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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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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崎红叶:“你看那是不是你的崽?”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两个打扮得体优雅的成年人端着高脚杯站在香槟塔旁边,非常有一些独属于成年人的气氛。
森鸥外沉默了半天,闭了下眼睛:“不是。”
尾崎红叶笃定地发言:“那就是你的崽。”
“不是,我的崽说我们之间的父子情已经变质了。”森鸥外力图营造出一种礼貌而又幽默的口吻:“那不是我的崽。”
尾崎红叶保持着冷静而又犀利的眼神。
“好吧。”森鸥外承认道:“那的确是太宰治,但是我以为他会在东京?或者在横滨中心区,也许他会去找津岛英治——毕竟他被我惯坏了,独立生活需要迈出第一步,但我估计他会强调“我还是个孩子”“被别人养不丢人”,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耍赖。”
“噢。”
尾崎红叶欲言又止,她觉得森鸥外现在心情有点波动,至少在平时森鸥外不会向她解释什么,挂着微笑随意敷衍过去才是她的前男友的一贯做派,噢这也是他们分手的一大理由,后面听说森鸥外捡了个崽回来,她更是早早庆幸自己早日和森鸥外解绑。
不然等他们干柴烈火的时候,太宰治抱着软枕头敲卧室门这种鬼故事……
尾崎红叶:“你没去找过他吗?”
森鸥外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控制欲很强的家长。”
尾崎红叶:……哇哦。
听听这男人在讲什么鬼话,她冷静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心想森鸥外还是这样厚脸皮她就放心了,继而又将视线投向太宰治,她曾经见过两面的小少爷打扮得跟个低级跑堂似的——对不起,她重新描述,这是什么底层喽啰的打扮?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森鸥外不想承认那是太宰治。
类比一下。
就像娇生惯养千依百顺好不容易养大的漂亮猫猫出去转悠了一圈,脏得像只小流浪猫,又落魄又可怜,要是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他偏要脏兮兮地怼在你面前。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尖叫“我很可怜”。
森鸥外的观感则更加糟糕,不熟悉太宰治的人也许觉得这小孩心思藏得很深,但对森鸥外来说也许没有比太宰治更好懂的人,太宰治现在很不舒服,唇角假模假样的弧度都彰显着主人的无精打采。
“你的崽旁边那位是……中岛先生,我好久没和他见过面了。”尾崎红叶在心不在焉的森鸥外耳边低语:“亲爱的,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于是太宰治刚刚喝完一杯酒,转身去取第二杯,便在沙发旁不小心撞到了个没眼色的家伙,他一秒钟摆出了非常讨人喜欢的微笑——看清来人后微笑顿时变成假笑。
太宰治端着空杯子重新坐回了沙发。
他这几天找了个好心人碰瓷,中岛崎是战后想要图点名声的暴发户,热衷于慈善,和横滨多少沾点不合法的大小组织都有关系,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入了中岛先生的眼,并在短短几周内,成了中岛先生最喜爱的孩子。
中岛崎就差为他办理收养手续了。
太宰治给自己编了套有理有据的身世,孤儿,父亲早死,毕生梦想是去法学院读书再出来当检察官,检察官当不成当律师也行,虽然他诉说这套梦想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举报森鸥外的黑料好去领赏金。
毕竟他最近真的很穷。
“尾崎女士!”中岛崎见到尾崎红叶立刻站起身,他自然注意到被尾崎红叶挽着胳膊的森鸥外:“这位是?”
“我的亲爱的。”尾崎红叶侧过脸在森鸥外侧脸吻了一下,这是他们说好的,不然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看来森鸥外没理由为她鞍前马后,太宰治木着脸看完这些温情互动,还是没忍住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森鸥外又开始头痛了。
不戳破小孩的遮羞布是他给太宰治的体贴,说成体面也可以,但森鸥外现在恨不得把太宰治扔到走廊里罚站,太宰治从未展露过的不礼貌也让中岛崎有些失了颜面。
也许他要重新考虑收养问题了,中岛崎想。
“这是我从街头自卫组织遇见的孩子。”中岛崎一提起这个就忍不住夸奖起来:“非常聪明。”
森鸥外挑了下眉毛:“是挺聪明的,但怎么沦落到那种地方去了?”
中岛崎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战争毁掉了一切,这孩子本来就足够不幸,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说他的养父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渣,好在治君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我打算长期资助这孩子,直到他从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
尾崎红叶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森鸥外温文尔雅地打断他:“抱歉,打扰了,您说什么?”
