前这家伙则是另一个世界莫名其妙的存在。

　　他不太能想象自己未来也能过成这样，在一间狭小而又廉价的破公寓楼住着，再去国企一样奇怪的地方上班，被同事揪着耳朵耳提面命，好像还要伺候难搞的客户和投资商？

　　可毫无疑问，面前这个人正在好好生活着。

　　如同一堆杂乱的野草，毫无章法、却也好好生长着。

　　即使太宰治对明天毫无期待，也不由地产生了一些好奇与探究，武侦宰吃得比他慢一点，等他填饱肚子对面的人还在慢慢咀嚼，恰好这时候门铃礼貌地响了两声。

　　“啊，来了。”

　　黑发青年扔下筷子，吧嗒着拖鞋去门口开门，太宰治向右探身出去，想看看会是谁来这个破公寓——这家伙连筷子都只有一双，这个所谓的家一定没什么人前来拜访。

　　四目相对，门口站着的男人微微睁大眼睛，他穿着黑色的薄风衣，脖子上搭着一条偏长的红色围巾，里面是标准的高定西装，在看清那个人的脸时，太宰治顿了顿，尾音又轻又快，音调一路上扬：“森先生？”

　　“这就是你说的最大的投资商？”

　　武侦宰笑眯了眼睛，像一只轻盈的猫一样自在地坐回榻榻米木桌前继续动起筷子：“是哦，现在就拜托你了，毕竟你才是关系户。”

　　太宰治神情变得有些晦涩，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最熟悉的人，森先生和他熟悉的那个相比没有多大变化，他以为对方人到中年会变成糟糕的大叔。

　　显然，森鸥外还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年长者倒是毫不尴尬地任由少年打量，甚至还倍显自来熟地脱掉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

　　森鸥外温和地反问：“关系户？”

　　还有比太宰治更大摇大摆的关系户吗？

　　他倒是平静自如地将青年的讥讽尽数收下，毕竟森鸥外不可能真的像港口黑手党处理叛徒的一贯做法处理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咬住砖石破坏下颌，再翻过来胸口正开三枪——

　　事实上，太宰治跑路之后照样会大摇大摆地指挥命令着港口黑手党的人去抓老鼠。

　　黑发青年终于咽下最后一团米饭，从手提包里翻出文件夹翻到某一页，又向森鸥外推去一只签字笔：“好啦，赶紧签字盖章吧，您随身带印章了吗？”

　　森鸥外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放下文件，却不去拿那只签字笔：“不够，这是另外的价钱。”

　　“喏。”黑发青年用下巴示意少年版本的自己：“你应该挺喜欢的，70%纯利呢。”

　　太宰治被这两人之间的互动惹得无比心烦，他大概清楚了武侦宰是想把他丢给森鸥外，于是他下意识地去质问起森鸥外：“大投资商？你没给他搭个信托？”

　　哪有爹成了大投资商，他还要住小破公寓的说法，武侦宰做得那什么豆腐汤锅——小傻子都不吃。

　　森鸥外含蓄而又委婉地说：“我的遗嘱里有你的名字。”

　　武侦宰假惺惺地扯了下唇角：“给你脸了。”

　　森鸥外刚成为黑手党首领时，那破组织简直第二天就会倒闭，三年间他兢兢业业一个人给森鸥外创下70%的纯利，他给森鸥外搭个信托还差不多——后面的事他提都不想提，同时又极力忽略掉心底那些细微但又真切存在的作呕感。

　　瞧瞧对面那个小傻蛋。

　　比起另一个陌生的自己，他的的潜意识里更亲近、更依恋的人还是森鸥外，红发好友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22岁的青年漠然地弯了下眼睛，下一秒又笑得如沐春风。

　　其实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森鸥外见好就收，太宰治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两人，他尖锐地嗤笑了一声，讽刺起这两个逼人的虚伪做作，总之他相当膈应。

　　等到他终于对着那什么关系户开火时，黑发青年眨了眨眼，咔擦一声蹭亮打火机，点着香烟。

　　他吸了口烟，也不呼出烟雾，朝森鸥外的嘴唇吻去，柔软的舌尖迅速划过唇齿之间。

　　“你以为是什么走后门？送礼？我哪有这个钱？”那个吻一触即离，白色的雾气暧昧地在青年唇齿间吞吐。

　　他模模糊糊地轻笑着说：“性.交易、权色交易，和我爹上床，我又不丢人。”

　　他面对表情一动不动，但其实十分震惊的太宰治，眯着眼睛发出一声鼻腔溢出的轻笑，一只手虚虚地夹着烟，另一只手撑着地板，懒洋洋地又亲了一下森鸥外：“你说是不是，森先生？”

　　“都这样了，那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爱情。”森鸥外礼貌而又不失幽默地说着鬼话，他又冷静地对着太宰治补充了一句。

　　“我没收养他。”

　　——别乱认爹，最多是sugar da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