中岛崎:“我打算资助这孩子直到他从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
“噢,对,法学院。”森鸥外心想法学院居然还不是这个句子里面最离谱的玩意,他姑且不对其他离谱成分发表看法,这些账先记着,只是法学院——他给太宰治规划的上学计划可不包括法学院。
“为什么是法学院?学点金融更好吧。”森鸥外问。
太宰治那番鬼话被人当众重复,让他莫名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滋味,他差点恼羞成怒,脾气刚要发作又想起来他和森鸥外已经决裂来着,就不冷不热地:“我以前见过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太多,学金融容易被叫去做假账,学法不一样,我能让他们浪子回头。”
森鸥外干巴巴地赞叹了一句:“很好,很有志气。”
太宰治:“……”
太宰治:“……”
他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太宰治正儿八经思考起检举森鸥外去换奖金的可行性,森鸥外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破事,以后他只要缺钱,就去宪兵那里倒一点——要讲究可持续发展。
太宰治熟练地露出冷笑,森鸥外摁了一下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不再把话题放在太宰治身上,专心致志应酬起来,太宰治微微张了张嘴,想了想,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他胃疼。
真正意义上胃疼。
他本来身体就不算特别健康,每年换季都要被森鸥外压着打一堆疫苗,今年什么疫苗都没有打,兜里也没什么钱,还要养一个小傻子,他懒得学做饭,熬夜加吃饭不规律,没多久就造出了胃病。
他依仗着年轻人的身体,即使身体出问题也照样过得日夜颠倒,可现在胃疼到他那些精妙的嘲讽全部胎死腹中。
而且他的感冒还没好,脑袋也有种闷闷的感觉。
……加上没钱买药。
主要还是没钱。
太宰治极力忍受着反胃感,强行打起精神,坐在一旁当个合格称职的慈善演出道具,森鸥外又聊了几句,不动声色抽身出去,太宰治再一抬眼,森鸥外已经不见了。
尾崎红叶倒是还在这里。
怎么?事业完蛋以后就去当哄骗女性的小白脸?太宰治简直难以置信,森鸥外这是要干什么?他下一步是不是去街边盘个小破屋开诊所?
太宰治疼得坐不住,他起身去洗手间照自己脸上泼了点冷水,想去休息室休息,可实际上他如果想从中岛崎那里弄到钱就要在这鬼地方坐到结尾,更何况他给自己立得可怜孤儿人设不应该大摇大摆地去休息室,而是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好让这些老爷太太们感到新鲜。
他退而求其次,在大厅里找了个人不太多地方坐着,又拿叉子戳了一下面前的牛油果三文鱼。
倒胃口。
太宰治叹了口气,忍不住把脑袋埋进胳膊,突然脑壳被人薅了一把,他极其不爽地坐直身体,面前的小桌子落下一只塑料口袋,里面零零散散装着各种药片和冲剂,森鸥外另一只手放下玻璃杯。
“法学院?”森鸥外又提起之前没谈完的话题。
太宰治想也不想地端起杯子,森鸥外连忙伸手制止:“等一下,很……”
“很烫。”森鸥外说,太宰治是猫舌头,什么东西都要放凉了再入口,被这样一烫,那两只鸢色眼睛都泛起水色,雪白的脸颊因为怒气染上红色。
森鸥外觉得自己的头痛已经发展成偏头痛,下一秒太宰治就要站起来和他吵架,准确来说是太宰治单方面冷嘲热讽他管得太多,可森鸥外始终觉得法学院不是个正确选择。
“你可以学点别的。”森鸥外礼貌地组织着措辞,但太宰治就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小傻蛋居然想去学法——”
“治君!”
听见争吵的中岛崎彻底拉下脸,他非常难以理解,太宰治这个平日最符合他心意的孩子居然在这种场合给他没脸,他正准备斥责太宰治不懂事,尾崎红叶却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了?太宰?”
太宰治:“森先生不让我上法学院。”
中岛崎:“……”
中岛崎:“?”
他更加无法理解。
中岛崎愣了愣,这听起来确实是森鸥外有点毛病,打压小朋友的梦想做什么?他无法理解森鸥外的思考回路,只能息事宁人般地和起稀泥,向太宰治承诺他会资助他读完大学。
太宰治:“……”
这人有病吧。
尾崎红叶捏着衣摆好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她清了下嗓子:“鸥外,你和太宰君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学不学法关你什么事?你们是什么关系?”
太宰治讥诮地冷笑了一声:“他是我爹。”
森鸥外:“……”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养太宰治。
一时间这个小角落鸦雀无声,中岛崎看着似乎已经陷入混乱,太宰治微微勾起唇角,弯着眼睛,又继续补充:“sugar daddy.”
森鸥外脸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